接连几日,依依做完康复训练便到楚易的书房来看这些江湖轶事,不亦乐乎。也许这样强行压在心底的伤痛会渐渐淡忘。楚易有时候也会陪着她,讲述其中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依依直叹自己的武功失去了,不然和他一起去笑傲江湖也是很不错的。楚易听得心里暖暖的,和她一起笑傲江湖的感觉一定很好吧!
就这样慢慢的过了一个月,外面的真实世界好像已经被依依遗忘,脑中所有的都是江湖这个有趣的社会阶层。有一天她还央求着楚易说:“我们去闯荡江湖好不好?”
楚易嘴角抽搐,“还是鹿隐山庄隐居的好。”
依依点头,楚易不想江湖恩怨牵扯到鹿隐山庄也是可以理解的。低头看到这一叠卷宗旁边单独放着一份不同的卷宗,不具名。依依好奇,瞥了低头写字的楚易一眼,伸手拿来就看。不看还好,看了她就忍不住全身发抖!
楚易见刚才还喋喋不休说要闯荡江湖的女人忽然间缄默不语,抬起头来发现她在翻那本不具名的卷宗,惊得心头一颤,快手夺了过来,却不敢斥责她一句话,反而眼内闪烁着丝丝愧色和懊恼。
依依抬起头仓惶一笑,“我还以为我们真是萍水相逢!”
“我……”楚易愧悔的低下头不敢迎视她逼人的目光。
依依咬牙,几乎是咆哮的问道:“你究竟是谁?跟踪我到底有什么目的?是不是光大戏班要你这么做的?”卷宗里面居然全是她的资料,从她中箭受伤到被挑断手脚筋,事事俱记录在案。她想不到,面前这个人竟居心叵测,从一开始就派人打听跟踪她的一切。然而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只是想保护你……”楚易盯着她怨恨不已的目光,忽然感觉自己这么做是不是错了。他怎么可以这么粗心,这本卷宗早该烧毁了。
“保护我?”依依笑,好像听见多么讽刺的事情,继续说道:“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有目的的接近我,所以相逢何必曾相识只是一句弥天的谎言!”忽然自言自语的苦笑道:“我怎么这么傻,竟然会推心置腹的相信你。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为什么经历过这么多之后我还是如此轻易的就相信了你?我真是傻到家了。”
“不是的,秋。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见她崩溃的样子楚易心疼不已,伸手将她搂进怀里。
“你放开我!放开我……”依依挣扎,捶打他的胸膛,“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脱开他的怀抱冲出书房,匆匆收拾了几件衣服便往马厩牵马。楚易手足无措,眼睁睁看着她打马离开。
“你要听我解释!”楚易无力的喊道。
依依停下马,高高在上的望着他,狠心说道:“感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这匹马你既然送给了我,我就不客气的要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后会无期!驾——”
楚易眼中满是挣扎与痛楚。他应该解释的,可是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呢?当她知道真相后会不会像以前一样拒绝我?
依依丢下一句话,“不准派人跟踪我!”
楚易的心狠狠揪紧,她竟如此狠心的离开了,还不要他派人跟着她。可是,如今战火纷飞,世道又乱,他怎能看着她这样离开?
马蹄声越来越远,他的心越来越慌乱。
入夜,楚易静坐书房,苦闷不已。他怎么可以不解释就这样失去她呢?只要说清楚了她一定会原谅自己的对不对?他抓起那本惹事的卷宗,紧紧握在手中,随之放在烛上点燃,扔进旁边的炭盆里。
她说不准派人跟踪她,不代表不能派人去保护她啊!也许他应该亲自去将她追回,然而见到她之后,他要怎么跟她解释?他害怕掀开面具后她会对自己完全改观。她从来就不喜欢自己这类型的,不是吗?
