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码头上集装箱林立。贺清明在众多下属的陪伴下从集装箱前走过。他瘦削的身躯在高大的集装箱下显得有些单薄;但步履坚定沉稳,双臂摆动得果断有力,富有节奏感。他的眼睛直视着前方,几道细细的鱼尾纹从眼角延伸到白净的脸颊处,和紧绷的嘴角连在一起,给人一种严肃刻板、精明而又内向的感觉。这是他上任以来首次对货品进行审检。
他在一个体积比较大的集装箱前停住脚步,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文件夹,然后敲了敲道:“把它打开。”他身后的下属面面相觑,无人动手。他转过头略略有些诧异地问他们是怎么回事。一个科长看手中的单据,“应该装的是普通电子元件。是龙腾集团的。”他把“龙腾集团”四个字咬得很重。然后便欲引领贺清明往前走。
龙腾集团?贺清明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说过这个公司,于是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重复说:“打开。我看看。”
“这、这是龙腾集团的。龙腾集团的箱子一般免检。”科长不得不明确提示。
贺清明怔了怔,然后不以为然地说道:“谁说的?谁规定的?”
下属们都眼皮一耷拉,不吭声了。
贺清明看了看集装箱上的标识,又核对了一遍表单,提高声音道:“打开!”
科长和其他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脸上显出为难的神情。
贺清明皱起了眉头。“怎么,要我自己动手吗?”
科长忙道:“不是,不是。”他转脸朝后,“阿强,把箱子打开……”
跟在后面的被唤做阿强的工人跑上前来,把箱子上的铅封拆开,打开集装箱的大门。门开后,贺清明的眼睛瞪大了。科长和其他几个关员同样吃惊地睁圆了双眼。只见集装箱中的铁架子上分两层固定着两辆崭新的黑色奔驰轿车。贺清明慢慢转过身,沉声质问:“这就是你们说的电子元件吗?”
科长和所有的人全都目瞪口呆。
贺清明厉声喝道:“所有龙腾集团的集装箱,开箱验货!”
周玲玲和王芳扭动着腰肢走进金碧辉煌的天都酒店。她们是酒店的常客,和来往的服务员轻桃地点头打着招呼。王芳朝前台的一个熟识的男孩挑逗地努了努嘴,那男孩也马上以同样的动作回应。周玲玲在摘下墨镜的同时,掠了掠披散下来的金黄色刘海,然后把一片口香糖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着。王芳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手袋,手袋里隐约可见一个牛皮纸信封。她略略有些紧张地扫视着周围。当然,她不可能发现,在大堂的咖啡座中,有一个戴着太阳镜看报纸的男子,正从报纸的一侧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上去吧,姐。”周玲玲扯了扯王芳的衣襟。王芳轻轻“嗯”了一声。两人慢慢走到电梯间门口。周玲玲德亮了指示键,王芳不安地四处张望着。电梯的指示灯显示电梯正从十八层迅速地下降。这时,王芳突然对周玲玲说她要去一下前台,然后就跑向大厅。
王芳气喘吁吁地在前台站定,对刚才跟她调情的男孩说:“大力,你值班呀?”
“姐,又有生意了?”被叫做大力的小伙子一表人才,非常帅气。他笑着过来,不无戏谑地说。
王芳摇摇头。“别乱说。大力,麻烦你帮我把这个东西存一下。”她说着用身体遮掩住自己的手包,从里面抽出那个牛皮纸袋子,纸袋上写着地址和收件人。大力问她是什么东西,该不是定时炸弹吧。王芳笑得有些勉强,说:“大力,如果你下班前我还没下楼,你替我把东西寄出去好吗?”大力说当然没什么问题,只是以后得有点表示。王芳捏了捏他的肩,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说了声行,到时候试试你是不是真的大力。两人都前仰后合地笑了起来。大堂中那个装做看报纸的男子,见王芳在调情,于是转头去看另一边,发现周玲玲嚼着口香糖正百无聊赖地在电梯口等待。他站起身,将报纸扔到椅子上,快步走了出去。王芳从大力身边跑开,又回头抛出一个飞吻。大力掂了掂牛皮纸袋,顺手放到了柜台底下。
周玲玲看着跑过来的王芳,埋怨说:“你怎么什么人都想招?大事情还没办呢!”
“好了呀,别啰嗦……”王芳边说边拉着周玲玲走进电梯间。
电梯在一层层上升。两个神色紧张的女孩儿对视着,呼吸急促起来。周玲玲忍耐不住了,声音发抖地问:“姐,要是……出事了……怎么办?”“没事。这对他们应该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最多轰走咱们。大点胆子。再说我有准备。”王芳说罢,从手袋里拿出一把剪刀。周玲玲脸上的表情更加紧张了。
电梯在十二层停住。她们走出电梯间,顺着走廊前行,在尽头停步,抬头看到了客房门0上的1230牌号。周玲玲身子抖了抖,点点头。王芳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伸手摁响了门铃。
门开了。一个高大壮实的穿西装的男子站在门口,问道:“是周小姐和王小姐吗?”
