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宸宫中,裴峰、柳念雪与冯倩倩三人说定了归宁之事。
便约定,第二日,裴峰与柳念雪用完午膳就会出宫,在柳府用完晚膳再回去。
冯倩倩心中高兴,急着想回去将好消息告诉冯征和柳谦,便起身告退,准备早些回去张罗。
柳念雪心中自然也十分高兴,不过月前,裴峰准备了玉宸宫的夜宴,又赐了令牌。
这些时候以来,冯倩倩常常可以入宫来看她。
本来,她在宫中除了皇后也没什么相交的人,有了冯倩倩时常来看望,她觉得日子松快多了。
其实,能让冯倩倩时常入宫,已是莫大的恩典。
如今,裴峰身为帝王,竟然提出要陪柳念雪归宁。要知道,在宫中,就连皇后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柳念雪欣喜之余,自然也会有些担忧,她知道自己如今宠爱太甚,在宫中未必就是好事。
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她不想虚伪的辞谢裴峰,她真心想像普通夫妇一般,让裴峰带着自己归宁。
冯倩倩走后,柳念雪便挪到裴峰身边坐下,拉着裴峰的手臂晃来晃去,撒娇道:“夫君对念雪真好,念雪该怎么报答夫君呢?”
此刻,她刚起身不久,也没顾得上细细梳妆。
头上只松松的簪了一支白玉簪,慵懒的头发半垂半挽,随着身子晃来晃去。
玉宸宫中向来是宫中最舍得用炭的地方,寝殿里被炭盆暖的如同春如一般。
起身之后,柳念雪只披了一件雪白的外袍。那外袍是轻纱所制,轻薄滑顺。
如今她晃着双手,裴峰只觉得那双酥臂在袍子里若隐若现。
这画面不由得让人口干舌燥,裴峰不由自主的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刚想将她抱起,却听见门外传来李福全的声音,“陛下,静王殿下已辞别过太后,特来向陛下请辞。”
其实,静王是昨天夜宴前不久才到宫中的。
夜宴之后,静王便去陪伴太后了。
只是没想到,只过了一夜,竟然就来请辞。
寻常的王爷,哪怕要回封地,会走的那么快吗?
柳念雪心中有些怀疑,她早就对裴屿起了疑心,如今自然更觉得奇怪。
“让他在偏殿稍候,朕马上就到。”
说罢,裴峰又喝了口茶,努力按捺住心中的躁动。
“你这皇弟,可真奇怪。”柳念雪不禁皱了皱眉。
裴峰微微一笑,一边起身,一边摸了一下柳念雪的脑袋,说道:“你别多想,他是我弟弟,不会对我如何的。”
见裴峰起身,正在一旁伺候的小德子便上前为裴峰整理衣装。
柳念雪嘟了嘟嘴,显然不以为然,“他当年可是夺过你皇位的人。”
“当年他不过是个孩子。”裴峰笑着反驳,一样也是不以为然。
一个自小没了亲情的人,最渴望的自然就是亲情,对裴峰来说,他的亲人无论做了什么,都是情有可原。
哪怕他身为帝王,在这种时候,他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裴峰换完衣服,见柳念雪一直不说话,以为她有些生气。
便走到她身边,将她拉起,说道:“你若不放心,陪朕去吧。”
柳念雪依旧嘟着嘴,“我才不去,你们兄弟俩若有什么悄悄话,当着我的面又不好意思说,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裴峰笑着刮了一下柳念雪的小鼻子,“你啊,就你心思重。去换件衣服,我先过去。”
柳念雪抿起嘴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不能让裴峰这个“老实人”独自受险,便点点头,吩咐梅香帮自己梳妆。
裴峰到西配殿的时候,只见裴屿负手而立,正看着那座银岭山景的屏风。
见裴峰入内,裴屿便大步到裴峰身前请安道:“参见陛下。”
裴峰顺手扶上裴屿的双臂,“起来吧,朕还是喜欢,你叫朕皇兄。”
裴屿明显一愣,却很快说道:“礼数不可废,如今,皇兄已是陛下了。”
起身后的裴屿,微不可查的瞄了瞄裴峰的身后,神色中微约有些失望。
只是,裴峰并未察觉,拉着裴屿便在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怎么又这么急着回去?”裴峰问道,“不如多住一段时间,你也好陪伴母后。”
裴屿淡淡一笑,回答:“母后有陛下照应,臣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
“如今,南边的情况可好?”
