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庵四周的古树林从古至今未曾有人砍伐过,其实皆为原始森林。
枝上花拔腿跑了十多步之后,才发现平时自己再熟习不过的古树林是那么的阴森可怕。天上,古木参天,遮天翳日;地下,蕨藤交错,垂根纵横,且还荆棘穿插其中,让人感到寸步难行。
停在灌木丛生的古树林中,枝上花环顾四周,一时不知道该往何处逃。
西边是庵庙,那当然不能走出去自投罗网;
北边是黑衣人队伍从那边骑马过来的,那也不能去;
只剩下东边和南边了。
可是,相对来说,东边是山岭最不高的方向,如果往那么逃,估计没逃多远就会被那帮子的黑衣人拍马赶上。
“天啊!这样看来,我只有向南边逃,逃到既鬼异又可怕的剑锋山上了!”
与大数女孩子一样,枝上花也是一名非常怕鬼的女子,她一想到自己连晚上都要呆在没人敢去的剑锋山上躲着,全身就暴起鸡皮疙瘩。她想,去那儿呆如果不被猛兽咬死,也会被鬼怪吓死,就心里否定道:算了,算了,就不去那边了!
这时,从庵庙那边又传来黑衣人头子的声音:你们两个,绕庙走一圈,看有没有人。剩下的人都给我分头走进边上的古树林里去,看有没有人躲在里边。记住,今天我们一定要做到铲草除根!
“啊,看来不去那边也不行了啊!”
枝上花随即在心里叫道。她转而说服自己道:
逃就有一线生机;不逃现在就得死。而死了还能报仇吗?当然是不能报!
哎呀!逃去剑锋山虽然不一定能躲得过十五,但至少可以躲得过初一。逃一时是一时吧!
做出无奈的选择和决定之后,枝上花当即将尼姑帽顶上的叶圈子取下,将之上下颠倒,然后重新戴回到帽子上,而让本来是朝上的繁密枝叶倒过来垂在她眼前。她觉得这样在接下去的逃命途中多少会护住一点自己的脸儿,从而能减少荆棘,或者枯枝之类的东西划到自己脸儿的机会。
接着,枝上花便低下身,从交错相生的横根、蕨藤上爬过,从风烛年残的古树、荆棘边上绕行,向着近在咫尺,却从不敢涉足的剑锋山方向蜿蜒前进。
“啪啪啪,啪啪啪!······”
山鸟受惊,齐齐飞起,窜向远方。
“那边有很多鸟飞起,可能有人!”
两个绕庙走完一圈的黑衣人,其中一个指着天上的山鸟大声叫道。
“嘛的,这黑衣人怎么不个个是傻子呢?还知道我惊动了山鸟,逼得我还要披荆斩棘,冒着破相的危险加速鼠窜。呵,这可是在原始森林中加速鼠窜啊,黑衣人!如果我不小心破了相,我一定跟你们没完,我保证!”
枝上花一边抱怨,一边阿Q地警告黑衣人,却不敢停下逃命的脚步。
“你给我走过去瞧瞧!”
依然坐在马鞍上的黑衣人头子跟着命令那个发现山鸟飞起的黑衣人道。
那个黑衣人便朝刚才山鸟飞起的地方走去。走到之后,便低下头朝古树林里东看看,西看看,就是没有看到人。
有一黑衣人站在古树林边上,看到一棵松柏上有个硕大的松鼠在跳动,就大声叫道:是松鼠,是一个大松鼠在跳动!
“原来是松鼠!”
几个已经钻进古树林里面的黑衣人跟着应声道,他们都想就此敷衍了事。
其实,多数黑衣人都不希望在古树林里看到人,因为看到人那可是要跟着追过去的,那多累人啊!至于斩不斩草除根,他们觉得那只跟头儿有关,而跟自己毛关系都没有。
“头儿,你看,那边有一把扫把!”
刚绕庙走完一圈的另一个黑衣人指着枝上花刚才随手放在墙边的那把大扫把大声说道。
“地只扫了一半,看来,还有一个扫地的。”
黑衣人头子坐在马鞍上,看着地砖上只扫了一半的落叶,摸着胡须猜测道。
“对哦!小的真的是有眼无珠啊!”
那个刚绕庙走完一圈的另一个黑衣人,看着地砖上只扫了一半的落叶,跟着自我贬低自己道。
“费话少说,给我到那边钻进去找!”
黑衣人头子指着扫把横向对着的那块古树林命令道。他知道此时最重要的是做到斩草除根,而不是听手下用贬低他自己的方式来奉承自己。
于是,那个黑衣人就只好跟着钻进那块古树林里面去。
此时,枝上花已经在古树林里“鼠窜”了一段距离,虽然她还能听得到那些黑衣人所说的话,但是,躬下身来回头看,已经是怎样都看不到那些黑衣人了。
烈日当空,灌木繁密,即使满是树阴,身处古树林中也一样感到闷热。枝上花满身是汗,想到人看人是互相的,自己看不到黑衣人,那黑衣人的眼睛也尖不到哪儿去,也不可能看到自己,所以,当她感到实在是累了的时候,看到一条比较洁净的大树根,就背靠着休息喘气。
“哗哗,沙沙,哗哗啦,沙沙沙,·······”
从古树林前方一阵一阵地传来有什么东西正在走过来的奇怪声音。
枝上花坐直身子,竖起耳朵,心中直问:怎么,难不成那些黑衣人还知道怎样绕到古树林前面去包抄我?