“是的。”在前面的王芳边回答边往房间里瞅,她奇怪地发现室内沙发、地板和床上全铺满了塑料布与白布单。“张总呢?”她身子往后缩了缩反问道。
“张总陪朋友办点事情,很快就回来。”那男子向房间里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进吧。”
王芳和周玲玲迟迟疑疑地跟着男子进了房间,腿似乎有些发软地迈不动步子。
“张总委托我全权处理他与你们之间的事情。”男子反手关上门,逼视着她们。“东西呢?”
是吗?王芳故作茫然的样子。“什么东西?”
喇!男子从门后提出一个黑色皮箱。他单腿跪地,摁出密码,只听“啪”地一声,箱盖弹开,露出整整齐齐的一沓沓百元大钞。
“一百万,你们点点!”男子站起身,微笑着说。
“啊?”周玲玲和王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们伸出手触摸着这厚实的钞票,禁不住尖叫起来。
“对不起。”男子又把箱子关上了,“张总的东西呢?”
“在这儿,你把箱子给我。”王芳掏出个黑皮本子晃了晃。
男子把箱子递给了王芳。
王芳把箱子交给周玲玲,吩咐道:“玲玲,你到门口去。”
周玲玲手哆嗦着,提起箱子就往门口走。
王芳把黑皮本子丢给男子。“跟张总说,他讲信用,我们也讲信用。”
男子接过本子翻了翻,点点头道:“张总让我谢谢你们。”说着,他把黑皮本塞进西服口袋。顺着这个动作,他从西服中掏出了手枪,顶在王芳的额头。王芳顿时魂飞魄散,可是后悔已晚,她看见了扑面而来的死神。只听“噗”的一声闷响,她往后便倒。周玲玲惊呆了,她把箱子一扔,转身扑向门把手,但还没跨出几步,后脑的长发便被一把抓住。男子把她拖向沙发,她发出惊恐的尖叫,拼命地挣扎着。枪响了,她也是头部中弹,血喷在了白布单上。她晃悠了两下,便颓然倒地。男子匆匆地用塑料布卷起两人的尸体,塞进一个巨大的行李箱。
他费了很大的劲,终于把尸体收拾停当,然后拿出自备的毛巾擦拭门上的血迹污渍,用刷子清除地毯上的血渍,最后他将所有的毛巾塞入一个塑料袋。
电梯门开了。衣冠楚楚的黑大汉若无其事地拉着硕大的行李箱出现在电梯口。他向门口的几个侍者招了招手。两个侍者跑过来,使出吃奶的力气,搬着行李箱摇摇晃晃走向停在门口的本田车。
2
半山坡上的檀山寺,卧在绿树丛中。悠远深沉的钟声在山间回荡,愈加显得空灵幽静。石阶旁铺满了五彩绚丽的野花,一阵春风吹来,花枝随风摇曳起舞。
古刹的庭院中,一位消瘦文雅颇有学者风度的男子,有些空寂落寞的样子,站在一棵高高挺立的古槐树下。一位面沉如并的老僧缓步向他走来。他无动于衷,双眼微眯,似乎深深地陶醉在这早春晚钟的逸韵中了。老僧在他身边站定,并没有去惊扰他,只默默地捻着佛珠。
这是他二十几年的习惯了。每到人生的得意或者坎坷关头,他都会到檀山寺来。听一听沉沉的钟声,看一看遍地的绿树红花,闻一闻那安神清脑的佛香。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佛门净地可以洗去尘世间的污秽,所有的欢乐或烦恼,在这里便显得微不足道了。他深信在这里所得到的人生感悟会永远使他逢凶化吉遇难呈样。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聂明宇:省十大青年企业家之一,龙腾国际商贸有限公司董事长,天都市委常务副书记聂大海的公子,一颗在天都政治经济舞台上迅速蹿红的新星……
他是檀山寺最大的香客,所以,每次来这里,住持都不敢怠慢,除亲自迎近之外,还要陪着他上香。
聂明宇终于睁开了双眼,向住持微微点头。住持心领神会,引导着他步入大雄宝殿。聂明宇点燃一炷香,慢慢地插在了堂前的香炉中。
住持这才开口道:“聂施主,今日又有事烦心了?”
