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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女人的心,好比放大镜

第二天没有手术,靳钊言查了房之后就准备离开,下了楼才突然想起来,还没有通知庄茶她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了,他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给她。

短信叮叮咚咚地发送成功后,他才懊恼,应该当面通知她的,毕竟,已经两天没有见她了。

不见面自然是不甘心,他收了手机,重新上楼,换了刷手衣进手术室。

进了连廊时,正巧遇见下了手术的高主任,高主任摘了口罩,乐呵呵地打招呼:“靳主任过来了?今天上午没你的手术吧?”

“……”靳钊言顿了一下,抬手扯了扯口罩,胡乱编了一个牵强的理由:“我上来看看明天的手术安排。”

“是吗?我刚才替你看了,你明天只有一台手术,一个腔镜下心包修复的,原本不需要你上台的,但是这个患者有二联律,还是个八十岁的老爷子,情况还是不容乐观,所以才排给了你。”

“……没事,我再去确认一下。”靳钊言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句,他不过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而已,这个高主任献殷勤献得未免太过火了,真是拍马屁拍到蹄子上了。

好在神经大条的高主任也没有看出他表情的异样,愣了一下,干笑道:“好嘞好嘞,你再去看看,我先去吃饭了。”

“嗯,好。”

进了休息区,靳钊言掏出手机给庄茶打电话,她接得很快,应该是不太忙。

“喂,赵言?怎么了?”

“昨天的事我帮你问了夏朵了,具体情况你过来我和你说吧。”

“就为这事儿?你不是短信告诉我了吗?还能有什么情况?”

是没什么情况,因为夏朵也只说了一句,完了把病人带过来看看吧,如果要交代的话,一条短信就解决了。

可他折腾半天重新跑上来,不只是为了听她的声音的,无论如何,他想要见她一面。

“当然有说的,你知道什么时候和她见面吗?要准备什么,需不需要住院,需要做什么治疗,家属怎么配合,要说的事情太多了,怎么能没说的!”

他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就传来庄茶恍然大悟地惊呼,“哦,原来如此!我这个猪脑子怎么没想到呢!事儿太多了!好嘞,你说吧,在哪儿见面?”

“……嗯,你喜欢吃什么?”

“哈?”

“我说你喜欢吃什么,咱们边吃边聊吧,反正也到了吃饭时间了。”

“哇哈哈哈,太棒了!手术室的饭我早就吃腻了,我喜欢吃火锅,咱们去小吃街吃吧!”

“去金鼎宴可以吗?我第一次请你吃饭,要稍微好一点。”

“哇噻!土豪啊!我这么占你便宜合适不?”

靳钊言之前咨询过韩晟韬,要想抓住一个女孩子的心,首先要抓住她的胃,因为现如今,吃货中女孩子占绝大多数,所以要想和一个女孩套近乎,接近她,请吃饭是最好的由头,以各种理由请吃饭绝对妥妥的。

他不太清楚这一招的原理和机制,但是听到庄茶惊喜的声音,他还是偷偷扬了扬嘴角,不管怎么样,她高兴就好。

金鼎宴包间门口,庄茶仰着头啧啧感叹:“不愧是五号手术间出来的人,出手就是阔绰,吃个火锅还弄这么洋气!”

见她在包间门口抻着脖子不进来,靳钊言只好起身走到她身边,顺势抬手弹了弹她的脑门:“吃个饭哪有那么多感叹!赶紧进来点菜,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只点了冰啤。”

庄茶揉着脑门往里走:“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冰啤。”

大夏天吃着火锅就着啤酒,一边擦汗一边流哈喇子,虽然没有吃西餐那么优雅淑女,可绝对够酣畅淋漓,这样糙汉子般的进食方式是庄茶的最爱。

“我猜的。”

“……呃,真准。”

其实他哪里是猜的,就算是猜,又怎么会猜到一个小女生最喜欢的饮料竟然不是奶茶橙汁,而是冰镇啤酒,他是在手术室的餐厅里无意听到她说的,说她最喜欢喝冰啤,尤其是火锅配冰啤这样接地气的吃法云云,之后便默默地记在心里,偷偷欢喜着,他总算是有一点点了解她了。

上了桌,庄茶毫不客气地开始点菜,她不喜欢吃肉,却喜欢吃海鲜,喜欢吃蔬菜,可又不吃涮过了的菜,因此,点菜过程就变成了这样。

靳钊言:“吃涮羊肉吗?”