话说依依出了鹿隐山庄,一路往南。其实现在往哪边走都是不安全的,东西南北都有战乱,鹿隐山庄又恰巧处于中间的山中,所以她不可能不顾危险的远走。特别是一个单身女子,如果遇到如狼似虎的军队就不好了。
直到走出山,走进城,依依才发现世界完全变了个样。之前南下的时候因为服药的缘故十分嗜睡,依依并没有看见三藩之乱后南边城镇的样子,如今她看见村落萧条,城镇里面也显得分外凄清,人心惶惶,许多人家皆是闭户不出。战火殃及处,老百姓不能安心耕种,许多人没有办法继续生活,城里城外乞讨的难民比比皆是。
依依心善,最看不得有人落魄如此,却是无家可归、沿街乞讨的人太多,她没有办法都救助,心中十分压抑悲凉。其实怎谈帮助别人,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因为不想再欠鹿隐山庄的人情,她出来的时候除了换洗衣服再无一物。就连路上要用的盘缠她都只有几个铜钱而已。也许过不了两****就要卖马为生了,最后怕也要落得乞讨的结果。
依依不想呆在这压抑的地方,打马往更深的村落走去,希望还有未被战火侵略的平静村庄可以落脚,也许定居。然而一路上看到的都是狼狈不堪的难民,有些不知已经饿了多久了,走路的时候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摔倒。紧接着依依便听到有人惊呼,回头看见一个女人趴在男人的身上,几乎是用尽全力的悲号,十分凄惨。这样的哭声每天不知道要听到多少回,其他人都已经习惯了,迷茫的继续往前走。依依没有办法不帮她,跳下马来栓在一边的树上,跑上前去问道:“他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女人头也不抬,继续哀号,抽抽噎噎的说道:“几日没吃东西,他撑不住了……”
依依赶紧拿出包袱里的一点干粮,让女人喂他,又摘下肩背上的水壶,准备给他灌水。男人吃了东西,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睁眼有气无力的说了声谢谢!女人也是千恩万谢,说不出的感激,同时眼睛又盯着依依手里仅剩的一些干粮。
“你也吃一点吧!”依依知她也饿坏了,乏力的扬起嘴角。然而帮得了一时,岂帮得了一辈子?女人如饿狼扑食的抢过干粮,几口便吞咽了下去,大有猪八戒吃人参果,食不知味的感觉。
依依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道路,数不清都是这样的难民,实在是无能为力。她站起来,竟是如此迷茫。这样的年代,她要躲到哪里去才好?
正在沮丧的时候忽然听得马嘶,依依回头一看,一个身体削瘦的男子早爬上马背,拉着缰绳一夹马腹,很快的逃之夭夭,依依竟没有反应过来。待她想起要追的时候,哪里还追的上!依依抚额长叹,这下真是身无分文了,连卖马的机会都没有。然她是性子里既来之则安之的家伙,一点也着急不起来,只好拍拍屁股夹上包袱往前走。天总无绝人之路吧,幸好还有一个包袱呢,也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长久安于稳定使得依依很容易疲累,顶着夏日走了半天便再也走不动了。肚子饿得咕咕叫,路上荒乱又没有卖吃的,依依手里抓着树叶,难不成真要落魄到吃这个东西吗?忽然听到耳边好像有水流声,心中大喜,抓鱼应该不难吧?
依依几步跑到河流边上,正好这里竹林密集,随手折了一根嫰竹,将一端尽量磨尖了。然后脱了鞋趟进水里,寻找蠢笨的大鱼。可怜找了半天,只瞧见几条小鱼,想要射鱼是不能了,但是滑溜溜的徒手也捉不住一条。在水里捣鼓了半天更加饿了,依依忍着浑身的虚软坐到石头上,没想到捉鱼也这么难,怎么看楚易一杆下去就那么容易呢?
这个时候依依真有些后悔叫楚易不准派人跟踪,否则他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这样狼狈。其实自己又哪里有资格怪他对自己隐瞒真相,他这么多次的相救就算带着某些目的总还是恩情较大的。自己却一句解释不听的就跑了出来,活该饿死!
依依想着,撑着身体站起来,她要继续往前走,说不定很快便会有希望。她一边走一边听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一边还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弄到吃的。正虚弱的走着,马蹄声阵阵传来,依依抬头看见前面的黄土道路上扬起漫天灰尘。待得人马渐渐近了,依依才发现他们是尚可喜麾下的士兵,赶紧低下头,混迹人群。但是她听见马上有少女挣扎喊叫的声音,而且不止一个,天哪,他们是在搜罗妇女做军妓吗?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