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灯火初上,家家户户都飘出诱人的饭菜香。苏慧盈走向厨房向丰爷爷道别,爷孙俩热情地挽留她在家吃饭,苏慧盈借口外婆等她吃晚饭,谢绝了丰家的邀请。
虽然她看见了丰爷爷做了还算丰富的晚餐,也看见丰兆年眼中的失落,但苏慧盈的内心并不像外表般柔和,相反她是个果决的人,她明白爷孙俩的热情更多的源自于他们生活于斯的地方给与他们太少关注,就像这所低矮的房子一样,当别人都盖起了二层小楼,一步一步向前方的光源迈进时,他们仿佛被所有人遗忘在了原地,想要让人等一等,想要追上别人的步伐,却绝望地发现已被阴影笼罩,这时但凡有一缕阳光照过,他们都会惊喜万分。丰爷爷和丰兆年同样孤独,但丰爷爷在长久的岁月中已经学会了将寂寞自我消化,可丰兆年呢?他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人生尚未完全起步,却要早早学着承受孤独。
但苏慧盈又能做什么呢?一场20分钟的晚餐能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改变吗?恐怕残羹剩菜、杯盘狼藉后是更加的寂寥,就像从来没吃过葡萄的狐狸还能幻想葡萄是酸的,而但凡尝过了甘甜的葡萄,又怎么甘心就这样只尝一次呢?
想明白这些,苏慧盈深知作为误入的不速之客,不如就到此为止,不再去打扰爷孙俩的晚餐。
苏慧盈多次婉拒后,丰爷爷也就没有勉强,但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便执意要丰兆年送送苏慧盈,再推辞就显得有些尴尬了,刚好苏慧盈也觉得就自己这个路痴属性,晚上有个人送送也好。不知为何,心结解开,丰兆年反而和苏慧盈有些生疏了,苏慧盈把这归结为小男生的不好意思,一路上,也就专挑丰兆年的学业来问,毕竟谈论他的强项,聊起来还是比较轻松的。
等拐进乡间小路,就不方便并排而行了,丰兆年让苏慧盈走在前面,自己拿着手电筒打着光走在后面,他看见苏慧盈一摇一摆的纤细手臂在轻轻挥动,头上的马尾辫也合着步调左右摇摆,不知为何,他想要伸手去触摸她垂落在肩膀的头发,想必是柔软的,但胆小如他,其实只敢用手指隔着很远的距离,轻轻地描绘着马尾辫的形状。苏慧盈穿着牛仔短裤的笔直双腿在灯光中显得有些朦胧,丰兆年突然收回手指,攥成拳头,指甲膈得掌心有些疼,他的脸颊开始发烫了。年少的丰兆年尚没有意识到,她将成为他萦绕心底的幻影,十年难逃的劫数。
前方十几米就到外婆家了,苏慧盈转身冲丰兆年摆摆手,告诉他自己已经到家了,让他不必再送,赶快回家去吧。见丰兆年转了身,自己才往外婆家走去,等到了门口,发现背后好像还有光,就转头看见光源处,但见人影一闪,少年已快步离开。
丰兆年一路疾行,等快到家门口,砰砰的心脏才稍微平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只觉得自己傻透了。推门进屋,爷爷已经把饭菜摆在了八仙桌上,在八仙桌上还放着一瓷盆饱满莹润,红艳欲滴的樱桃,丰兆年在菜市场见过樱桃,但自己从未吃过,他小心翼翼拿起一颗放进嘴里,他第一次尝到了樱桃的味道,真甜,真的甜,于是他又拿起了一颗放进嘴里。
“这是你慧盈姐姐送过来的,她忘了把盆拿走,你明天拿去还给她。”爷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丰兆年没有转身,他点了点头,拿起了一枚樱桃。
不想打扰丰家爷孙俩晚餐的苏慧盈,忘记了自己带去了一盆樱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