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东宫后,聿执絮抬眼看了看天色,直接向天牢走去。
而另一边,宁裳早已在天牢中安了家。
宁裳正百无聊赖的对着茶杯吹起,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宁裳连忙起身贴近牢门,歪着脑袋瞧过去,只见一身明黄宫装的聿执絮正冲她淡笑。
宁裳顿时喜上眉梢,笑眯眯的盯着渐渐走近的聿执絮,心中不由嘀咕,坐牢真好!
聿执絮示意牢头将门打开,道,“在外面守着,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是!”牢头领命离开。
宁裳扑进聿执絮怀里,闷闷的说道,“以后想你了,我就犯点事,来这里蹲几天。”
聿执絮嘴角微抽,面带宠溺的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道,“这里是天牢,不是茶楼。”
宁裳笑咯咯的退出他的怀抱,道,“可是这里的环境不比茶楼差啊。”说着,一脸得意的扬起下巴。
聿执絮瞟了眼布置精致的牢房,问道,“父皇果然仁慈。”
宁裳不满的掀起小嘴,道,“是我聪明!”若不是她费尽口舌和皇上周旋,才不会有机会把牢房布置的这么舒适呢!
聿执絮嘴角含笑,径自坐下,道,“说说看,你是怎么做到的。”
宁裳笑眯眯的坐到他腿上,满意的依偎进他怀里,漫散的说道,“声泪俱下,苦苦哀求。”
聿执絮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煞有介事的说道,“吾皇果然慈悲。”
宁裳翻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你怎么不说我佛慈悲?”
“皇上和佛祖差的还很远。”
“让他老人家出家不就好了。”语毕,宁裳一脸兴奋,侧头仰面,道,“就让他出家吧!”
聿执絮剑眉一挑,道,“可以考虑。”
宁裳笑吟吟,道,“真想看看剃光头的皇帝是什么样子。”
“待他出家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是皇上了。”语气有点落寞。
宁裳敏感的察觉到了聿执絮语气中的细微变化,张嘴想询问,但是拧眉想了想,垂嘴作罢。握住他的手,转移话题,“皇上欠了我一个大人情,所以准许我任意布置牢房,权当还情。”
聿执絮收了收唇线,问道,“什么大人情?”
宁裳神秘兮兮的笑道,“佛曰,不可说。”
聿执絮莞尔一笑,道,“可别背着我干什么坏事。”
宁裳佯怒,“我看起来像那种会背着你干坏事的人吗?”
“不像,一点也不像。”聿执絮矢口否认。
宁裳眯起眼睛,道,“这话怎么听都觉得别扭。”
聿执絮扬眉,道,“你觉得我的声音听起来很别扭?”
“当然不是。你的声音最好听了。”宁裳一脸陶醉的说道。
聿执絮欣然接受她的赞美,道,“你打算在这里呆多久?”
“大概两三天吧。具体呆多久,那得看皇后的动作有多快。”顿了顿,宁裳又道,“听说大桑大军已经压境。”
聿执絮点头,道,“太子会挂帅出征。”
“咦?大皇子怎么会放弃这个独揽兵权的大好机会?”宁裳不解的问道。
“这由不得他决定。”
宁裳挑眉,道,“听说大聿的兵符由帝后共同掌控。”
“的确是这样的。但是,皇后手上的兵符,现在应该已经易主了。”聿执絮胸有成竹。
宁裳了然,笑眯眯道,“想不到你也会干这种事哦。”
聿执絮微窘,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会有今日,全是你的功劳”
宁裳一脸自豪,道,“那当然。”
闻言,聿执絮啼笑皆非,摇了摇头,道,“你该谦虚点。”
宁裳笑咯咯的说道,“太子不在,你会做点什么吗?”
“你认为呢?”聿执絮不答反问。
宁裳凤眉微转,神色精明的说道,“我猜……你会『帮太子』铲除误国的败类。”
“聪明!”
宁裳又道,“可是,太子会带走过半的兵力,待他班师回朝后,你能够应付吗?”
聿执絮淡淡道,“知道断肠崖吗?”
“知道。”宁裳调侃道,“据说当年云水月出嫁的时候,你在那里黯然销魂三天三夜呢。”
聿执絮捏捏她的鼻子,解释道,“那只是巧合。”
宁裳笑咯咯,掰开鼻子上的大手,道,“你继续说。”语毕,兀自把玩聿执絮的十个指头。
“断肠崖下有一片教场,屯兵十万。”
宁裳大惊,道,“你养的兵?!”