聂明宇对住持笑了笑,刚刚不久前发生的一幕便又在他眼前晃动起来:
他坐在董事长室的老板桌后,微笑着对一脸局促的老鸨道:“告诉我,那个黑本子的副本在哪里?”老鸨显出诚恳。“聂老板,真的没有。两个黄毛丫头哪懂这些。再说,就昨天的事,时间她们也来不及呀!”他点点头。“好。你知道那本子里是什么吗?”老鸨摇摇头,惊恐地看着他。他的脸上一直挂着笑。“那你知道她们背着你来敲诈公司吗?”老鸨更加惊恐地摇头。他从老板桌后站起身。“那你也来替她们出头?”老鸨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他看着老鸨,从抽屉里拿出一捆百元大钞,摔在写字台上。“算了,拿回去吧,把她们稳住。以后不要再找这里麻烦了。”老鸨稍稍定了定神,连忙摆手。“聂老板,钱我是万万不敢要的,我就是替她们求个情。孩子不懂事,您大人大量,抬抬手放了算了。您能见我我已经万幸了。我保证今后什么事也不会有了。”他从桌下的纸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老鸨。“嗯,没想到你还挺义气。咱们以后交个朋友!”老鸨受宠若惊地接过矿泉水,灌了几口,然后不住地点头。可是点着点着,头就抬不起来了,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口鼻流血,身体痉挛了几下,不动了……他笑得更欢了,不知不觉出了声……
聂明宇在住持的陪伴下,漫步在青翠欲滴的竹园里。西天的晚霞,燃得正艳。
龙腾公司大楼盗立在市区西郊,在夕阳晚霞的照耀下,金色的铝合金幕墙光芒四射,甚是壮观,颇有鹤立鸡群之神姿。
三楼走廊里,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挪动着胖胖的身躯,跟在一个瘦得像麻秸秆似的小伙子身后。
“阿三,你他妈的慢点行不行!”中年汉子有些发喘。
阿三放慢了脚步,转过脸来。“张总,董事长怎么忽然不见了呢?刚才不是和那两个丫头的老鸨在谈话吗?”
“操,谁能老见着他呀?他既然自己喜欢处理男的,咱们就别问。我只管那边的事,处理好女的就齐了……”突然,手机响了。他打开接听。“嗯,我是张峰。妈的,你怎么回事?约好几点,现在几点了?”
旁边的阿三嘟嚷:“我离开天都酒店时,眼看着她们上了电梯,竟然到现在还没弄利落,真是笨熊!”
说话间,张峰带着手机,和阿三已走出了公司大门,在路边的奥迪车旁停住。阿三钻进车,打火启动。张峰却没有上车的意思,对阿三摆摆手。阿三又从车里跳了出来。
手机里传出瓮声瓮气的男声:“老大,市里面堵车,要不早搞定了。”
张峰对着手机提高了声音:“赵志刚,你别七个八个地给我找理由,我不听你的废话,东西拿到没有?”
阿三竖着耳朵在听。奥迪车顺着漫坡悄悄滑了下去。
“拿到了。”赵志刚的声音很兴奋。“一根毛都没少,我把这两个鸡埋好后,就给您送过去。”
张峰长出一口气。“拿到了就好。不多说了,我在你的折子上存了二十个,完事后去广州歇两月。”他压低声音。“深一点,把屁股擦干净。”
奥迪车歪歪斜斜顺着坡渐渐加快,在路人的惊叫声中冲向街头,一位巡警急忙迎上前去,试图拦阻。但奥迪车旁若无人,根本不听招呼,在路人的尖叫声中继续往前冲,最后终于在路边杂物的阻挡下戛然而止。车门在冲撞中打开,巡替走上去正要发火,却见车内空无一人。他抬眼向坡上望去,看到了正打电话的张峰和凑在旁边的阿三,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张峰收了电话,突然发现轿车不见了。“怎么回事?车呢?妈的,这一眨眼,就被人偷了?”
阿三左右看看。“不会吧。谁敢到这公司门口偷车?”
张峰疑疑惑惑地观察着斜斜的下坡,突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他一回头,脸差点吓绿了。一个警察正站在面前冲着他冷笑。
张峰张口结舌:“你……你……”
这位巡警是市公安局原刑警支队支队长刘振汉,约四十岁左右,精瘦的身材,黝黑的一张小脸,两道漆黑的浓眉横在凸起的眉骨上。再加上那身新式黑色的警服,还真有点黑包公的味道。只是比戏台上的包公小了一号,也少了许多的威武劲。他对张峰笑笑:“紧张什么?张总,干啥坏事情了?”
张峰松了口气:“刘支队。嗨!我正琢磨事呢,你可真把我吓着了……”
刘振汉拍拍张峰的肩膀。“别叫什么刘支队,我现在已经不是支队长了。”
张峰一愣。“哟,怎么了?刘支队高升当局长了?”这时他才发现,刘振汉身上穿着巡警的服装。一辆巡警专用摩托停在旁边。“这,这是咋回事?”
