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一个原本该修静的日沉之时,却显得异常忙碌。不管是风月小筑,还是广寒轩,抑或是林荫小道上,每一个处都隐现着忙碌的身影。
或许是人的光华太过耀眼,让窗外的明月不由因自惭形秽而躲了起来。这个夜,显得格外黑。顷刻,沉默已久的凉风似有了不甘寂寞的骚动,努力述说着山雨欲来。
广寒轩内,楚若寒正有条不紊的查看账本,左手飞快的在一页一页账目之间跳动,右手则奋笔疾书。如此动作让一旁的书童佩服不已,却只有楚若寒自己清楚,手跳动的速度还不及心跳之万一。抬眼看看天色,她,就快来了吧。
果不其然,不出半刻,琉璃便端着鸡汤出现在了书房门前——
“表哥。”声音一如既往的甜美。
楚若寒执笔的手微微颤抖了几下,沉默了片刻才抬头,对一旁的书童道,“你先下去。”
书童依言退下,出门时习惯性的将门关上。
收起账本,楚若寒沉声道,“辛苦你了。”
琉璃笑了笑,道,“一点也不辛苦。”说着小心的将鸡汤放到楚若寒桌上,“要趁热喝才好。”
楚若寒垂眼,看看鸡汤,又看看琉璃,忽然如彻底崩溃了一般,纵声大笑,慢慢的,笑声渐渐变成了哭腔,没有泪水,却比泪水来的惊心,来的肝肠寸断。
琉璃被楚若寒此举吓呆了,一双原本就大的凤眸睁得圆鼓鼓,“表哥……你……你没事吧?”
楚若寒摇头,“没事。”他只是很想笑,笑自己的可悲。
挚亲,挚爱,不管是哪一个的背叛,都足以将他打入冰冷窒息的深渊。老天,他楚若寒到底犯了什么错,要受如此折磨!
琉璃顿时不知所措,怎么会没事呢?他那个样子明明就是事。
楚若寒抚了抚心绪,沉声道,“琉璃。还记得你十岁生日时的心愿吗?”
琉璃的脸唰的一下子红了,羞怯的点头,她想做他的妻子。
“心愿……可还在?”
“在。”琉璃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一心期待着楚若寒的下文,却忽略了他的话中饱含的痛楚。
见琉璃的反应不像是做戏,楚若寒忽然蹙起剑眉,雀跃与错愕并存,震惊和无措交织,百般滋味萦绕心头。
无论真相如何,都不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但是那层纱不得不被揭开。
楚若寒端起鸡汤,缓缓将其灌入喉咙。
许久没有等来楚若寒的下文,琉璃疑惑的抬起眼,却不期然见到楚若寒面如死灰缓缓倒下的一幕——
“表哥!”琉璃连忙接住楚若寒,却因为力气太小,跟着他一起摔了下去。
琉璃半抱着楚若寒的身子,瘫坐在地上,泪如泉涌,边哭边无措的叫道,“来人,快来人!”
“没用的。这毒,无药可解。”楚若寒的声音渐渐变弱。
“毒?!什么毒?!”倏地,琉璃叫道,“这汤里有毒?!怎么会有毒呢?这是我亲手煮的啊。等等,你知道这里面有毒,可是你还是喝了?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琉璃连连摇头,“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说着侧头朝门外喊道,“来人,快点去把上官公子叫来!不对,叫纳西老人……两个一起叫……”
见琉璃惊慌失措语无伦次,楚若寒嘴角溢出一抹欣慰的淡笑,真的不是她。
琉璃将楚若寒抱紧,扯开嗓子叫道,“为什么还没有人来?为什么还没有人来!广寒轩的守卫都去哪里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房门,道,“表哥,你要坚持住。”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
楚若寒按住她的手,“琉璃,你是大家闺秀,要注意形象。”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展现温柔以外的一面。
“形象?形象有什么用!除了表哥,我什么都不要!”近乎于歇斯底里。
楚若寒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原来,他的琉璃还有如此刚毅的一面。这算是老天给他的补偿吗?
渐渐镇定下来的琉璃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羞怯感铺天盖地的袭来,但是她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轻轻将楚若寒放到地上,艰难的起身,道,“表哥,我很快就会回来。你一定要坚持住,等我回来。”
楚若寒拉住她的手,正想阻止她,却忽然感受到有陌生的气息接近,剑眉一横,眼底闪过几丝冰冷。
琉璃反握住楚若寒的手,蹲下身子,冷静的说道,“一定一定要等我回来。”
眨眼间,琉璃仿佛退去了青涩单纯,变成熟了。
楚若寒点头,“去风月小筑找絮。”整个天下第一庄,只有那里是最安全的。
“上官公子和纳西老人不是住在迎客楼吗?”
感受到陌生的气息越逼越近,而且来人似乎不止一人,楚若寒催促道,“快点,去风月小筑。”为了迎接今晚,他将广寒轩的所有守卫都撤了。若真交起手来,他恐怕无力保她万全。
琉璃见楚若寒如此急迫,以为他快撑不住了,连连点头,“我很快就回来。”说完就朝门口跑去。
“走密密道!”如果他没记错,她刚住进广寒轩时他就告诉了她密道的入口。
闻言,琉璃立刻转身,一边念着“密道,密道,密道在书架后,左旋小石狮子……”一边向密道寻去。
琉璃顺利进入密道之后楚若寒才松一口气,但是心中的大石头依然没有沉下去。楚若寒闭上眼,心中很不是滋味,来人会是‘她’派来的吗?
顷刻,门猛的被推开——
两个身着黑衣的蒙面女子走进来,见楚若寒昏倒在地,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接着拿出麻袋将楚若寒装进去。封口,抬起,离开,一气呵成。
麻袋中的楚若寒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而另一边,聿执絮正和大聿兵部尚书岳天成谋划如何来一场华丽的偷天换日,书架却自己转了起来——
岳天成咋舌,怎么回事?
聿执絮皱了皱眉头,难道若寒遇到什么麻烦了?这条密道非紧急情况不轻易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