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言亦所在的病房越近,易怀泽越觉得冷,双脚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不过十几米的距离,易怀泽竟希望这条路要是没有尽头该有多好,这样他就不用这么快证实那个不愿是真相的真相。
好冷,冷得刺骨,冬天明明已经接近尾声,易怀泽却觉得才真正的严冬才刚来。
终于,易怀泽最后还是在病房外停住脚步,他不敢进去,如果菲利雅说得是真的,那他该怎么面对言亦。
在接到温轩的电话时,他甚至想过是言亦联合易弘哲他们在自己面前演的苦肉计,目的就是让自己做出选择或者是让自己与温轩分手的戏码。回想与言亦的过往,易怀泽发现自己这个想法是多么的可笑,言亦是个什么样的人?纯良幽默高智商还有点死心眼的大学生,与自己订过婚就差结婚的人,他根本不会也不屑做这样的事,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
就因为他同时爱上了两个人,就下意识的认为他们会在他背后使阴谋诡计?善妒的温轩可能会,喜欢计算的研究狂会有这个心思?
和温轩确定关系后易怀泽就越发的感觉自己和言亦的距离疏远了,无论是生活上还是情感方面,越来越偏离原计划的方向。
现在他只想言亦回来,看看他,易怀泽不清楚自对言亦感情到底是爱还是情感上的愧疚,如菲利雅所说,他不想放手,就应该与温轩彻底划清界限,和言亦结婚,但是他真的不想放弃两人中的任何一个,他就是这么贪心。
很多时候易怀泽甚至确信,自己一定会和言亦结婚。但是温轩是谁,那是他的初恋,可以算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放弃他是不可能的;再仔细想想言亦不过是在接受他喜欢同性的事实后硬塞给他的,再这样一对比,温轩又瞬间比言亦重要很多,因为他真的实在拿不准对言亦的感情。
或许对于言亦,易怀泽更多的是亲情的束缚与不愿承认的愧疚。
“我学长计划研制一种新型的安保系统,让我参加设计,弄好后我打算在你家装一套,你觉得呢?”言亦抱着电脑,穿着浅蓝色的休闲服,像一个刚下课的高中生,背对着易怀泽坐在办公桌上。
“这么多保镖二十四小时守着我,你不好好学习,操这心”易怀泽伸了个懒腰,不以为然的说。
言亦看了眼门外的几个黑西装大哥,又瞪了眼身后的易怀泽。叹息道:“我还是装在这里比较合适,要是恐怖分子破门而入,黑衣大哥们挡不住,我不就和鬼谈恋爱了”
“什么恐怖分子?你脑袋都是些什么?”易怀泽会然一笑,似是想到了什么,起身一把抱住言亦的腰,突如其来的环抱把原本认真思考的言亦吓得不轻,反手一巴掌打在了身后人的下巴上,易怀泽吃痛后退了几步,非但没有生气,还一副奸计得逞似的笑了笑,后又痞着声音说“后面你到说对了,我要是死了,我就变成幽灵天天缠着你”
言亦最不喜欢别人和他开玩笑,白了易怀泽一眼,才一本正经道“我怕的是你被远程射杀,老总先生,你没脑子啊!就你办公室所在的这个位置,对面的几栋楼凡事可以直线看见你这里的,都是暗杀你的绝佳位置”
“你就这么怕我死啊?”易怀泽显然没有把言亦话当回事。
从两人的第一句交流开始,言亦都没有转头看过易怀泽,周围的温度瞬间下降到冰点,易怀泽不禁打了个冷颤,言亦也没有再回他的话。
时间好像就在此刻静止了,偌大的办公室里,易怀泽除了自己身体里的声音,只感受到一个愈渐衰弱的呼吸声,越来越轻……
易怀泽愣愣的看言亦的背影,正欲说话,面前背对着自己的人突然缓缓开口说:“你怕我死吗?”
易怀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更是不明白言亦说这话意思,面前那个蓝色的身影,在他的沉默中逐渐变浅,变淡,变轻,到透明、绰约的轮廓,最后消失不见。
你怕我死吗?
你怕我死吗?
……
办公室里还回响着言亦的声音,易怀泽慌了,他找不到人,慌张地打开门,却是温轩站在门外,泪眼朦胧,激动的看着易怀泽,温轩两颊的泪痕深深刺激到了易怀泽,他最害怕温轩的眼泪,只要他一哭,易怀泽就特别心疼,除了生理反应时的眼泪,易怀泽很少见温轩流泪。
易怀泽正想安慰,温轩突然抓住他的手,激动急切,恳求着说:“泽,我真的爱你,不要抛弃我,我听你的话,我不会离开你的,我接受你和他关系,你和他结婚我也不在乎,我只要你让我留在你的身边,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温轩抬手指着易怀泽身后的人,表情变得更加惹人怜惜。
顺着温轩手指的方向,易怀泽再次见到了坐在办公桌上的蓝色身影,与先前不同的是,言亦穿的是他去年立秋时定制的海蓝色风衣,手里拿着常用的素描本绘画,微笑着,像一个天使,故意迷路的精灵。
易怀泽诧异地看着办公桌上的人,失而复得的喜悦很快掩盖了内心的不安。
在他的记忆里言亦很少笑,一笑起来就很迷人。
此时的易怀泽完全忽视温轩的存在。
易怀泽轻轻靠近言亦,每个动作都很轻,生怕吓到他。面对此时些许呆萌的言亦,他微微颤抖的手在快要触碰到画画的人却突然停在半空,瞳孔一缩,眼前发生的事让一度心里素质不错的他瞬间汗毛悚立,前一刻欣喜的面容已变得煞白。
站在门口的温轩面无表情举起手枪指着还在画画的言亦,“嘭”的一声,子弹直径穿过绘画人的太阳穴,易怀泽想要冲上去阻止,身体却怎么也动弹不得,更绝望的是他无法言声,面对眼前意料之外的一切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有心无力。
中枪的言亦没有立即倒下,他似是感觉到了疼痛,抬头委屈哀怨的看着面前的易怀泽,想要一丝安慰,眼神里的惊悚恐惧更是一览无余。易怀泽突然呼吸一窒,只见淡黄的脑浆伴着鲜血从言亦鼻子里缓缓流出滴落在素描本上,“嗒——嗒——嗒……”一滴、两滴……言亦惊恐的扔掉染血啊素描本,越来越多的鲜血涌出弹孔覆盖住他的脸旁,见易怀泽迟迟没有说话,言亦失落的再次埋下头,笨拙的用袖子擦脸上的血,他不知道这血竟越擦越多,似是倒流了一样。
温轩并没有因为没有一枪“杀死”言亦而意外,相反言亦全身鲜血淋漓的狼狈样子更让他兴奋,更是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掠夺他人生命的人,终将会被他人掠夺生命”温轩收起手枪,对言亦说道。这话是以前易怀泽说的,说的是“杀手”和佣兵,他搞不懂温轩此时对言亦说这话是何意。温轩像是没有察觉易怀泽的异样,强行拉着身体早已僵硬的人离开这个充满血污肮脏的地方。
灯光昏暗的办公室里只剩一个人,言亦仍在傻乎乎的擦着脑袋里流出的血液,越擦越多,可怜无助的“小血人”就这样蜷缩在办公桌的角落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神色,任由血泊将自己吞噬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