刘振汉调侃道:“领导考虑到我脑子不好用,腿脚还灵巧,就派了这活儿,物尽其用嘛。”
“哎呀,这不是屈才了么?要不,把这身皮脱了到我们公司来吧,聂总一直给您留着位置呢!”张峰说着巴结地递过烟去。
刘振汉把香烟推回去。“别,别拉拢共产党干部,我可不吃你们这套。刚才溜下来的那辆轿车是你的吧?”他说罢指了指坡下。
张峰抬眼望去,只见奥迪车正被警车拖着往坡上爬。他转脸盯着阿三,厉声道:“你说怎么办?”
阿三头一缩,不敢吭声。
刘振汉摆摆手道:“算了,小孩子吗!下回记住拉手刹,要不,会出大事的。我回去写个报告把事结了就完了。”
张峰直作揖:“那今天晚上算我的。又麻烦你老哥一回,我代聂总谢了!”
刘振汉把车钥匙扔给阿三,对张峰道:“别了。我这刚到巡警队,还是注意点好。聂明宇呢?”张峰犹豫了一下。“聂总好像又去檀山寺了。您知道,他干什么都不要人跟着。您要不要通个电话?”他递过手机。
“够有兴致的。”刘振汉推回手机,眯起眼睛抬脸看看远处晚晖中的檀山山顶。“算了,不打扰他的修炼了。”
3
一辆黑色本田车停在一片长满荒草的海滩上。看不见人,却能听见不远处深坑里的刨土声。在坑边摆着那个硕大的行李箱。
赵志刚猛地蹿上土坑,抹了把脸上的油汗,展直了身体朝四周巡视着。海边一片荒芜,半人高的篙草中间是车轮压出的两条小道。远处翻翻腾腾的海浪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灯内青青的芦苇在如血的残阳中随风摇曳。
赵志刚收回目光,看着脚下,自言自语道:“这儿风水不错,早点投胎吧!”说着话,他蹲下身子,将行李箱奋力一掀,落人坑里。然后他挥动铁锹,迅捷地往坑里填土。
掩埋好尸体,赵志刚将毛巾等物倒进一个沙窝里,浇上汽油,点上火。大火熊熊燃烧,不一会儿,带血渍的毛巾等物化作了一团灰烬,海风吹来,四散飘开。
当他认为没有任何遗漏之后,驾车离去。
聂明宇缓步走出寺院的大门,拾阶而下,在平台的石栏杆旁停住。他凝视着远方在夕阳笼罩下的市区建筑物,双眉微整。
住持慢慢捻动手中的佛珠,轻声问:“聂施主心事颇重,不知老袖当问否?”
聂明宇回脸看看住持,道:“是的。我是有事要请大师指点迷津。”
可聂明宇并没有接着往下讲,却把脸扭向了迷蒙的市区。他这次的确是带着心事来的。最近他接连遇到了一系列难题:首先是“黑皮本”事件,其次是父亲聂大海在即将被任命为天都市市长的紧要关头,一封匿名信送到了省委组织部,内容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市委副书记的公子聂明宇大肆走私贩私,请组织调查。匿名信的结尾署名是“一个老共产党员”。这封简短的匿名信效力惊人,不但父亲的任命被搁置下来,而且原本跟龙腾公司合作关系良好的几家银行也开始缩手缩脚。他深知,这些问题的出现肯定有很复杂的幕后背景,如果不能处理好这次的危机,自己的事业,自己奋斗了十几年建立起来的龙腾集团,可能将毁于一旦。于是,他来到了檀山寺,希望能在这儿理清纷乱的思路……
山脚下,张峰的奥迪车驶到聂明宇的凌志车旁停下。他打开车门对阿三说:“就这里等着吧。再上前就该挨骂了。”阿三点点头,熄火。张峰正要下车,手机响了。他缩回腿,看看来电显示,连忙摁下接听键。“是刘关长呀!有什么指示?”天都海关副关长刘建义的声音很清晰。“兄弟,大事不好了!”张峰一激灵。“怎么了?”“你们那三十六辆奔驰被扣了。”刘建义声音急促。“啊?”张峰大惊失色。“但有没有搞错,不是交待过了吗?”“我是吩咐下面给你们免检了。但是今天是贺清明去查的,不知道为什么他非要看你们的箱子,结果……嗨!”“那怎么办?”“我再想想办法,你别急。”“这种事能不急吗?我的刘大关长!立案了没有?”“已经立了。我尽全力弥补,你也赶紧通知聂总。”
张峰慢慢合上手机,对阿三道:“妈的,这下麻烦了。快上山去找董事长!”
阿三不无担心地说:“他会骂人的。”
“就是杀人也得去,这种事耽搁不得,快!”张峰擦了把脸上的冷汗,大声道。
阿三只好发动着车,驶上盘山道。
寺院门前的平台上,住持对聂明宇道:“我佛慈悲为怀,聂施主定将逢凶化吉。阿弥陀佛!”聂明宇点点头,深鞠一躬。他正要再说点什么,看见张峰沿着石阶快步走了上来,顿时皱起了眉头。
“董事长……”张峰看了看旁边的住持,欲言又止。
聂明宇瞥了张峰一眼,不耐烦地问:“谁允许你上来的?”