带着疑问,枝上花动身小心翼翼地爬过大树根,躲在古树后面,透过灌木丛中的叶子间隙,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奇怪声越来越近,枝上花紧咬牙关,一动不动:如果黑衣人真有本事从前方包抄我,那我也就认纵了。
不一会,一对棕色毛发雄雌猴子互相嬉戏,吱吱啾啾的,连蹦带跳地出现在枝上花的眼前。
树上花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拍拍胸脯:呵,原来是经常来庵里偷吃水果的那对猴子,吓死我了!
两只猴子并没有察觉古树后面有人存在,它们一回吊,一回逃的继续朝妙音庵“玩”过去。而哗啦啦,沙沙沙声也随之越来越小。
望着那对猴子在古树林中渐渐消失的背影,睹物思人,想起主持和师姐们刚才惨死的情景,枝上花便懵然泪下。
“我这边树林有人在走动!”
“我也听到了,确实是有人!”
“你们几个给我继续往前面找!”
······
“是猴子。”
“对对对,是猴子!”
“我这边也有一只猴子,我看到了。”
“嘛的,拿箭来,我先射死这两只猴子!射死这两只猴子再找那个扫地的不迟。”
从庵庙那边传来黑衣人嘈杂的声音。
枝上花听得出,那叫喊着要先射死猴子再找自己的人,就是刚才坐在马鞍上的那个黑衣人头子,一个脸上斜斜地横着一显眼刀疤的人。
“也不知道那对经常来庵里偷吃水果的猴子命运如何,但愿它们能躲过今天这一劫!啊弥陀佛!”
枝上花以佛教的礼节,双手合拾,为那对猴子祈祷。
之后,她就强撑起纤弱的身子,继续朝剑锋山方向“鼠窜”。她觉得,离庵庙还不够远,被追杀的危险依然存在。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了多远,枝上花头晕目眩的,终于走出那片古树林,来到相对平坦一些的草地上。
说是草地,不过,一样是杂草丛生没有路,唯一让枝上花感到欣慰的是,顶天入云的剑锋山已在眼前,如果自己再加把劲继续逃,就能逃到山上面去。
“如果自己逃到山上面去,以剑锋山鬼异恐怖的威名,应该可以让追杀自己的黑衣人止步。”
枝上花抬头看着高俊峭险的剑锋山,自我安慰道。
枝上花是中医世家的后代,在父母没有大难临头之前,家境富裕的她其实过得很幸福,琴棋书画样样懂,样样通。
只可惜,命运的小船说翻就翻,仅仅是半年多的光景,她就从一个人人都羡慕的美人儿,转眼间变成一个正在落慌而逃的预备役尼姑。
命运捉弄人啊!
此刻,枝上花想哭,但她知道她不能哭,她必须继续逃。
烈日依然当空。
枝上花又将尼姑帽顶上的叶圈子上下颠倒而返回去,让繁密的枝叶重新向上遮挡太阳,然后踏着杂草继续朝剑锋山走。
走了一段路之后,枝上花听到左前方似乎有哗啦啦的流水声,才发现自己其实已经很渴。她想起燕师姐曾经说过,“剑锋山虽然鬼异恐怖,但听人家说其山水相依,四季溪水长流,如果不怕死的话,那儿倒是一个静养身心的好去处······”,觉得左前方应该是有一条溪,就转而朝左前方走去。
走了一会儿,枝上花果然看到一条不大也不小的山泉溪。
山泉溪,溪水清澈可镜,枝上花喜出望外。
她走到溪边,在狠狠地洗了一把脸之后,便伸手到上衣内置口袋里想拿出那片破镜子和那把小梳子,才发现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两样东西都已经不在口袋里。
于是,枝上花便只好对着溪水,看着水中的倒影,快快地梳了一回简易妆。
梳妆好后,树上花理了理心气,便重新上路。
走着走着,枝上花突然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块叠起不高的干草堆,就一边走向干草堆,一边在心里问:干草堆好像是故意堆成的,难道有人来过这里,故意用干草盖着什么?
走近干草堆,枝上花发现干草堆下面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随地可见的丛生杂草。
由于想着要赶路,枝上花也没想那么多,就抬起左脚一脚踩在干草堆上,接着又抬起右脚一脚踩在干草堆上,她是想踩着干草堆走过去。
可是,就在她即将走过干草堆时,她抬起的最后那脚右脚却突然被从干草堆里伸出来的一只大脏手给紧紧抓住。
“嗷!~~”
枝上花惊叫道。
她害怕极了,觉得自己的脚肯定是被鬼抓住了,因为她刚刚仔细看过干草堆,堆下什么都没有。
“别咬我,我是好人!别咬我,我是好人!”
枝上花不住地打颤,不住地求着,连头都不敢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