庄茶:“不吃,我不喜欢吃肉。”

靳钊言:“那就不要点扇贝了吧?”

庄茶:“不行,扇贝得两盘,我喜欢吃扇贝。”

靳钊言:“……”

菜品上齐后,靳钊言绅士地把菜下了锅,庄茶拿了瓶啤酒对瓶吹,腾出一只手对他指手画脚,“生菜不要涮过了,一会儿就行。”

靳钊言:“那茼蒿呢?也要涮一会儿就捞?”

庄茶擦了擦嘴:“不行,茼蒿时间要长点,不然容易老。”

靳钊言:“油麦菜呢?这个时间够了吧?”

庄茶:“不行,油麦菜煮的时间长了就化了,时间短了又太柴,得注意把握分寸。”

靳钊言:“……”

他一边感叹庄茶吃火锅吃得如此讲究,一边小心翼翼地抹了把汗,感叹了解庄茶的路程还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任重而道远啊!

终于能正儿八经地开始吃了,靳钊言用勺子把涮好的菜舀进庄茶碗里,小心地替她系着脖子上的围兜,但是因为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他并不能妥帖地注意到各个细节。

于是,原本温馨暧昧的场面就变成了这样。

“咳咳咳!赵言,你要勒死我了!要上吊了,上吊了!”

庄茶一口金针菇憋在喉咙里差点没呛死,脸涨得比火锅还红,呼吸急促带点紊乱,靳钊言也慌了,赶紧手忙脚乱地去解绳子,可祸不单行,揪错了地方,绳子又给套了死结。

一头是庄茶垂死挣扎得跟只被捏住了喉咙的鸡似的瞎扑腾,一头是靳钊言紧张得脑门都冒汗了地解绳子。

场面滑稽搞笑,但是万幸,在庄茶被围兜勒死之前,靳钊言总算解开了绳子。

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后,庄茶一脸狼狈,满眼生泪地凝视着依旧慌乱着的靳钊言,长长地叹了口气哭诉道:“我知道你情商低,但是不知道你情商如此之低,绅士不绅士另说了,但是不要杀人好吗?”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大抵如此,在庄茶看来,她只是简单地吐槽,不带恶意地开玩笑,可在靳钊言听来,却不仅仅是个玩笑话了。

这是他第一次真心实意地想要对一个女生好,是他第一次明白心底有了一份寄托,有了一份厚重的感情是怎样的甜蜜和充实,在感情的世界里,他是一个茫然好奇但不知所措的初学者,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意,更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明白别人的心意。

没有人教过他这些,也没有人让他感受过这些。

如果是别人的话,他可能并不会计较这么多,顶多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可为什么偏偏是庄茶,他那么想要讨她喜欢的人,却惹她讨厌了。

她性子一直很直,所以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在她眼里,他就是个不解风情,不会照顾女生的榆木脑袋。

他脸上难掩失落,嗫嚅着动了动唇瓣,还是只字未言,庄茶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全然没有注意到他表情的异样。

吃到半饱,庄茶突然想起来还有正事要办,抽了纸巾擦了嘴转头问他:“对了,你不是说要向我传达夏朵的旨意吗?我光顾着吃了,那个……”

靳钊言回头,她鬓角散落的碎发堪堪闯进他的视线,那一缕头发遮住了她眼角的尾光,他抬起手,下意识地就要替她掖起来,可指间触及她的眉心时又心有余悸地收回,因为他不知道这样的动作该怎么做才合适,怎么做才能既不轻浮又不显得冷漠。

被莫名点了一下额头的庄茶瞬间呆愣在了原地,到了嘴边的话也忘了,傻愣愣地看着他。

为什么在这个情商极低的家伙眼里,她会看到一抹类似深情缱绻的情绪?

