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新日结束的这个晚上,小香港的小饭馆里人声鼎沸,白天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的,以及搬砖累瘫的,都跑到小香港里补充体力。各种饭桌上讨论最多的,就是这个横空出世的吉他协会,“听说他们上学期已经办了一场演出了,就在科技楼”,“看这样子肯定是今天招新人数最多的社团,不知道社长可以捞到多少”。
路遥的宿舍就在一楼,两栋宿舍楼中间的空地上就是军训的新生们,三周的军训时间,每天早上7点半,路遥都准时被宿舍楼前正步踢和教官的吼声叫醒,这股子高昂的劲儿会一直持续到11点半。路遥翻了个身挣扎着试图重新进入梦乡,枕头边手机的消息提醒又震个不停。不用看,路遥都知道,那是博哥发来的每日一问“歌词写好了没~今天有空可以来听听排练哈~”。
本来以为结束了音乐节,结束了龙省摇滚巡演,自己就和歪蜜没有了什么关联。但博哥这天天催更的架势,自己好像真的成了歪蜜的御用作词人一样。哦对,还有,军训要结束了,要申请个阶梯教室开迎新晚会了。路遥在入睡的边缘迷迷糊糊地盘算着。
还有,现在已经是九月底了,对于大四毕业生来说,这正是金九银十的招聘季。但并没有公司来到龙城大学招聘,龙城大学没有金九银十。那么这里的毕业生,毕业后会去哪里呢。博哥那一心扑在创作上的样子,感觉他好像并没有找工作的打算。那么他毕业后,会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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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他协会的迎新晚会在军训结束后的某个晚上开始上演,肖扬还是消失状态,令人怀疑他究竟有没有来开学报到。阶梯教室里坐满了生机勃勃的新生们,他们刚刚结束完军训,脸上都还是黝黑黝黑,乌泱泱的坐满了一整个阶梯教室,散发着军训后,被阳光从早烤到晚,还残留在皮肤上那股刺热。
阿麦进来的时候,呦吼声一片。阿麦觉得好玩,却觉得自己也是学姐了,假装面无表情,甚至抬起了下巴。做好签到后,路遥就坐在最后一排。本来担心自己申请的阶梯教室会不会有些小,毕竟招新那天交表交钱的有三百多人呢。结果今天到场的也只有一百多人,嘛,虽说只有一百多,但其实也已经很多了。一个一个自我介绍估计就要很久呢。
这场缺席主唱的演出,刚开始还在刘竞大白嗓的吆喝下演奏了几首beyond的歌,对于未接触过吉他和摇滚的小白来说应该是很适合的吧,还有两首歪蜜最近在练习的新曲。直到有个愣头青的新生上台,拿起了话筒,在磕磕绊绊的自我介绍后,又把黝黑的脸憋红,主动要求清唱一首《军中绿花》,摇滚演出秒变新生卡拉OK。
在这个愣头青的感染下,新生们纷纷踊跃上台拿起话筒唱起歌。气氛活跃地嗑起瓜子喝起汽水,迎新演出变成大型相亲现场,羞涩的男孩女孩们经过军训铁的纪律的升温,在昏暗的彩灯里敞开了心扉。
抛砖引玉的作用达到了,阿麦收起鼓槌,拉上阿川和路遥,“校门口开了一家面店,我们去吃一吃,”三个人在微凉的秋夜里走向宽阔的校门。在路遥的记忆力,这好像是第一次去小香港以外的地方吃饭。还没走到校门口,博哥就在后面哼哧哼哧的跑着“等等我,你们要去哪”。
“要不是看在刘竞的面子,我才不陪这群小屁孩玩,我都大四了好嘛”,博哥边喘气边说
“你也知道你大四了啊”,路遥觉得肖扬不在,阿麦顺次成为anit博哥第一人。
“上次招新唱beyond也就算了,这次迎新又唱beyond,我啥时候才能上去燥超载啊?”
