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院长，马上过来！”陈小克放下电话犯起嘀咕，都到吃晚饭的时间了，领导叫自己过去干嘛？难道又给实验室挑出新毛病了？或者催促项目进展？去院长办公室的一路上他都在寻思。去见领导他真怵头。
院长先是问了问项目的事。
“研三的学生心思已经不在项目上了，况且他们都在写毕业论文，要把研二和研一的学生充分利用起来，尤其是研一的。你们实验室一年级有个叫程林的，这个学生据说很棒，”
小克老师不仅频频点头，心里也赞同。他前几天还在课题例会上语气婉转地批评了石杨。原因是他邮件发给石杨一篇和本实验室研究课题有联系的论文，让他研究下论文的思路，等再次问的时候，石杨诚实地说只是浏览了一下，还没有细看。“研三的同学是不是只等着毕业了？”他带着生气的表情和无可奈何的语气说。
小克早就发觉了那个身材瘦小，神色永远平静，鼻梁上夹着好像玻璃杯底一样的眼镜的程林是个人才。程林是以本科第一名的成绩保送过来的，小克找他谈了几次，发现他思维敏捷，跟石杨相似，口头表达条理清晰，又胜过石杨。郭康明虽然发散思维能力极强，但缺乏他那种踏实，没他坐得住。
小克深知程林优秀，却从未动过项目结题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想法。他之前觉得这个项目等到石杨毕业前就能结题，没料到项目进展得如此拖沓。
院长又问研三学生是不是都都发论文了。
小克知道他是专门问陈思。
“咱们学院呢，也不想让每个学生掉队，”高院长语重心长地说，“其实吧，我也清楚咱们学生发表的这些论文99％都是垃圾。”他说完把身子往舒服的沙发椅上一摊，头一歪，肥下巴微微抬起来。
小克看着领导那威严的胖脸上惯有的洞若观火的嘲讽神气，低垂下眼，仿佛因为没有尽到责任而羞愧似的。
“你再想想还有没有能发掘的点，给没有论文的学生，”院长往前探了探身子，小声说，“在发过的论文里看看还有没有可以引申的研究点，或者你有没有要发的文章，把第二作者给学生也行。”
小克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拍着脑袋想可以发表论文的点。他想起了张松前不久找自己请教问题的情景。张松说想去本部的一个老师那里读博士，正在写第二篇论文，而且答应把指导老师的名字写成自己。“这是人家张松要读博而发的文章，不能给陈思。”他想。
他走到大实验室，发现只有陈思和小军在。陈思看见陈老师向自己走来不紧不慢地摘掉了耳机。
陈老师问她要发表的论文进展如何。
她愁眉苦脸说了一大堆，中心意思是没啥可写的。
小克虽然对她不满意，但深知当务之急是帮她。他在实验室来回踱步，走到石杨桌前，随手翻看一摞打印的论文。“不知谁那里还有可写的东西？”他自言自语。
陈思好像想到了什么，悄悄走到陈老师身边，低声说：“石杨好像在写另外一篇论文，真羡慕。”
“嗯，好。”他心里一动，其实他早就把曾经让张松研究的一个论题给了石杨这件事忘了。他知道石杨已经找好了工作，也已经发过了论文，达到了要求，这第二篇论文的内容让陈思接着做岂不正好？
“明后两天我去本部开会，等回来我再问问石杨。”他说。
第二天晚上，康明把石杨叫到小实验室讨论问题。这会儿小实验室比较安静，海悦白天骑行去了，估计比较累，晚上没来实验室。张松请了几天假回家了。
“你和陈思吵架了？”石杨问，“你好像故意躲着她。”
“我们两个本来就没关系，”康明无奈地说并深深叹了口气，“不说这个，咱们还是讨论问题吧。”
爱开玩笑的康明内心是理智的，深知陈思先于自己毕业，想要最终走到一起很难；另外，她显然是个富家女，又不同于诗敏的质朴大方，她是娇生惯养的，和自己理想中的对象差异很大。可他又很难解释为什么之前会对她产生很强烈的感觉。他发现小军师兄似乎喜欢陈思，不，是爱，虽然小军行为很怪异，但对陈思的感情是真心的，深沉的，这种感情不用说太多的话，只从他默默看陈思的眼神中，从大家一起去吃饭时，他像个保镖一样跟在陈思身后，倾听她的每一句话时认真的样子上都确定无疑地显明出来。陈思知道吗？他真心希望他们能牵手，那该多么美好，看到身边的人幸福，自己也会感到幸福。他觉得和小军师兄比，自己是那么轻浮和无聊。
在和石杨讨论问题的时候，康明有回到高中自习课的感觉，他发现石杨的眼神依然像之前那么坚定，充满对问题探究的热情。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都不可能再像高中时期那么单纯。他的脑海里忽然闪出了陆春雪那亲切的脸庞。
“你想什么呢？”石杨发觉了他的心不在焉。
“小军师兄跟陈思表白了吗？”
“嗐，别提了，在向城找工作时，小军做了一件错事……”
康明哈哈笑了几声，随之欣赏地说：“我能理解，小军师兄虽然有些莽撞，但是对陈思是真心的。”
“嗨，真心有什么用？现在陈思已经不理他了，见面躲着走。”
“原来他躲着陈思，现在陈思开始躲着他了，有意思。”
“不一样啊，他躲着陈思是爱，陈思躲他是因为讨厌。”
“只要小军师兄应该鼓起勇气，诚恳地道歉。陈思虽然看着很高傲，其实心软着呢！”
“你不是因为小军才放弃陈思的吧？这可不是男子汉气概！”他说。
“当然不是，我喜欢的人不是她！”
“是谁？我认识吗？”
“认识！”
“你和好多女生都很熟，真不知道你喜欢谁？”他看着康明意味深长的表情，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难道，你……你不会是喜欢陆春雪吧？”
“差不多吧。”
“天呐，你隐藏好深啊，我一直以为你和陈思……你们俩看着关系可好了。”
“一想到陈思，我只是觉得激动，她的样貌，身材，你懂是吧，哈哈……但想到春雪，我觉得，该怎么说呢，我没法形容这种感觉，我过去的生活，过去美好的记忆都与她有关。我真的希望将来的生活……”他说到这里，忽然觉得这种文绉绉的语气可能会引起好朋友的不适，忍不住看了石杨一眼。
他这一看更引得石杨发出爽朗的笑声。“啊，好酸呐！”他仰着头，拍着胸脯说。
“怎么了，怎么了？”康明红着脸说，“和你的诗敏妹妹在一起时，你说不定更酸！”
石杨离开实验室回宿舍以后，康明仍旧在实验室待了很久。他忽而站起来踱步，忽而坐下随意拿起一本书翻看，忽而拿出手机翻看以前的聊天记录。他在小海悦的桌上看见了一张打印好的论文，随手拿起来。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篇论文的内容和石杨给他看过的正要准备发表的第二篇论文的内容基本一样，第一作者是张松，第二作者是肖海悦，第三作者是陈小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