张峰低声嗫嚅:“呃,怕那个老鸿……”
聂明宇神情一凛,张峰连忙噤声。
聂明宇转身向住持道:“大师,我告辞了,有空再来拜访您。”
住持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请施主走好。”
山风陡起,暮色渐沉。聂明宇满脸阴郁地跨上凌志车,眼睛微闭着坐下。张峰坐到驾驶位子上,缓缓开口道:“别怪我不放心,您看,事又来了。这也是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这个贺清明刚刚上任就亲自到港口看货呢,而且偏偏要开咱们的箱子……”
“我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出了问题就找借口。”聂明宇依然双眼微合,仰靠在座椅上。
张峰不说话了。
聂明宇睁开眼,间:“贺清明的个人资料你拿到了没有!”
“刘建义说晚上给我……”
聂明宇打断:“防患于未然!防患于未然!而你呢?总是亡羊补牢!”他看了看垂下头去的张峰,语气缓和了些,说:“立即安排和这个贺清明见一面,看看到底是尊什么佛!”
4
市委会议室里亮起了灯光,会议已进人尾声。主持会议的是常务副书记聂大海。因为市委书记兼市长钱涛去中央党校学习,所以,市里的工作由他主持。他清了清嗓子道:“这十件直接关系到人民生活和出行的问题,一定要在下个季度内全部解决。大家看还有没有什么困难?”
负责城建和环卫的副市长杨松海挺了挺身子说:“困难肯定会有,我来督促有关职能部门尽快解决。”
聂大海满意地笑了笑,又把脸转向政法委书记陆伯龄:“下面的最后一个议题我就回避了,因为牵扯到我的儿子。我只说一句,也算是向组织上表个态。伯龄同志,如果他真的触犯了刑律,该怎么查就怎么查,不要因为我而有任何影响。如果匿名信所说的不是实际情况,也请组织上在适当的时候给予澄清,因为他还年轻。请组织相信,我是一个老党员,非常清楚在这种时候该作什么不该作什么,也请组织考验我。好,大家谈,我走了。”他说完后,拿起自己的文件、杯子,慢慢起身离开了会场。
与会的领导们看着聂大海的背影,都感到他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同情油然而生。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陆伯龄咳嗽了一声:“匿名信的事,大家说怎么办。省里已作了批示,要查清楚。”
杨松海道:“这件事是要马上就查,不能拖。因为它影响到聂书记的形象,也会影响他的工作。咱们市好多事情都是聂书记一手抓的,他的功绩大家都很清楚。不能因为儿子的事使他有精神负担。”
领导们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怎么好久没听到老庞说话了?”一位常委大声说道。
大家把目光都投向角落里的一个五十来岁的胖子。他戴着老式的黑塑料框眼镜,手托着腮帮子,似乎已经在打磕睡。
陆伯龄用手指头敲了敲桌面。“老庞,这里不是睡觉的地方。你是公安局长,可不能只坐在那儿放闷屁。”
大家都笑。庞天岳睁开眼睛,也嘿嘿一笑说:“我听着呢……”
陆伯龄道:“那你就讲两句吧。”
庞天岳打个哈欠。“你们让公安局查,我没有意见。就让刑警支队办就可以了。不过,有一点,现在刑警支队的几个老同志手头都有大案,不是部里督办的,就是省厅挂牌的。剩下的就是一批毛头小青年了。我怕他们捅娄子。”
有个常委开玩笑:“老庞,你就辛苦一点……”
“我不行,最近身体一直不好。”庞天岳摆着手。“让我这个老猴子爬树,你这是成心让我腿断胳膊折。”他说着瞥了一眼杨松海。
杨松海会意地点点头,道:“我倒有个人选,不过……嗨!算了,不提了。”
陆伯龄脸朝杨松海:“老杨你打什么哑谜,说说嘛!”他接着又补充。“一定要慎重。这个案子比较敏感,政策性也比较强,最好能是一个老同志主办。”
杨松海也用严肃的语气说道:“我知道公安局原来有个刑警支队长,这位同志党性、政策性都强。而且法律业务也精,对聂明宇也很了解。不过……”他说到这里停住了。
“你说的是刘振汉吧?”陆伯龄眼睛一亮。“刘振汉好呀,就让他来带队。”
“我把他调到巡警支队去了。不太好办。”庞天岳往前倾了倾身子。“电力局那个案子,你不是说刘振汉不服从纪律吗?再说,他和聂书记家的关系也有些特殊,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陆伯龄急了。“刘振汉是有党性的。我说他不服从纪律,是指他在工作中太莽撞太冲动,不能考虑全局。但是,这样的同志我们是要用的。他和聂书记一家关系密切,这很好呀;一来,正好可以有机会接触聂明宇,能把情况了解得更透彻。二来,也不会被一些有险恶用心的人利用,把这件案子变成对天都市改革开放发难的工具、我看,用刘振汉没什么问题。”
与会者们都纷纷点头,认为陆伯龄的话有道理。庞天岳的嘴角浮出一丝微笑。
陆伯龄又问庞天岳:“他去巡警支队多长时间了?”