“超载会吓到新入学的宝宝们的,你淡定一些”阿麦淡定的回博哥,淡定的拉着路遥走出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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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门口的路灯微弱,入秋的夜风开始凉凉,宽阔的马路上没有几辆车,一条掉漆的斑马线横跨宽阔的马路。这个点了没什么人,也没什么车。马路对面果真开了一家面店,宽敞的桌子,白晃晃的灯管,比小香港里环境好很多。虽然路遥没有出什么力,但夜里的手擀面吃起来味道还不错,阿麦都快把半瓶醋倒进面里了,看得路遥一脸惊呆。
面店崭新的落地玻璃对着马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一个人抱着吉他在路边卖唱,吉他盒子敞开着,等待路过的零星路人。“记得五台山那场,我们也是这样”,路遥这样想着,却被自己不自觉便带入我们这个想法感到有点心情复杂。前几天和学姐一起去吃了发薪日的大餐,今天又和歪蜜一起在校门口吃手擀面。不过自己之后,还是会一个人吧,这本就是不可避免的,本就是不可逆转的。
新开的面店没人什么人气,大概也是要10点的缘故,只有他们这一桌在吃面,手擀面配上腌制的小菜,玻璃瓶的钢厂汽水,插着细细的吸管。博哥侃侃而谈,路遥和阿麦说着闲话,阿川还是和往常一样,默默地坐在阿麦旁边,细长的手指里夹着一根雪莲香烟,偶尔会说上那么一两句。从玻璃窗外看,他们看起来,就是最普通,最常见,随处可见的,朋友。
路遥这样想着,抬起头,就看到刘竞站在玻璃窗外,看着自己在吃面,笑着,又跟其他人挥了挥手,推门进来,“刘社长,请付一下我们今天的演出费”,阿麦同学挪了下地方,刘竞就坐在路遥身边的位子。
“没问题,吃饱饭才有力气,待会还要把设备再搬回小香港呢”,一想到他们傍晚是怎么从人流密集的小香港里把鼓抬出来,路遥就PTSD了,不由得长叹一口气,觉得面好像都不香了。
“路遥,你也会这样叹气啊”,刘竞也给自己叫了一份手擀面,“我已经让新生把设备都放在一楼那个备用仓库里了,我有小津给我的锁,明天早上早点过去收吧。”
“新生还是懂点礼貌的嘛”,博哥摸着下巴感慨道,虽然他没有胡子,却莫名有种老学究的感觉。
从面店出来的时候已经凉风习习了,街上更没人影了,那位大哥还在路边卖力演唱着,“喝一口用你影子酿的酒,再把你埋葬在我心中”他在唱伍佰的歌,晚上的风有些大了,他的声音在风里传得很远,吉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微的变形。
几个人站着听了会,大哥也不为所动,自顾自的唱着,很投入,很大声。要走的时候,刘竞掏出一张100块,走过去放进撑开的吉他盒子里。刘竞转过来,像是跟大家解释一般地自语道,“都不容易”。
走回学校里,路灯只开几盏,路遥突然心中一动。
回到宿舍后手肘支在床上,路遥拿出MP3和耳机,听博哥给她实录的最新版的Live。这首歌旋律很锋利,riff却有些温柔,博哥少见的没有让吉他处于失控的边缘,虽然是金属乐,却带着淡淡香气。好像大雨夜奔,伸出花坛的那株白玫瑰,当闪电来临,在夜色里可看到那一瞬间的美。
虽然已经熄灯了,路遥就着应急灯写出歌词,关掉灯,躺在床上,心里还有些起伏,翻来覆去睡不着,外面的水泥地面上,映出月亮的倒影。
不知怎么,路遥想起晚上刘竞在玻璃窗外笑着看自己吃面的样子。
奈奈,你现在好吗?
我好像认识了到新的朋友。
路遥蜷缩着身子,整个蜷在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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