他下意识地微微眯着眼睛,狭长的丹凤眼在眼尾挑起微小而好看的弧度,眼底的情绪漩涡般涌上来,像是湖心的波光一路潋滟过来,带着涤荡人心的力量蔓延开来,她就那么愣愣地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离得越来越近,直到轻轻地点在她的额头。

他的手指很凉,却带着炽热的温度从她的额头一路流窜至心底,让她的心跳都变得不自然。

她并不是没有和男生如此亲密接触过,相反,因为她不羁的性格,和男生勾肩搭背几乎是家常便饭,但是那种模糊了性别界线的相处,从来没有让她感受过这般意想不到的温柔。

真是见鬼了!她这样的糙汉子竟然也会有春心萌动的时候!仅仅是因为被帅哥点了点额头!

“夏朵说,有时间的话把人带给她看看吧,康复治疗因人而异,她得先了解情况。”

打破这样暧昧不清局面的是靳钊言,因为他实在受不了庄茶瞪着那双小猫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她的眉心蹙成一团,满脸困惑,这样可爱的表情看得他浑身难受,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口干舌燥,总之,浑身不舒服。

会忍不住想要触碰她,亲近她,很难镇定下来。

被他这么一打断,庄茶也回了神,一拍脑门,有些懊恼地埋怨自己,她这样的老爷儿们竟然也会有小女人娇羞的时候,真是见鬼了,为了缓解这种尴尬,她赶紧接话道:“那夏朵什么时候有时间呢?我随时都可以的!”

“这样的话,我回去再问问她,确定好时间后,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嗯,也行,总之麻烦你了!”

结账出来,庄茶吃饱喝好,脑子也终于灵光起来,她掐指一算,不对啊,明明是她找人家帮忙,怎么到最后还倒占了人家便宜?话说不应该是她请靳钊言吃饭吗?

意识到这样的情况后,庄茶有点尴尬,挠了挠头后小声地问身边的人:“那个,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靳钊言把车钥匙给了门童让他帮忙把车开过来,之后转头看着她:“需要你帮忙?应该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啧啧啧,刚刚夸完他温柔他就原形毕露了!她说得应该够直白了,难不成要让她说,我死乞白赖地找你帮忙,欠了你一个大大的人情,最后又死乞白赖地讨了你的饭吃,这样不要脸的做法容易让我的良心受到谴责,所以我要补偿你?

她是糙汉子,但是生物属性还是女,总不能把脸皮当一次性的,说不要就不要吧!

“毕竟……我欠了你人情!”庄茶又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并且边说边仰头看着他白净的侧脸,磨着牙想着,他要是再冥顽不化,她就冲上去在他脸蛋上狠狠咬一口!

“啊!那个啊!没关系的!”靳钊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脸颊飞速变红,薄唇微动,还是小声地开口:“你能陪我,我很高兴。”

“哈?你说什么?”庄茶全程像头狼似地盯着他娇羞的侧脸,心潮澎湃地看着他忽闪忽闪的眼睛,心痒难耐地想着,要不要冲上去咬他一口?她见过的好看男人不在少数,各型各款,一应俱全,正是自信有了这样的铺垫,她才敢保证,在靳钊言这样难得一见的上品面前不会丢人现眼地变花痴。

只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一个三十多的成熟男人,骨子里竟然如此害羞腼腆,跟个情窦未开的大男孩似的,这样干净的模样让她实在惊喜不已。

介于这样的沉思,她理所当然地忽略了靳钊言小声嘀咕的话,等再问时,他已经不愿意搭理她了,冲她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迈着大长腿往车边走去。

上了车,庄茶侧身扯着安全带准备系扣,身边的人一把揪住她的安全带,着急地喊了一句:“你别动!”

她被活生生吓了一跳,双手扯着安全带僵住了,颤巍巍地问:“怎么了?安全带里有炸弹?”

“不是。”靳钊言把安全带扯过来,嗒的一声扣上,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帮你扣。”

他英俊的脸近在眼前,即便离得如此之近,他的脸依旧干净得没有一点瑕疵,毛孔比她这个女生都细,眼睫毛长长地卷在上眼睑,投下一片浅黑色的阴影,她的心又开始痒痒的,情不自禁地探前身子,想要看得更清楚。

她忽然的靠近让靳钊言有些猝不及防,他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往回撤身体,手忙脚乱地退回到驾驶座上,红着脸不敢再看她。

一旁的庄茶目光紧紧锁着他,暗暗想着,他可是她见过的最可爱的蓝孩纸了!