庞天岳抬头眯着眼睛想了想:“有一个月了吧。”
陆伯龄站起身:“一个月也可以了。调回来,调回来。我看,不要再有那么多想法了。现在时间紧迫,早查早结束。就这么定了,让刘振汉回来查!”
暮色四合,夜幕降临。奥迪和凌志一前一后驶出盘山路,上了开往市区的高速公路。
张峰坐在凌志车里,握着方向盘,侧身对坐在后排的聂明宇道:“聂总,我刚才还遇到了刘振汉。”
聂明宇挺直身子,睁开眼问:“振汉?有什么事吗?”
“我的车丢了,他帮我把车找了回来。”张峰心中明白,打破沉闷的最好办法,就是谈刘振汉。只要一提起他,聂明宇的精神马上就会振奋欢快起来。他接着道:“还有,他说自己不当刑警支队长了,给调到巡警那边轧马路去了。”
“是吗?”聂明宇有些生气。“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省外贸公司的案子。那是省长儿子的公司,他非要管。唉,这个刘振汉呀!”
张峰接上话茬:“听说当时市里局里都不让他再往下查了,他居然谁的招呼都不听,一竿子捅到底。”
聂明宇叹口气:“他要认起真来,天都市没人能拦。再加上他背后有人,就更是无所顾忌。”
“有人?那就是您了!”张峰嘻嘻一笑。
聂明宇摇摇头:“我?错矣!我告诉你吧。一个是那个局长庞天岳,那家伙是个老狐狸,对上面一律笑脸,底下该查什么还照样查,振汉就是这个老狐狸手里最得意的兵器。”
“那还把他给发配到巡警去?”张峰不解。
聂明宇笑道:“这种瞒天过海的把戏!天都市但凡有棘手的案子,你看庞天岳让不让他回去?”
张峰又问:“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就是我老爷子了。”聂明宇苦笑笑。“他和我老爷子几乎一个脾气,都是认死理的人。老爷子对振汉,比对我还亲呢!”
张峰有些兴奋地说:“咱的事万一转到公安局去,是不是托刘振汉大哥想想办法?”
“他?”聂明宇撇撇嘴,不置可否……
5
菜市场里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炽白的碘钨灯晃得人眼睛发花,菜贩肉贩鱼贩们反复地吃喝着那几句俗得不能再俗的生意经。
下了班的刘振汉推着自行车,在人缝里游动。他从摊贩手里买了一条鱼和一些蔬菜,很快自行车把上便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塑料袋。
这时有两条腿悄悄跟上来,一只手很利索地伸向他的裤兜。他灵巧地转身擒拿,却没有捉住那只手,这令他大为惊疑。
“刘支队!”身旁有个声音在喊。刘振汉转脸一看,是一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上身穿着件挺时尚的黑绿色夹克衫。“王明!原来是你这小子!”刘振汉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怎么?你跑这儿来干吗?学会买菜了?”他说罢习惯性地扫了四周一眼。然后两人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王明有些自得地说:“我跟了你半天了。功夫大有退步。才一个月……”
刘振汉一把拉住他。“别急,我这不是休息吗。还有你小子的机会呢。走,去家里吃饭。”
王明忙推辞说:“别。您好不容易正点回去,我不掺和了。”
“嗨!我现在正点回家的日子可就多了,不像干刑警的时候。”刘振汉说着,流露出一丝伤感。“怎么着?王明,不认我这个老队长了?”
王明赶紧摇头。“不、不是这个意思。你看,挺麻烦嫂子的。”
“麻烦什么?”刘振汉瞪了他一眼。“反正你单身汉回去也是吃食堂。走吧,到家里炒几个菜喝两杯,给我说说咱队里的事情。”
王明无奈地说:“好吧,老蹭您的饭,我都不好意思了。”
两人说着话,已经挤出了菜市。
昏暗的门洞中,刘振汉从王明手中接过装着菜的塑料袋。王明道:“我回去了,有事传呼我。”说罢便跟没事人似的往外走。刘振汉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王明手疾眼快,立刻施展反擒拿。刘振汉又把他的招数给封了,瞬间掰住王明。结果还是王明求饶:“哎哟!哎哟!哥,轻点!”
“想跑是不是?老老实实跟我上去!”刘振汉得意地笑。
王明揉着手腕。“刘支队,你的功夫没撂下呀!我刚才多嘴行不行?我上去,我上去!”
刘振汉把身体让开。“你先走。想跟我耍滑头,没门儿。我玩的时候你还嫩呢!”