聿执絮点头,道,“天下第一庄的财富足以养十个十万大军。但是我只挑了十万。”
“为什么?”兵不是越多越好吗?
“他们都有武学功底,虽然算不上武林高手,但是在战场上,个个都能以一敌百。”
宁裳咋舌,道,“把武林人士编制成军队,这绝对是史无前例的。絮,你是怎么想到的?”
聿执絮颇为无奈的说道,“大桑和大聿都是敏感地带,我不能轻举妄动,所以只能在锦岭暗中招兵买马。而在锦岭,连卖糖葫芦的老爷爷都是练家子的,你觉得我能够招到不会武功的人吗?”
“呃……那倒是。”宁裳吐吐舌头,又道,“那宫里头的侍卫是怎么回事?”
“除了父皇的百名亲卫军,其他的基本上都被我调包了。”聿执絮淡淡的回道。
宁裳道,“也就是说,这皇宫,早就已经在你的掌控之中了?”
“可以这样说。但是表面上看起来,他们都是大皇子的人。”
宁裳道,“絮,你真的很会隐藏自己哎!”
聿执絮浅笑,道,“彼此彼此。”
宁裳娇嗔道,“我才没你那么奸诈!”
“比我更奸诈。”
“哪有!大家都说我秉性纯良。”
“『大家』指谁?”聿执絮一脸似笑非笑。
宁裳大窘,支支吾吾,“这个……那个……呃……大家都这样说……人太多了,我一时记不起来……呀,我想起来了,无心大师!无心大师说过。”
聿执絮开怀大笑,道,“他说的是本性不坏吧。”
“差不多啦。”宁裳道。
聿执絮笑着笑着,忽然咳嗽起来。
宁裳紧张的站起来转身帮他顺气,道,“看吧,报应来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揶揄我。”
聿执絮故作轻松,笑道,“不敢了。”
宁裳眉头紧拧,道,“你的气色很差。”
聿执絮揉了揉眉骨,道,“大概是最近太累了。我回去让皓月开几服补药。”
看着他疲惫的样子,宁裳心疼极了,心中有万般不舍,嘴上却催促道,“那快点去。让他多开点。”
聿执絮点头,“最近宫中会有点不太平。你自己要多注意。”
“我会的。你也要小心。”宁裳垂下眼,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再留他一会儿。
聿执絮轻叹一声,眯眼深深的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宁裳抬眼,死死的咬住下唇,不让嘴边任性的挽留说出口。
出天牢后,聿执絮捂嘴狠狠的咳嗽几声,脸色苍白到无以复加,一步当三步,艰难的向宫外走去。渐渐的,身子摇摇欲坠--
“公子!”青鸢立刻现身,扶住聿执絮虚弱的身子。
聿执絮双眼微闭,凝神调息片刻,低声道,“如果我真的离开了,暗门就奉她为主。”
“公子……”青鸢的眼圈已经红了。
凌夜现身,道,“冥月已经去请上官公子了。公子不要说泄气话。”
聿执絮苦笑,道,“凌夜,你心中的公子,连遗言都不能留吗?”
凌夜单膝跪下,道,“公子恕罪!”
聿执絮摇头,道,“这里是皇宫,你这样会惹人非议的。”
凌夜讪讪的起身,眼圈湿了一大片。
这时,一辆马车驶来,华丽的马车门庭镶着三个金字——御亲王。
马车在三人跟前停下,上官皓月跳下来,面色凝重,道,“以后进宫记得坐马车。”说着,将聿执絮扶上马车。
马车内,聿执絮半倚着车壁,微微闭上眼睛以养神,剑眉朗面,苍白的面色更添风华。薄唇微启,淡淡道,“我更喜欢坐轿子。”
上官皓月瞪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越来越像她了。”语毕,静心把脉。
良久,上官皓月无奈的摇头,长叹一声,道,“你真的舍得吗?”
听出了他话中的弦外之音,聿执絮沉思片刻,悠悠轻叹道,“不是舍得,是不得不舍。生死有命,强求不得。”
上官皓月仰头以抑制眼底的泪水,颤动狭长的睫毛以将泪水敛干,道,“如果纳西老头想不出解毒的办法,我一定饶不了他!”
聿执絮睁开眼,笑道,“你几时学会了她的无赖?”
上官皓月沉默不语,他此时才明白,无赖只因为太无奈。
聿执絮道,“只要有一线生机,我就不会放弃。如果我命该如此,你……”
“不要留遗言!”上官皓月低吼。
“尽早把郡主娶回家。”
“啥?”上官皓月错愕。
聿执絮疲惫不堪,闭上眼,淡淡道,“幸福经不起蹉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