“陛下放心,臣弟在南边这些年,眼见大齐雪国的边境早已化为乌有,两边交通畅通,也觉得十分欣喜。这都是陛下”
……
这两兄弟仿佛真的是没话说一般,裴峰此刻完全都是在没话找话了。
裴屿的回答也都十分客气。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阵茶香从门外侵入。
柳念雪此刻换好了衣服,亲自端着茶,入了偏殿。
此时不是宫宴,自然无需盛装,柳念雪穿着一件湖蓝色的长裙。
虽然偏殿中也有炭盆,可外头毕竟还是冬天,便另披了一件同色的披风。
那一头秀发,让梅香重新挽了髻,簪着几支墨玉便来了。
她款步而入,将茶放在裴峰与裴屿中间的小几上,说道:“聊了这会儿可是渴了,臣妾特来为陛下与王爷奉茶。”
裴峰笑她调皮,她故作神气地抬了抬头,随后四下里张望了一下。
“陛下,也不给臣妾赐个座,如此,臣妾便退下了。”
她张望的时候,那对景泰蓝的耳坠,随着她一起轻轻颤动,舞蹈一般。
裴峰微微一笑,对门外说道:“李福全,来给柳昭仪搬张椅子。”
随即又对裴屿笑道:“你这位嫂子,以前可不这样,如今越发没有规矩了。”
柳念雪也不理他,只等李福全搬了椅子,便在裴峰身边坐下。
裴屿淡淡地笑了笑,说道:“那也是承蒙陛下宠爱。”
柳念雪坐定之后,见两人的氛围如此清冷,便问起裴屿,“不知静王的封地在何处呀?”
裴屿没想到柳念雪会与自己说话,微楞了一下,回答道:“小王的封地,在南郡。”
“哦。”柳念雪边点头,边说道:“那里,是挺温暖的所在吧。”
她少年时入齐的时候,正是从南郡走的,多少有些记忆,只是不太清晰。故而那语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在问裴屿。
裴屿仍是淡淡的笑,“那里确实温暖,只是靠近银岭,山上会有些凉。”
“靠近银岭之处,想必不是繁华之地吧?”柳念雪仿佛随口问起似的问道。
裴屿点了点头,“那里确实不是什么繁华之地,不过南郡气候温暖,背靠银岭,又有闵江之水流过,风景既有山川雄伟之色,又有江水滔滔之魄,还有山林秀丽之美。倒是个实实在在的好地方!”
裴峰在一旁听着,看到此时裴屿的神色,不禁有些发愣。
这几年,裴屿从未他说起过这些,他也从未见过裴屿脸上露出此刻的向往之色。
那神色不是装出来的,人可以装出各种表情,却伪装不了眼神中的光芒。
那光芒刺地柳念雪有些疑惑,难道她猜错了?这位王爷真的就是安于一隅,根本没有其他想法?
裴屿见柳念雪不再说话,以为她正在思索他口中的景色,便继续说道:“小王将王府的别院,建在了郊外,那里有一支细流,一片山林。”
“闲暇时,小王便钓鱼打猎、游山玩水。那里四季分明,春日里百花盛开,夏日里荷塘月色,秋日里红枫遍野,冬日里白雪皑皑。一年四季都是不同的景色。”
“这世上,竟有这样的好地方。”柳念雪听着,心中竟也生出了向往之感,不禁望着裴峰感慨道。
裴峰见柳念雪面有向往之色,便说道:“你若喜欢,以后朕陪你去游玩。只是届时要劳烦皇弟做东道主了。”
裴屿收敛了方才的向往,依旧淡淡的笑着,对裴峰说道:“陛下放心,若有一日陛下与昭仪驾临,臣弟必定好好款待。”
三人又略微聊了一会儿,只是裴屿再也不复方才的神色,他一直都安静得听着,淡淡的回答。
态度极为客气,却不禁让人倍感疏远。
这仿佛并不是一场兄弟间的话别,不过是寻常君臣间的闲话。
冬日里天黑的早,三人也没有聊很久,窗外却已黄昏。
裴峰望了望窗外,说道:“今日天色已晚,皇弟再住一日吧,明日一早再启程吧。”
裴屿闻言,也望向窗外,见天色确实昏暗,才犹豫地对裴峰说道:“如此,叨扰陛下了。”
裴峰摇了摇头,“你啊,一直都那么客气。”
裴屿也不回答,只是起身,瞟了一眼柳念雪,才向裴峰请安告辞,“陛下与昭仪,先行离去吧,臣弟想,先喝完这盏茶。”
裴峰点了点头,便牵着柳念雪先行离去了。
柳念雪今日心下的疑惑甚多,不禁回头看了裴屿一眼,此刻,裴屿仿佛也正望着她和裴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