发动车子准备上路,靳钊言眯着眼睛看路况,时不时转过头看看倒车镜,庄茶手里扯着安全带,色眯眯地打量着他侧脸的时候不经意间露出来的秀挺的锁骨,继续感叹,真是个表里如一的帅哥,认真起来也是异常迷人啊!

车子上路,庄茶总算收起了脸上的花痴表情,靳钊言因为紧紧盯着路况,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认真,两人之间的气氛总算回归正常。

拐上高速后,庄茶才想起来刚才那茬,继续不屈不挠地问:“我可以帮你什么忙吗?不然欠你这么大人情我良心不安。”

靳钊言眼睛直视前方,听到她的问话后,稍稍侧脸看了她一眼,眉心轻皱,像是在思索,庄茶一把捂住眼睛,挥手指了指前头:“看路看路,别看我!”

他的眼神太过认真,整个表情性感得不言而喻,她今天真是活见鬼了,少女心萌动得根本停不下来,因为他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她都能心律失常。

“哦。”听她的话乖乖地看着前方的路况,靳钊言接着说道:“那这样吧,我想把我放在父母家的书搬回到我家,你可以帮忙吗?”

庄茶一听,眼睛瞬间亮了?体力活?正合她意啊!最喜欢这种简单粗暴的还人情方式了!

“好啊!没问题!”

商量好后,靳钊言便一路把车子开到了老宅,敲门进去后,庄茶看着家里的两位穿着考究的长辈,暗自思忖,这二位应该就是靳钊言的父母了。

难怪他长得这么好看,原来是家族遗传,他的父母长得就是人中龙凤之姿,两人结合的产物怎么可能长跑偏。

呆愣的过程中,她还在思考,她该怎么和两位长辈打招呼呢?太过敷衍不礼貌,太过正式又怪怪的,毕竟她是来受苦的,又不是来见公婆的!

就在她惆怅不得解的时候,一旁的靳钊言发话了,简直是简单粗暴,就两句话,“我过来搬书,这是我同事庄茶。”

呵呵,她就喜欢这种酷炫狂拽不掉份儿的介绍。

“要不吃个饭再收拾吧?也不着急这一会儿是不是?”

靳钊言的父亲很严肃,点了点头之后就继续看报纸了,倒是靳钊言的母亲过来搭话,表情并不像庄妈妈和她说话那般带着自然而然的亲近,相反,似乎还有些拘谨,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疏离。

啧啧啧,难不成是后妈?

“不用了,刚吃过,收拾了书马上就走。”

说着,靳钊言抬步就往书房走,靳母无奈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等回过神后,把庄茶当救星似的一把拉住:“孩子,中午没吃饭吧?要不要留下来吃饭,阿姨做了可乐鸡翅,你喜欢吗?”

其实,她刚吃了火锅,可毕竟是阿姨的一番心意,她总不能对不起那盘鸡翅。

“我倒是吃了一点,他没怎么吃,他好像不太喜欢吃辣。”

“那个孩子有点小习惯,不吃别人碰过的东西,在家里吃饭,我们都要给他单独盛开,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和别人吃一锅饭,一丁点儿都不能忍。”

我天!还有这样的说法,单纯如她,仅仅以为他是不喜欢吃火锅!原来是在嫌弃她的口水!看来她猜测他有洁癖是押对了宝了。

“这样啊!我都没有注意到,看来我下次一定得注意了。”

庄茶正准备和靳母多了解一下靳钊言的生活习惯时,话题的当事人已经在书房里喊她了,“庄茶,进来帮忙!”

唠到一半的话题只好撂开,今天的主要任务是还人情,她得时刻谨记着。

撒欢儿跑到书房,靳钊言已经开始收拾书了,她不敢轻举妄动,贴在门框上静静地旁观着,只见他把最左边书架最下头的一层书一本本拿出来,按照原定顺序整整齐齐垒在桌子上,书角和桌角对得严丝合缝,倍儿齐,等把最后一层的书全部拿出来后,他才从杂物柜里取出了一个纸板箱,三两下折好后,又取了卷透明胶出来,这才冲她招了招手:“庄茶,过来帮我一下。”

她走过去,靳钊言把箱底用胶带封了,下巴冲着桌上的剪刀努了努:“剪开。”

庄茶依言拿了剪刀过来,很不羁地来了一剪子,一剪子下去,靳钊言的脸就沉了下来,一脸嫌弃地训她:“你能不能剪得齐一点?狗啃了一样!”