王明只好往楼上走。“不是。就是有点怕咱……嫂子!”
刘振汉和王明悄悄进了家。刘振汉看看客厅没人,来到了厨房。“媳妇!”他举着蛋糕。“明天是你的生日,你看我给你买什么来了……”
王丽敏没有回头,刘振汉的手尴尬地举在半空中,亮亮冲爸爸直摆手。
王丽敏擦了擦眼泪转过身。“买菜了?难得!”说着要从刘振汉身边走过去。刘振汉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说“你看,以前我回来晚不给好脸。我现在回来早了,也不给个鼓励!”
王丽敏把刘振汉的手挡开。“怎么回事啊你?放开!”
刘振汉分明看到了王丽敏眼中的泪水,忙有些惊讶地问:“丽敏,怎么了?”
王丽敏低头不语,泪水更多了。
刘振汉这才意识到出了什么不妙的事情,对亮亮说:“亮亮,把蛋糕拿到客厅去,爸爸要和妈妈说话。”
亮亮听话地接过蛋糕盒子,走了出去。
王丽敏搂住了刘振汉的脖子,无声地抽泣起来。
刘振汉轻抚着王丽敏的头发。“丽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跟我说,好歹我还是个警察。”
王丽敏不听“警察”二字还好,一听他提起这个茬儿,顿时火了。她突然捅了丈夫的胸膛一下。“警察怎么了?别人瞧着威风是不是?我还不知道你那个窝囊德行!天天穷酸着不说,还见不着个人!这下更好了,改轧马路了!你说你怎么就不能跟别人学学,懂点人事,往高处走呢?不然的话,我也不会……”
刘振汉借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心中很清楚:妻子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祥的大事,不然,不会说出如此刻薄的话来。他一把抓住她的双肩,逼视着她道:“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
王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亮亮很乖地给他端来一杯茶,轻声说:“王明叔叔,您喝水。”王明把亮亮拉到怀里,将嘴巴贴在他耳边问妈妈怎么了?亮亮悄声说妈妈没有工作了。
“什么?”王明吃惊地提高了声音。亮亮忙把手指放在嘴上,示意王明小声。
厨房里,王丽敏慢慢抬起脸。“就是因为你是个警察,振汉。我反正今天给你说清楚,我下岗了。往后,你看这日子怎么过下去?亮亮怎么过下去……”
刘振汉登时怔住,过了一会自语般说道:“去年……你不还是先进工作者吗?”
王丽敏集然一笑:“你不也是全市优秀人民警察吗?说让你轧马路,不也是得去!”
刘振汉有些恼火。“你们厂领导为什么要这样?”
王丽敏幽幽说道:“他们为什么拿我开刀你应该知道。”
刘振汉突然明白了。“是不是因为去年我们去抓了你们招待所……”
王丽敏轻轻点头。“招待所是厂长亲戚承包的,去年扫黄你们去抓了人之后,厂长不是到咱家来了两趟吗?就是想让你通融一下把人放了。结果每次都让你给说走了。当时我就料到肯定会有事情,你的刑警支队长一撤,他就放出了风,要整治我,这不……”
刘振汉脸本来就黑,现在更是气得黑里发红。他大声道:“这不是打击报复吗?我找他们去!”
“你找谁去?”王丽敏没好气地椰愉。“你现在是个小巡警,他们根本就不会把你放在眼里,别自找没趣了!”
灯突然又灭了,两人在黑暗中无语对视着。
等了一会,仍不见灯亮。刘振汉忍不住了,道:“你看咱们这电,我瞧瞧去。”
王丽敏拉住他。“别人偷电你去充什么大头?不去,看他们能耗到什么时候。”
黑暗中,王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刘振汉和王丽敏的对话,脸色越来越阴沉。他把手里的茶杯往茶几上一放,站起身子,欲往外走。亮亮扯住他说:“别去,王明叔叔,得从二楼那家进去修,他家老没人在。电闸又特高,好多人摔下来过。”
整座楼无声无息,死一般沉寂。
6
龙腾集团总经理室里,电话铃声响过之后,桌子上的传真机开始自动工作起来。一份写着贺清明简历的资料从传真机中缓缓吐了出来……
这时候门开了,张峰匆匆走进来。他从传真机上拿下传真,扫了一眼,便快步走了出去。
董事长室在大厦的顶层,是一个半圆形的房间。弧形的一面是巨大的落地窗,罩着厚厚的紫色围慢。室内很昏暗,只有左右两侧的壁灯亮着。聂明宇此刻正坐在老板桌后打电话。
随着敲门声,张峰急步走进。
聂明宇对着话筒道:“谢谢您,我明白了。”他说完慢慢放下电话。
“董事长,贺清明的资料搞到了。”张峰把几页传真纸放在聂明宇面前。
聂明宇拿起传真仔细地看起来,说道:“人民大学?这小子竟然是我的校友!”
