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瓦高傲的坐在帐中高台之上,轻蔑的看着下面手持符节的大浦使者,他料定大浦此时已无还手之力,此番派使者前来,定是要来求和的,可眼前这个使者也是胆大啊,早先联军派去的一名使者在源城城楼上被徐昂斩杀,虽然那个使者不是达瓦派去的,但是达瓦依然有可能寻个理由把眼前的来使也杀掉,算是报仇雪恨礼尚往来。
如此这时这位使者还敢来触霉头,可见胆识过人,于是达瓦饶有兴致的多问了几句,听得对方自我介绍是姓蔡名拱,达瓦不禁内心掀起了一丝敬意。
别看达瓦打起仗来勇猛无敌,杀起人来不曾眨眼,但是对于有学问有能耐的实干家,也是心怀仰慕的。这个蔡拱,这些年里修筑了齐州的运河堤坝,极大的改善了齐州的水患,在西域各国也是早就颇有名望了。今日既来到达瓦的帐内,达瓦有心将其留下为己所用。
于是达瓦立即坐端正了,表情也不似之前那般玩世不恭,而是略带歉意的说:“先生一路奔波辛苦了,还请先生就坐。”然后示意仆从拿来蒲团,请蔡拱坐下谈,蔡拱也并不客气,只见他把符节交于身后的婢女,待自己端坐稳当后,又把符节拿回手中,那行为动作没有一丝拖沓,将慷慨倜傥的气质表露无疑。
“先生果然与众不同,其他使者都是带着几十甚至上百的卫队,而先生却只带一名女子,岂不是路遇豺狼虎豹还要先生保护随从的安危?”
“回将军,此女子绝非是在下一定要带着,而是一定要把她归还与将军?”蔡拱不动声色的妥当回答,却是激起了达瓦的好奇心。
“哦,先生为何如此讲呢?”
“因为这位女子是将军的一位故人。”
言罢,蔡拱向女子示意,女子轻轻取下面纱,只见她头佩珠环,摇曳摆动,映衬着含泪的双目惹人爱怜,面若玉脂,口如桃花,双手纤若柔柳,翩翩举起交叉轻抚双肩,左腿略一屈膝,口中唤出一句:“哈布尔。”
达瓦登时眼前一黑,心中一震,他诧异的看着女子,又看了看蔡拱,见二人都表情自然,不似玩笑之态,于是赶紧屏退左右,帐中只留下三人。
达瓦抑制住内心的澎湃,故作镇定的问道:“你到底是何人?哈布尔是我族人对我的昵称,除我族人绝无外人所知的可能性,而我族人十几年前就被大浦的军队杀光了,我仔细查看过,没有一户有人活下来的。所以,你到底是谁?”
“将军如何确信族人都被杀光的?将军又是如何确定这人都是被大浦杀光的?”女子的目光中透着坚毅和责问,又继续道:“难道只许哈布尔捉狼,不许羽英儿放羊吗?”
“羽英儿?你是羽英儿?那时候你才三四岁大,哪里会去放羊?”达瓦难以相信想当年一个留着鼻涕小脸儿整日脏兮兮的婴孩儿会出落成眼前的婷婷少女。
可一声“哈布尔”和规规矩矩的部族内的礼仪,又不得不让达瓦心里产生了涟漪。
见达瓦犹豫不决,羽英儿又施一礼,款款道:“羽英儿那日见哈布尔向狼群的方向冲过去,羽英儿虽小,却也踉踉跄跄跟在你身后跑出了好远,可实在追不上你的时候,已是离驻地很远了,我吓得当即就哭了起来,幸亏阿爹阿娘来寻,也幸亏他们出来寻我,让我们一家避过了崇丹人的洗劫。”
“你说什么?谁的洗劫?谁杀了我们部族的人?”达瓦惊诧的跳了起来,凶狠的看着羽英儿。
“哈布尔是吃着崇丹人的饭菜,饮着崇丹牛羊的奶长大的,何以还记得我们安丽月末部族的仇恨呢?”
范首辅收到七王的奏表之后立即就前往芳华宫告知范太后,太后听后反而嗤鼻一笑,终于想通为什么这个成羲已经多日不见人影了,想是他知道事情败落,早早的逃了。
“那兄长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这些事情自然不用太后烦心,我自然会有处置的办法。倒是以后到底是少一个来钱的门路,好在这些年来,外城军和内城军的武器都已装备一新,朝堂之上可以收买的权臣也都收买的差不多了,只要度过动乱时期,只要那个老七能抵住西域联军,这大浦的天下,迟早还是我们的。”
范首辅情绪高昂,可太后却兴致寥寥,这大浦的天下,原是他们母亲想要的,而她作为一个女人,在青春葱郁之年,想的只是如何欢乐的唱歌跳舞荡秋千,如何与自己心爱的人长相厮守,而这一切,都不得不为母亲的梦想让路,看着兄长信心满满的样子,范太后却更觉荒凉,待母亲的夙愿完成,她是否还能再次开启自己的生活?
“和亲之人选好了?”范首辅问道。
“选好了。”范太后坚定的回答。
“你真舍得她?”
“这是最好的安排了。”范太后眼中流露出难舍之意,但很快就被坚定的信念取代了,她抬头问范首辅:“兄长打算何日让他们启程?”
“越快越好吧,不知道这个没有领过兵的老七能坚持多久啊。”范首辅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这个成羲躲在何处?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添乱了。”
建阳王成羲此刻打了个喷嚏,南粤连续几日的暴雨,让他多少有些不适应,虽说他按照何群的指示逃亡南粤后没有受到什么冷遇,但是总归是不如自己府里顺心舒服的,但又一想,自己毕竟差一点连命都没有了,故而又不敢生出更多的抱怨。
成通是在范太后和首辅之后才得以看见成怀的奏表的,此时他正气得在宫中四处踱步。
静姝公主来时,他还在唉声叹气。一见到妹妹,就上前拉住妹妹的手长吁短叹起来。无非一是哀叹自己没有实权,不能替朝廷惩治四弟这个贪得无厌之人,二是抱怨四弟已然是一方诸侯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却还是如此作恶多端。
静姝深知自己这个哥哥心善却没有主意,所以特地进宫就是为了安抚他,并让他沉住气,会有人惩治犯罪之人。
“这个事情还多亏了老七,要不是他,我们大浦还不知道要被这个假币败坏成什么样子?妹妹,你说朕是不是特别无能?都是亲兄弟,为何四弟要如此害朕,害朕的百姓?”
“乾坤定位,人物肇生。既是上天做出了如此的安排,定是要考验陛下,陛下只需再隐忍一段时日,不做恶事,一切随心,相信很快这所有的事情都会圆满的。”静姝公主安慰道,同时她也是安慰自己,七弟已经迈出了第一步,这步伐一旦迈开,就不可能回头了,只要能帮助七弟夺得大位,自己的兄长就可以全身而退,不用再如此这般战战兢兢的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