看着自己剪的仅仅是有点偏斜的豁口,庄茶暗自腹诽,你家狗牙口这么齐整!

奈何自己是来帮忙的,哪儿那么多废话,庄茶还是任劳任怨地小心翼翼地把豁口修得齐齐整整的,这才请示他:“这下可以了吗?”

“哼,这还差不多!”

啧啧啧,强迫症无疑,盖了大红戳子认证,他不仅仅是强迫症,还是重度不可逆型的!

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之后的工作庄茶就配合得很好了,摆书的时候一定要按照从左到右,从新到旧的顺序,箱子里要齐齐整整地放四摞书,不能出现空隙或对不齐的情况,绝对要轻拿轻放,不能让书页有一丁点儿的卷边。

这么一点一点抠下来,等把左边的书架收拾完后,已经整整两个小时过去了,她肚子里涮的那些菜的能量也早就消耗光了,她原本以为仅仅是个体力活,上手之后才发现,这跟打了场心理战没差啊!身心俱疲啊!

在坚持把所有箱子都垒好后,庄茶终于不厚道地在一个中午都没吃饭的人面前饿了,她看着依旧凝神忙忙碌碌的靳钊言,不好意思地小声地委婉开了口:“咱们要不留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她原本只是委婉地暗示一下,她受苦受得有点饿了,哪知靳钊言一听,立刻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可以,搬完书就走。”

她听得倍儿委屈:“为什么呀?”不就是吃个饭吗?况且刚才阿姨已经邀请她了,她这么说应该不算失礼吧?还是他不想让她在家里吃饭,毕竟,她是个外人。

想到有这个可能,庄茶顿时蔫了,不过也可以理解,如他所说,她只是他的同事,连个朋友都不算,怎么可能做出留下来在他家里吃饭这样超越同事界线的事情!

想通之后,她就不再吭气了,纵然心里不高兴,可也没有办法,她一个实习生,靳钊言能勉为其难地把她叫作同事就已经是给她戴高帽了,她不能奢求更多了。

闭上嘴迈开腿又陪靳钊言搬了会儿书,庄茶实在饿得撑不住了,在把最后一个箱子封了口后,她嗫嚅了半天还是开了口:“那个,我想先出去一下!”

靳钊言从书堆里抬起头,一脸不解:“你要去哪儿?你下午不是没班吗?你要是累的话可以先休息一下,我很快收拾好就送你回家。”

倒不是累的问题,因为靳钊言只是象征性地让她搬了几本书后就不让她动手了,怕她累着,只让她帮忙折箱子、封箱子,所以说,她不是累,只是单纯地饿。

可在他面前又不能说她饿了,那样岂不是像故意讨吃的一般,人家本来就不愿意她留下来吃饭,她再刻意强求,想想都觉得尴尬。

“……没事儿,我就是出去透透气,屋子里有点憋闷。”

“……屋子里有空调,怎么会憋闷?”

“你管我!我就是觉得憋,我空调病不行啊!”

肚子本来就饿,心里也不舒服,他还这么不解风情,庄茶没了好脾气,冲他发了火后,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无论身后的人怎么呼喊也坚决不回头。

路过客厅的时候阿姨还问了她一下要去哪儿,问她饿不饿,想不想吃鸡翅,还在微波炉里热着呢,庄茶更难过了,满眼生泪地回答:“不饿,我就出去走走。”

出门后,看着方圆几里地全部都是独栋的小别墅之后,她更想哭了,在这种地方,她连个煎饼果子都吃不起!