张峰不好点明人家是在校毕业生,而他是函授生。迎合着说:“这就好了,虽不是同窗,但同校的情谊还是管用的。”
聂明宇一边看着材料,一边缓缓说道:“张峰,刚才我接到电话,市委正在开会,要市公安局立案查匿名信。”
“啊?”张峰脸色唰地变了。
“这个时候,你给我捅了这么大的漏子。”聂明宇抖抖手中的材料。“有人想整我,正愁找不着把柄呢!”
张峰额上沁出了冷汗。
“你看怎么办吧,我的张总经理?”聂明宇掷下材料,揉了揉太阳穴。“真要是立了案,查出来,咱们全都得死。三十六辆奔驰,每辆两万八美金,是个捅天的案子了!”
张峰哆嗦着嘴唇说:“董事长,给我五天时间,我一定拿下贺清明!”
聂明宇摇摇头。他抬头看看张峰,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两天。”
张峰咬着牙说:“两天!两天内搞不定贺清明,董事长,我自有办法,决不连累您!”
聂明宇意味深长地沉声道:“有些事现在只有你才能知道。”
张峰重重地点头。“董事长,我明白!”
电话又急促地响了。聂明宇拿起话筒:“嗯,我是。什么?真的吗?嗯,知道了。”他沉重地放下电话。
张峰看着聂明宇忧郁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董事长,怎么了?”
聂明宇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缓缓拉开窗帘,灯火璀璨的夜景扑入房内。他静静地伫立着。
张峰又走近了几步:“董事长……”
聂明宇抬起手,示意他不要讲话。他脸色严峻,凝视着脚下流光溢彩的街道,久久沉默着。过了好大一会,他才转过头来,对张峰道:“明天,公安局便要调查匿名信的案子,主办人是刘振汉!”
“太好了!”张峰显出激动。“他不是巡警吗!调回刑警支队了?”
“你不要高兴得太早。”聂明宇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踱着步。“那些人想拍我父亲的马屁,以为把振汉找过来办这事是对得起咱们。也许只有我知道。如果真的是刘振汉查这个案子,那就真的不妙了。”
张峰有所领悟地点点头。
“你抓紧时间见见那个贺清明,千万不能让他把案子移交给市公安局!”“明白。我立刻去办!”张峰说罢,转身大步走出门外……
二里街住宅楼仍然是一片漆黑。王明和刘振汉从门洞里走出来,王明抬头看看三楼的闸盒,骂道:“妈的,谁设计的,这么损。有梯子吗?”
刘振汉摇摇头,看看大家谁也不动,自己欲上去。王丽敏眼一瞪:“刘振汉,你再充大头?上次摔的伤还没好呢,你敢上去试试?”
王明转身便走,边走边说:“我去找个梯子,顺便给派出所打个电话。”
刘振汉对王丽敏道:“有什么不合适,回家咱们再说。”说罢,突然动作奇快地爬上二楼凉台,在人们的惊叫声中顺着水管攀上三楼。
王丽敏又担心又生气地叫喊:“小心点!”然后转脸对着众人说:“谁干了歪门邪道,也摸着心口问问,你们合适了吧?”说着拉过亮亮。“亮亮,快去找你王明叔叔!”
刘振汉几个高难度动作终于爬到三楼墙壁边,换上了保险丝。整栋楼的灯刷地亮了。人们长出一口气,纷纷赞扬着。王丽敏无奈地看着上面的刘振汉。
回到屋里,王丽敏把酒和酒杯摆放到餐桌上。刘振汉满身是灰地走了进来。王丽敏嘟着嘴不看他。
刘振汉笑笑说:“别生气丽敏,不也是为咱好吗?”
王丽敏嗔了他一眼:“好好!我知道是管不了你的。你个蔫人心里硬着呢!”
刘振汉脱下外衣,“你就少说两句吧,当着王明,多少也得给留点面子。”
“王明怎么了?他可是我的亲弟弟,没让他帮着我克你,已经便宜你了!”王丽敏忍不住捶了丈夫一拳。
亮亮这时跑进来。王丽敏问儿子:“王明叔叔呢?”亮亮在餐桌边坐下,拿起筷子。“王叔叔走了,他让我告诉爸爸,身手还行。”
刘振汉和王丽敏相互埋怨地对视了一眼。
电话铃响了。刘振汉走过去拿起话筒:“喂,我是刘振汉。是局长。什么?您再说一遍。我明白了……您让我想一想……”他表情复杂地挂了电话。
王丽敏疑惑地看着他问:“是庞局长!他找你是什么事?”
“他说……决定恢复我的刑警支队长职务。”
“你应该高兴呀!又可以到外面去野了……”
刘振汉却是忧心忡仲,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你不知道,他说调我回去是查匿名信的案子。可是……”他突然打住,后面的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