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庭分外好时光,偷得月光半日闲。暖光珠白,打落池家庭院,奇异馥郁的植物越发生机。
榻上之人随性躺着,手指抵于额间,素白修长,长衫飘飘,晚风迟迟徐来,不觉有些清冷。
已然是夜深,茶七岁不禁摆手欠伸:“哈~这天色也不早了,练兄,我且不再做打扰,明日再会吧。”说罢,便匆匆离去了,且不说那脚步有些飘忽,常人这个时辰都已夜深熟睡了。
“嗯。”
花莛见那榻上指尖捻着额,眼睛微闭,只怕月色也垂涎着美意,愣愣出神。
十岁那年,乡野山涧,她蓬头垢面,一身破烂。
“那你以后便跟着我吧。”
“嗯。”
一晃六年,花莛早已洗去尘埃,习得暗器武艺,包括治毒,而他呢,池练仿佛没什么变化,时间一点也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只不过身体不像从前那般硬朗,对她的态度却如初不冷不淡……
“你待我去瞧瞧今个儿有人留字条吗?”池练不喜身边有人,下人一般都在别处打扫护理花草,自然也不是一般的下人,而是他的心腹死士。
花莛点头退出了堂内,来到池家的门前,灯笼上积了不少的灰尘,她用暗器取下,一股子尘土扬了起来,“咳咳…咳咳…”看样子是好久没有人来求办事儿了。
花莛空手摆袖,正要踏入正堂之中,堂前一处清懒的声音响起:“回松府吧,想点办法,莫要辜负我对你的栽培。”
花莛收回刚要踏入堂中的脚,双手作揖:“是。”
花莛离开后,池家堂后的花渐深处,开辟出了一条暗道。
夜色微凉,白日里热闹的松府红囍双满贴,直至夜晚还保持着原样,花莛无声轻笑,忽觉得那些红囍字有些刺眼。趁着巡视的家丁走过,花莛偷偷回到屋子里,看着空空的红窗软塌,果然和她料想的一样——松玦从未回来过,这样她也省了很多麻烦。
不知不觉,疲惫冲进花莛的身体,很快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几净窗明,兰花长得格外好。花莛起的很是早,她正对着铜镜梳妆,突然门被人打开,说不上是轻声。
“你既然来了,那待会儿便与我去给爹娘敬茶吧。”花莛是背对着松玦说的话。
松玦站于一旁不知说些什么,她倒是把把他想说的话给说完了。他打量着正在梳妆的人儿,褪去了昨日的红嫁衣,显得略有些青涩,却正是碧玉年华。
花莛手里挽着发髻掉头看向松玦,眼神里清澈如泉,雕琢如玉,“纵使你不喜欢我,在长辈面前的样子还是要做的。”
松玦听着她的话愣神,明明前一日大婚是他独留眼前的人空房整夜,听她的语气却丝毫没有生气,甚是平淡,宛若寻常之事。“嗯。”她这样到是弄的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松家大堂内,花莛与松玦双双敬茶,松家老爷子对自己的儿媳甚是满意,花家毕竟是大户,比起以前的宋莲人,门当户对总归是没有错的。
敬完茶的二人站在一旁,松老夫人先发了话:“今日是花镇的花灯节,你们二人新婚燕尔,也别在家闷着,出去转转。”花莛看老夫人面色红润,一直都是笑脸相迎,想必对她这位儿媳也是极喜欢的。
松玦应了二老的话,带着花莛出了府,前一秒还是亲密无间的样子,刚出府,松玦就与花莛拉开了距离。
“呵,我是能吃了你还是怎的。”花莛也不管他,自顾朝前走了去。这天偏偏阳光正好,少女发间垂下的琉璃步步摇曳,恍若隔世一遇的星河。
今日的花街格外热闹,卖花束的婆婆,带花的少女,做花灯的老伯……花莛看看身后,松玦早已人去无踪,她也没指着那松家公子能一直陪着她。松玦也不过只是个身赋诗气的少年,和她一般年纪,正当盛气,自然不愿趋于父母。
从前,花莛一直都是在为家主办事,或是练习着各种技艺,日日繁忙得很,好不容易今日偷得的清闲,半凝木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还需从长计议。
很快日暮西落,人群反倒多了起来,逛了一天的街市,花莛有些累了,突然行人匆匆,像是要朝着什么地方敢去一样,她走的地方又逆着人流,不免被撞倒。
“这位姐姐,你们这是要去哪儿,为何都如此匆忙?”花莛有些疑惑,便拉住一位路人询问。
“今个儿那玉楼春来了位舞姬,据说是国色天香,舞技绝美,今日花灯节,任何人都可去观赏,寻常日子里可不是我们平民百姓去的地方,趁着这个机会,我们都赶着去能瞧上一眼。”这位姐姐说着还不时露出好奇急迫的神情,撇开花莛时还不忘说一句:“你也早点去,好占个好位置呀。”
花莛落在原地,那玉楼春是花镇的名酒楼,常会请一些琴师、舞姬来表演,若不是特殊时候,一般百姓是看不到的,毕竟一般的人家不会天天花上大把的银子去酒楼吃酒看戏。
玉楼春,也是池家的分枝。
花莛只是想着,不如也去那儿瞧瞧,一睹美人芳容。
花莛顺着人流和大家一起进入了玉楼春中,可是楼里只是普通的酒席桌铺,花莛自然是知道那舞定不是在这楼里跳,还得穿过酒楼,酒楼的后门大敞,竟是个桥心湖,两侧都立有凉亭,声势办的颇为浩大。
“哇,娘亲,这里好美啊!”大人们总喜欢带着孩子朝着热闹的地方赶。
“从未来过着玉楼春,想不到竟有如此绝妙的地方!”
“是啊是啊,这排场可真够大的。”
见如此之景,让人属实难以平复内心,都七嘴八舌的热议着。
进入玉楼春的百姓都站在交错的平木桥上,桥周精细雕着的木栏杆围出了湖心。
湖心生长着巨大的水晶荷叶莲,灯火通透,灿若浮梦。
花莛好不容易顺着人群来到平桥木栏处,观望着即将开始的盛景,两处的亭子还空无一人,但早已摆好了美酒佳酿。
“诶。”花莛这时突然被身后拥挤的人流猛然撞了一下,相撞的两个人回首相望,一时间竟有些错愕。
“松玦?你怎的在这儿?”松玦出现在玉楼春一点儿也不奇怪,毕竟这花镇大多爱凑热闹的人能来的都来了,少年好奇心重,只是偌大的楼后桥心湖他俩竟然还能遇见。
“啊…哈,真巧。”那少年手摸着脑袋上的发髻,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转念又手叉着腰,腰间的香囊也跟着晃了晃,“怎么,就许你在这儿看戏,我就不行了么?”倒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花莛轻声笑了笑,被桥边绚烂的灯影照的模糊不真实,“没人不给你看,一起?”
突然锣鼓喧天,彩色的霓虹越发热烈,两边的亭子来了两拨人,一侧是池练与茶七岁,在花莛的预料中,那日二人说的看戏,是今日这场?
花莛看向另一侧,竟是盛堂的盛于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