漫无目的地捂着咕咕乱叫的肚子晃悠了一圈,最后她找了个长椅坐下,自己跟自己生闷气,早知道,中午就多吃点肉了。

下午的阳光并不是太炽烈,她坐在斑驳的树影下,吹着小风,伴着飞扬的发丝,再搭配上心底的失落,意境真是哪儿哪儿都透着一股凄凉美。

如果肚子不叫的话,就更完美了。

只是,还没等她凄凉够,靳钊言就追出来了,他还穿着收拾书时系着的黑色围兜,衬衫袖口整齐地挽在手肘以上,只是领口开了几颗扣子,大概是因为焐着太热了,手里还捧着一个盒状的不明物体,表情焦急。

他很快就看到了她,冲着她的方向狂奔而来,庄茶收起了脸上的失落,扯出一抹笑站起来迎向他:“怎么了这么着急?收拾好了?”

“没有!”他一手捧着那个盒子,一手撑在膝盖,弓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气,庄茶看着他汗湿的发丝,有些不明所以。

“你怎么了?这么着急忙慌的?”

“你是不是……饿了?”

靳钊言突然抬起头看着她,眼底似乎也被汗水浸湿了,湿漉漉的一片,庄茶被他看得一个哆嗦,心跳加速,语无伦次道:“没……没有,我中午吃饭了。”

他终于缓过来,直起身看她,目光笃定:“你骗我!中午你只吃了一些蔬菜,根本不管用的。”

看着他的眼神,庄茶心里一阵委屈,眼眶酸涩,心中暗想,你既然知道我饿了,还千百个不愿意让我留在你家里吃饭,我要这些没用的关心做什么?

“你要是一开始就说你不愿意在我家吃饭,我就带你出去吃了,干吗要挨到这么久!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比较迟钝,不太能理解女孩子的心思,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就和我直说,不然我很容易让你受委屈。这里的餐厅挺多的,可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你先吃这个垫垫肚子,一会儿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他的话让庄茶听得一愣一愣的,她反应了好久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以为是她不愿意留在自己家里吃饭,所以委婉地说要出去,等他明白了她所谓的心意后,便急急地追了出来。

庄茶看着他手心里捧着的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鸡翅,眼眶突然湿润,被他这样单纯的心思感动得一塌糊涂。

到头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什么时候嫌弃过她,虽然不懂得照顾女生,虽然不理解女生的心思,可他没有一刻不是真心地在关心她。

“你这个人真是!”

庄茶垂着头,有些哽咽,可又不愿意让他看见自己眼底的泪花,总觉得太矫情,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语调不稳地说了句:“谢谢你,赵言!”

靳钊言整个人都僵硬了,背脊绷得紧紧的,一只手握着装鸡翅的盒子,另一只手试探性地放在她的发顶,有些僵硬地摸了摸,磕磕巴巴道:“那个……要是真饿了的话,就……就先吃饭吧!”

“嗯。”

等她把眼泪憋回去后,才抬起头,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破涕为笑:“你的脸怎么比可乐鸡翅都红!只是靠一靠你的肩膀而已,你害羞什么!”

靳钊言恼羞成怒地敲了敲她的脑门:“快吃你的鸡翅去!”

最后两人在长椅上排排坐,就着清风日光开始野餐,考虑到他的个人习惯,庄茶递了双筷子给他:“那,你先吃!”

靳钊言愣了一下,把筷子推给她:“没事儿,我不吃,你一个人吃吧!”

他其实想说的是,光是看你吃,我就很幸福了,可这话听在庄茶耳朵里却成了这样的意思,“你在嫌弃我?老大,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个因素,所以我才把第一筷让给你的,你嫌弃我可以,反正我不嫌弃你!”

虽然庄茶不是真的生气,可靳钊言一下又慌了,赶紧摆着手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怕你不够吃,你一定要吃饱,我看着你吃就好!”

明知道他没有那个意思,庄茶还是忍不住逗他:“这起码有十个鸡翅吧!我还不够吃,我又不属猪!”

“不是,不是,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越解释越解释不清,靳钊言着急得额头都要冒汗了,看着庄茶依旧板着的脸,他干脆豁出去说了实话:“就是看着你吃得开心,我也会觉得很开心,真的!”

他小声地补了句真的,庄茶终于绷不住,启唇微笑,歪头在他肩上蹭了蹭,轻声道:“谢谢你!”

