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战火纷飞,日子又恢复了往日平静,虽然此时在元朝的统治下,但是我们心中始终还惦念着南方的宋朝,因此不愿参加科举出仕。平日里,我白天在家里做农活,闲时就坐在地头看难逃时抢救回来的书籍,晚上练习武艺。官府不允许民间私藏兵器,我就找个树枝削成刀的模样来练习,每隔三日,表兄来我家时,我们便一起切磋武艺。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元至元十二年夏。我们家收完小麦,在谷场晒麦子,家里的地不多,所以粮食总是积攒下来作为一年的口粮,父亲为了补贴家用,去县城教书,每天天还未明就要出门,天黑之后才能回来,日子虽然过得清苦,倒也安稳。
听城里的旅人说南方宋朝都城临安被元军团团围住,危在旦夕,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这让我想起了襄阳之战的惨烈,没有了长江天堑,大宋灭亡仅仅只是时间问题了,每当想起此事,我不禁暗自叹息。
如果说我从士兵变成了农民,那么我表兄则成为一名地地道道的渔民,每天下湖打渔,往城里送鲜鱼,看他披着蓑笠带着草帽,很难想象出曾经是一名征战沙场的士兵。
聚在一起,我们常常也想去县城寻找机会,毕竟这样惨谈的时候虽说不用忍饥挨饿,但也很难兴旺发达。可是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身上虽然有些武艺,可这总不能接头卖艺去吧,虽然我们也是读过些书的,但基本都是兵书,这科举现在也用不到。思来想去,表兄想起在战场上看到很多兄弟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救治而痛苦死去,决定从医,于是去城里有名的医馆做了学徒。我记得当时医馆的老先生看到他还有些犹豫,毕竟学徒都是很小就要学习,现在这近二十岁的年纪在学习医术,一来这是个慢功夫,二来没有小学同学容易管理,表兄似乎看出了先生的犹豫,他说起了自己的经历,并向医馆先生发了誓,在表兄的再三恳求下,或许被他的不懈的精神所感动,暂时答应收其为弟子,先试试看。当看到一个快二十皮肤有些黝黑,身上还带有伤疤的小伙子跟一群垂髫小童一起学习医术真是有些滑稽。
我将自己想在城里发展的想法告诉了父亲,作为经常往返于县城与乡下的他非常了解乡村的辛苦,所以非常支持我。他找到了他学生的父亲,是滕县城转运盐使司照磨从九品的小官,在那位学生父亲的帮助下我进入了县城转运使司负责进出的计量、记账等工作。家里的田地也租给了同族的人耕种,虽然租金不多,加上我们的收入也够买一年口粮了,剩下的钱攒下来,准备在县城买个院子居住。
转眼一年平淡的日子过去了,已到弱冠之年。因为工作的原因,在这一年里接触了形形色色不少人,早些年读过书,加上战场的历练,颇为精明能干,人手不够时,还能帮着搬运货物,深得上司赏识。上司与城里做货运的燕姓富商关系较好,有一天,盐使司对我说,看我也到结婚的年纪,他朋友燕姓富商有一女儿,正值桃李年华,如果愿意可与我说媒,我心里自然很愿意,考虑到父母的意见,我就说要回家将此事告知父母再做答复。回家后,听说此事,父母自然很是乐意,于是便在盐使司大人的说媒下,找人向燕家提亲。便在八月初八拜堂成亲,这天迎亲队伍天不明便从村里出发,太阳升起便到了燕府,我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最前面,接亲后队伍从县城浩浩荡荡返回村里,整个路上唢呐声、锣鼓声好不热闹。洞房是东侧的一间被干净的平屋,里面每件物品上都贴着红纸写上的喜字。新娘坐在床边,披着红盖头,身上穿着喜庆的红色丝绸衣,一双白皙的手一上一下合在一起放在腿上,丰腴且优雅,配上跟我相似的身高,没有一块多余的脂肪,此刻特别想知道未来和我一起生活的人究竟长什么样子。我心里砰砰跳的厉害,两只准备掀开盖头的手止不住颤抖,慢慢掀起盖头。
“是你?”我惊讶的叫起来。
“怎么不愿意啊?”只见她有些傲娇的说了一句。
“不是,不是”我惊讶的说不出来话。
这个姑娘叫燕然,之前我在做计量时,有一家大户的女儿时常来我交接货物、对账,第一眼见到就有一丝丝心动,一来二去熟了以后也互有好感,可惜,听她说要成亲了心里颇为遗憾,此后就再也没见到过了。谁知这过去了两个月,竟然能一这样的方式见到她。
“你不是成亲了吗?”我满脸的疑惑
“是啊,这不成亲了吗”她说着拉我坐到床边,一只手与手十指相扣。
“不是,我以为你要跟别人成亲”我说
“我爹担心我们不是门当户对,怕我受了委屈,所以一直利用这段时间在观察你”她又说“他对你非常满意,虽然你家比我家穷”
“其实之前我也喜欢你,只是我家境实在不好,一直不敢”
“嘻,傻瓜,我知道你家以前也是大户,因为战乱一直在隐藏自己的身份,虽然落魄,但是教养是不会变的”她解释道。
我们相视许久,我真不敢相信这是现实,感觉一切就想一场梦境一样。
之后不久,表兄殷鉴也传来了结婚的好消息,对方是医馆先生的女儿,殷鉴以其忠厚踏实、勤学好问的性格深得先生认可,医馆先生女儿跟他在长期一起日久生情,之后成亲便水到渠成。
元至元十四年,南宋都城临安被攻破一年有余,只有残余势力在进行着零星的抵抗,元朝这个由游牧民族建立的大一统国家,开拓了前所未有的疆域。前朝虽有游牧民族建立政权,但彼时仍有汉族政权并列,此时华夏大地全部在游牧民族一统之下,这还是第一次。作为生活在一直华夏政权下的个人,心中不免有些遗憾和无限感慨。如果说现在安居乐业、远离战乱还能抚平这遗憾,可之后的却让我们不得不去怀念之前的生活。
由于频繁的对外征战,赋税向来沉重,加之社会上的物资不断被征用,南方还未从战乱恢复,面临着严重的物价上涨,官员的俸禄难以赶上不断增加的物价,加之官员多为蒙古、色目人,人口占大多数的汉人成为被压迫的对象,社会存在着一种隐隐的不安。作为经历战乱的我们,能有这么安稳的生活,已经感到非常满意了,我与燕然的结晶也于今年出生。表兄殷鉴渐渐开始从在医馆里打杂,逐渐开始熟悉各种药材习性,帮忙制作抓药。生活安居乐业,这或许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