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旁的办法。”徐沉策没有明说,钟沛儿便不再问,心里却松快了许多。
毕竟方音是她心里头的一个重担,她不得不去多想,既然方音现在有人照看着,她也能放松下来潜心研究医书。
接下来的几日城里人心惶惶,就连老妪跟两个孩子都不敢再上街卖红薯,说是街上时常有人盘问,因而小院里的人都不敢随意出门走动。
只有两个半大小子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闲不住便帮忙出门采买,顺道打听一些消息。
“沛儿姐姐,沛儿姐姐!今儿个外头说那个被捉的刺客要被判午门斩首了!”
钟沛儿听到大门一开一关的声音,很快便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麟儿的大嗓门正在院子里喊着。
钟沛儿将门打开:“被捉的刺客?”
不知不觉便想起了那个一闪而过的衣角,钟沛儿颇有些唏嘘。
“是啊,那刺客的画像被传了个遍,被官府贴在墙上,若是有人见过她就可以上县衙领一贯钱,要是消息多甚至能领一两银子呢!”麟儿一双眼闪亮闪亮的,泛着熊熊的光。
“省省吧,我们又没见过那个人。”正儿的声音很沉静也很现实,一下子便打破了麟儿脑中的幻想。
平头老百姓家谁都缺钱,这么容易赚钱的法子可不少见,一时之间自然会有许多人心生幻想,这也不是什么说不过去的事。
见麟儿立刻垂头丧气了起来,钟沛儿笑了,故意问道:“那那位刺客到底长什么模样呢?没准我真还见过他呢?”
麟儿是个憨憨,还信以为真了,当下便老实的说:“那刺客脸上有一道长疤,从这里到这里。”
麟儿一边说一边用手比着,生怕钟沛儿听不清楚:“而且那刺客竟然是个女的!据说是翠竹院的人,偷了大人家的东西,而且还行刺大人,但她死活都不承认,所以被当众行刑。”
钟沛儿听到刀疤的时候一愣,听到女人的时候差点将自己手里的东西掉下去。
没听到钟沛儿的回话,麟儿急切道:“沛儿姐姐有见到过她吗?有的话我带你去县衙领赏!”
个臭小子!
正儿无语的看了财迷一般的麟儿一眼,若有所思的从钟沛儿身上挪过眼神,轻轻扯了扯麟儿的袖子:“麟儿,沛儿姐姐怎么可能见过刺客?你忘了,刺客被捉那天我们都在家呢。”
这倒是的,那天钟沛儿还自己“偷爬”房梁被麟儿发现,想到这里,麟儿一张小脸蛋顿时又皱了起来。
钟沛儿心乱如麻,一时间便想到了脸上带着刀疤的翠竹,莫非那个刺客就是她?但她怎会行刺?这……
翠竹不是个穷凶极恶之人,若非她出手帮忙,凭借着自己恐怕无法走出密道逃之夭夭,况且,若她真是个心狠的,直接杀了她岂不是更好?也或者是,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看到她杀人。
钟沛儿心猛猛一跳:“你们先玩,我突然想到一个药方,回去看看。”
说罢便快速回到房里将门拴好,但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只得在屋子里转圈似的来回走着。
她记得那姑娘只说自己偷盗一串红珊瑚手串,想必不是什么重要的物品,但自己却拿走了许多书册,不用想,都知道那是极其重要的东西。
自己跟那姑娘是唯二两个一同翻找的人,她为何不说出她的样貌来换一条命?
钟沛儿左思右想,都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她,愧疚难当之际,却又无人可说,只得垂头丧气的一屁股猛地坐在椅子上,紧紧的咬住唇瓣。
门突然被敲响,钟沛儿抬头看去,却见徐沉策缓缓进来。
“我就猜你会坐不住。”徐沉策见她苦恼的坐在一旁,往门外看去一眼,便将将关上。
他也是知道她惊险经历的人,钟沛儿此时无人可信,有些事情也只得跟他说了,当下便叹气:“你怎么知道的?”
“麟儿的嗓门那么大,我想听不到都难。”跟着钟沛儿呆久了,他倒是偶尔也会开些小玩笑了。
钟沛儿此时可没有闲情逸致欣赏他的变化。
她的心情很不好,一想到自己连累旁人,更是恨不得将东西原封不动换回去好换取那姑娘一命。
徐沉策是知道她想法的,当下便宽慰道:“即使你没有将东西带出去,她行刺当朝三品大员,理当择日问斩,你不必太过介怀。”
他这话虽然是实话,但钟沛儿却是怎么听都听不进去,哀声道:“事实如此,但若非我让她罪加一等,或许她也能再多活些时日。”
“多活些时日?”徐沉策真不知道她是太天真还是怎的,竟有着般想法,当下便道,“她这样的,但求一死总比在那狱中受刑要爽快许多。”
想到在狱中受到的刑,钟沛儿一阵揪心:“我想去看看她。”
这看看自然是第二日的斩首示众,徐沉策沉默了,想劝说她不要逞能,但见她小脸布满纠结跟愧疚,快要脱口而出的话就直接变了味:“我陪你去。”
钟沛儿没想到他竟然没有说劝她的话,顿时心中百感交集,更是感动万分。
第二日午时便是行刑时刻,钟沛儿不想暴露太多,便用药草调制了黑色的药膏敷面,又把眉毛画粗了许多,给徐沉策也做了一样的伪装之后,两人才缓缓出门。
到了城楼那头已经有许多人围着看了。
“哎哟,真是造孽啊,这人怎么就这么想不开,非要去行刺刺史,闹得大过年的人心惶惶,大家连门也不敢出。”
“谁说不是呢,我看这人就该五马分尸才对。”
不知为何,听到这些话,钟沛儿心中却是一阵接一阵的难受。
对于斩首行刑这种事,钟沛儿只在历史书上见识过,此时亲眼所见,那种冲击更强。
很快周围便骚动了起来,众说纷纭,大多数都在狠骂这刺客,钟沛儿跟徐沉策两人混迹在人群里,倒是也不惹眼。
很快便到了午时一刻,行刑即将开始,刽子手已经准备就绪。
钟沛儿眼睁睁的看着那刽子手如同电视剧里说的一样饮了一碗白酒,一饮而尽便将碗摔在地上,然后举起刀子。
今日阳光初露头角,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四周的雪也逐渐融化,那刀子却依旧寒光烁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