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慧盈和上官明觉短暂的恋情,无疾而终,但并不意味着她和丰兆年就可以冰释前嫌。相反,两人好像心照不宣一般,都在极力避免见面,后来连苏妈都发现了端倪,但终究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就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迎来了暑假。
一般而言,丰兆年暑假会定期去西餐厅打工,由于一中在暑假会封楼封校,所以丰兆年不可能有其他去处,但奇怪的是丰兆年放暑假已经快一周了,苏慧盈也没见到过他,后来和苏妈一沟通,才发现问题不太对劲,苏妈以为丰兆年在苏慧盈的公寓,而苏慧盈以为丰兆年在爸妈家,于是她又去问了西餐厅的经理,才得知丰兆年一周前已经请了长假,而一周前正是丰兆年期末考试最忙碌的时候。
一个大活人总不能凭空消失,苏慧盈心下隐隐不安。正在苏慧盈犹豫要不要打电话问问丰爷爷时,就听到了手机铃声响起,居然是外婆的电话,外婆耳朵不大好使了,所以基本不会主动给别人打电话的,苏慧盈害怕外婆出事,急忙接通了电话,“囡囡啊,是慧盈囡囡吧?”外婆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有些遥远的不真实。
“嗯!外婆是我?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苏慧盈听到外婆还算正常的声音,心下安定。
“囡囡啊,你回来一趟吧,这几年我知道你们对丰家小子不错,他爷爷前个去世了。”大概是看惯了生离死别,外婆的声音听上去并无波澜,但对苏慧盈而言,这无异于是晴天霹雳,她印象中丰爷爷还算是康健,怎么说没就没了呢?苏慧盈不敢迟疑,连忙出声答应,拿起手包和车钥匙就出了门。开车回老家的过程中,接到了苏妈的电话,问她晚上要不要回家吃饭,想来外婆并没有通知爸妈,苏慧盈犹豫了一下,也选择不告诉他们,一则不想让爸妈担心,更则是因为丰兆年的家事毕竟难以启齿。
等苏慧盈开车回到苏庄时,已经是傍晚,火烧云把天空照耀的一片通红,仿佛血色印染。跟外婆打了声招呼,苏慧盈就急忙往丰兆年家走去,远远的就看见一堆人堵在了丰家的大门口,苏慧盈从来没见过这个小院子这么“热闹”过。人还没走进大门,就听见一个凄惨的中年妇女的哭号声,让听者骇然。等从一堆人里好不容易挤了进去时,才发现院子里的场面更是诡异,但苏慧盈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丰兆年。
此刻的丰兆年,头发凌乱,脸上带着擦伤,通红着眼睛,眼神里透露出的是鱼死网破的决绝,胳膊被划破了一个口子,鲜血顺着手慢慢地留了下了,裤子上到处都是尘土,苏慧盈从没见过丰兆年这么狼狈的样子,但更吓人的事,丰兆年手里还拿着一把刀,显然对面的人谁敢上前一步,他就敢砍死那人。
而对面是两三个成年男人,大约四、五十岁,还有一个中年妇女正坐在双方之间的空地上,大声哭号,但没看见什么眼泪。显然双方已经动过手了,但双方似乎都没有占到便宜,可是对方毕竟人多势众,丰兆年恐怕会吃亏,眼见着对方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往丰兆年的方向走了两步,吓得苏慧盈急忙上前,一把挡在了丰兆年的前面,大声呵道,“干什么?”
对方显然被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顿住了脚步,但一看是个“女的”,用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你他妈谁啊?”
“我是丰兆年老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讲吗?动手能解决问题吗?”苏慧盈虽然心里怕的要死,但不能退缩,她得搬出一个让乡里人尊重的身份才能压得住场面,于是理直气壮地怼了回去。
对方见苏慧盈穿着不俗,一看就是个城里人,加上她说自己是丰兆年的老师,想来是可以协调一下的,他们也是怕了丰兆年拼命的架势,于是变了脸色,脸上堆笑,对着苏慧盈说,“哎呦,是兆年的老师啊!老师,您可得帮我们好好劝劝兆年,这都说入土为安,老人走了,我们都很伤心,但不能让老人就这么一直停在家里啊,您说是吧?”
苏慧盈心想,“是你个大头鬼!”虽然她不清楚情况,但也能看得出这些人,一个个不怀好意,就连哭丧都假模假式的,显然别有用心,但面上还得顺着说,“对啊,人死为大,自然是要入土为安的,但也不能大吵大闹啊,让乡亲们看了笑话是小,让老人的在天之灵难安是大啊。”
对方点头称是,苏慧盈见对方态度软了下来就说,“你们看这天色都不早了,不管你们要干什么,今天都是不行的,这样,你们先回去,我好好劝劝兆年,明天你们一大早来,咱们坐下来说话,行吧?”对方几人对视一眼,点头答应,鱼贯而出,乡亲们见没热闹可看了也就四散开来,原本“热闹”的小院子,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
苏慧盈这才转头看向丰兆年。丰兆年好像还没有从刚才的对峙里出来,整个人的身体绷得僵直,拿刀的手已经垂下但却不停地发抖,苏慧盈把手轻抚在丰兆年的胳膊上,轻声说,“没事了,兆年,没事了。”一声清脆的声响,菜刀落在了地上,丰兆年低着头,苏慧盈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轻微的哽咽声和一耸一耸的肩膀昭示着他忍得辛苦。
苏慧盈轻轻抱住了丰兆年的身体,他现在需要一个支撑,“哭出来吧,兆年,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丰兆年终于忍不住紧紧回抱苏慧盈,他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温暖。丰兆年埋首于苏慧盈的脖颈间,他的眼泪沾湿了一大片衣服,苏慧盈被丰兆年的眼泪烫的心疼,原来一个人可以有这么多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