谢谢你用这么真的心待我这么好,我庄茶何德何能遇见你这样真诚待我的人!

吃了几只鸡翅垫了垫肚子,靳钊言怕她还饿,想着带她去小区周围的茶餐厅吃饭,庄茶吮了吮指尖,赶紧摆摆手:“不了不了,饱了饱了,再吃下去真成了猪了。”

吃饱之后就要开始干活了,靳钊言已经把书全部打包好了,庄茶洗了手之后自告奋勇地要去搬书,靳钊言赶紧拦住她:“没关系,我自己来就行了,怎么能让你来搬,箱子挺重的。”

“不行不行,不管怎么样我也得搬一下,我是来帮你忙的,总不能吃个鸡翅就回去吧!这样人情不就还不完了,利滚利下去还行?”

就是还不了才好,这样的话我就有理由继续接近你了。

靳钊言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只是撇撇嘴,不以为意地反驳她:“好了好了,我是在心疼书好吗?万一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你这个小人!”庄茶冲他翻了个白眼,眼底的神色却没有一丝嫌弃的意思,对于这种有合理理由不干活的局面她很是乐见其成。

她的眼神狡黠,眼尾翘成一个小小的弯儿,表情可爱得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猫,靳钊言看得入神,在她不经意间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后,才突然缓过神来,心跳猛地加速,赶紧回头,侧脸不敢再看她。

她的嘴唇粉嫩,微微嘟起,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舌尖轻扫的时候他甚至可以看清她洁白整齐的牙齿,珍珠一般,白白小小的。

靳钊言握拳抵在唇间,张开嘴大口地喘气,借此缓解自己心底突然涌上来的不知名的躁动。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是不是饿了?”

见他脸色变得异样,庄茶有些紧张,伸手揪了揪他的衬衫,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怎么了?”

靳钊言还没有缓过神来,她又瞪着大眼睛看他,他愤愤不平地回头瞪她,恨不得在她粉嫩的脸颊上狠狠地咬一口,咬牙切齿道:“我看你不顺眼!”

自从遇见你之后我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原本看见女生极度的不耐烦变得想要无休止地纠缠着你,由原来许多女生巴结着我,我都不愿意去搭理变成死皮赖脸想尽一切办法只为了接近你,由原本的冷漠不解风情变得想要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

甚至,出现了从前都没有过的不知名的情绪,看见你微笑、娇嗔,甚至只因为看见你嘟起的嘴唇都会忍不住呼吸加快,浑身上下不舒服,会特别心痒难耐,想要迫不及待地亲近你。

你把我变成了这样是自己却不再像自己的人,我该怎么办?

一旁无缘无故被指责的庄茶很是无辜,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反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我哪里惹到你了?”

“哪里都惹到了!”

说完,靳钊言把袖子挽下来,冲她翻了个白眼,一脸傲娇地掉头就走。

只剩下庄茶愣在原地,哭笑不得,摊上时不时傲娇抽风的他,怪她喽?

等靳钊言把书全部搬上车后,庄茶才大摇大摆地上了副驾驶座,刚上座,手机就叮叮当当铃声大作,她手忙脚乱地找手机,听着魔音绕耳的手机铃声连绵不绝,靳钊言一脸嫌弃地皱眉冲她的背包努了努下巴:“包里!”

在靳钊言老大不乐意的指示下,庄茶总算找到了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她就乐了,是叶谦群,接起后,他直接来了一句:“庄茶你最近泡汉子去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车里本来就安静,加上叶谦群那个傻缺嗓门太大,从靳钊言紧皱的眉头就可以看出,叶谦群粗鄙不过脑子的话一定被他听去了,庄茶把通话声音按小,这才接话:“你这个贱人!到底是谁不联系谁!”

她话音刚落,身边的人眼刀就嗖嗖飞过来,靳钊言恨不得给她脑门上贴四个大字,半斤八两!收到他眼神的暗示,庄茶抿了嘴做娇羞状:“讨厌了,干吗这么说,人家一直很忙嘛!”

叶谦群被她吓了一跳,很是惶恐地问道:“庄茶你发情了?这么风骚干什么!”

庄茶:“叶谦群你个贱人!能不能安安静静地说人话!”

靳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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