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化很深邃的一部分(我说的有点大,没做过研究工作只是个破专生),我想应该有饭桌文化,你可以无限层次的发挥你的想象去理解这个词,很多都能与他粘上关系,或多或少,都能粘上一点。比如,请人办事要吃饭,得罪人请和要吃饭,结婚生孩子要吃饭,毕业了离婚了竟还吃散伙饭。高升了也要庆祝饭,当然这时可以完全发挥你的想象,比比皆是。
这其实就是那个叫现实的东西,你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必须遵守他的规则。亦或柏杨老先生笔下的“大染缸”,不管你是什么颜色的布,一旦进入这个染缸,就会变成和染缸里的染墨一样的颜色。要不被他们同化,要不就被他们排挤。这是这个学校两重天下的与我们完全不同的另外一重天。很遗憾,我始终是那个被排挤的人。
我一直都认为,流氓是我们八个人当中最聪明的一个,刚开学的时候,他老是和我们唐山人混在一起,本地的。
老杨是我们当中最敢作敢为的那一个,一有不顺眼的总要抒发一下,念念外语,叨叨族谱。甚至,我和他也曾发生过矛盾。
我一直站在他们身旁,学习为人处事,总以为我是有智慧的那个,其实跟他们比起来还差的很远。然后渐渐的,当流氓发现我跟B哥是阿斗时,尤其在我跟B哥都谈恋爱之后,老三剑客,荡然无存。这并不怪他,抛弃他的是我们。
那时,我总是以自己的方式去适应他们,很少去思考关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如何维护,如何保持,我以为有了赵莉就有了一切,其实这远远不够。最重要的,从没思考过,明天,我们会怎样,这是最大的现实。当一个个现实接踵而至时,我,才是那样的弱小。
故事发展到现在,已过大半,按照小说的四要素来分,马上就是高潮了(当然已经不会有人再这样分了)。这里是《好女孩的恶作剧》的第21集,虽然这是一部青春通俗小说,但她的高潮与青春无关,与女人也无关,好,我们言归正传。
大一开学的时候,因为陌生,又因为需要,辅导员想要一名代班长来管理日常事物,就问我们高中时候有谁担任过此类职务,大部分人碍着面子不说,却有一个人自曝奋勇,我们暂且叫他H人,因为后面很多东西都是骂他的,就不提名字了。我想,他应该被归类到有想成为“高层”愿景的那一类人里。
代理班长的时候,他是个殷勤、主动乐于为同学排忧解难的人,时不时的做做卫生,替辅导员跑跑腿,忙前忙后,人热情的不得了。然后代理班长顺理成章变成正式班长,关键是,时间长了,人会变。
正式班长时间久了,就不再像先前那样殷勤了,变得懒惰了,人吗,总会如此,其实也说不上啥。只是有一点是特别让我们反感的,就是在这么小的年纪就行贿了。刚开始是时常看到他与辅导员在外面的稍远一点的餐馆里吃饭,我想,辅导员,联络感情,也是必须的,说的过去。时间久了,就时常看到他与系书记一起吃饭了,然后我想他还真会做公关,够的真高。在慢慢的学生会主席也参加进来了,再然后,你就会发现,他越发的飞扬跋扈了。我们有点看不过去了。后来,竟然开始有人找他吃饭了。
最严重的时候,我们开始找他办事,发现越发的难沟通,老是给我们找茬,借口推脱,还振振有词。用流氓的话说,这是在要好处,用老杨的话说,他妈的真想揍他。我们底下流传的关于H人的私言秽语越发的丰富多彩,渐渐领会到他暗地里竟背着我们干了这么多缺德的事,突然发现日久见人心说的就是这一类人。有时也会产生一种发自肺腑的佩服,这么大点的年纪溜须拍马的事竟做的那样顺畅自如。我们只是一群真实的人,说什么也假不起来。当他越来越不得人心的时候,是可以让他下来的。在我们宿舍的暗地沟通下,上演了一出弹劾班长的惊悚大戏。
时间,大二上学期,某一天的晚上(因为辅导员回家了)。
地点,教室。
主角,我,老杨,还有H人,加上17(就是石佳琦,先前的卫生委员)。
参与人员,大部分同学。
我正在宿舍厕所里蹲坑,老杨一个电话叫我赶快过去,冲水的时候,发现楼道里那是一个静,隐约听到了旁边水龙头滴水的声音,还有风吹过楼道时的摩挲声。
我飞奔去教室,H正站在前台,教室里座满了人,他们竟然专门在等我,等我这把抢。
然后大幕正式拉开。
H说:“我知道你们对我有意见,我是有些事没告诉你们。”
“草,那哪是有些事啊,你告诉我们什么事了?”阿路说。
H接着说,“那好,今天咱们就把没说清楚的事情说清楚。这一年多来我为班里做了很多事,你们应该看到了。去年暑假,全班都走了,就我留下了帮辅导员整理期末成绩。辅导员有事还不都是我跑来跑去传达!系里有活动还不都是我忙前忙后。”他笔直坚挺,愤愤有词。
老杨说:“别**说这个了,你当班长就应该这样,要不选你当班长干嘛。”
“好,上次班里谁和谁打架,闹到系里,是不是我摆平的,都没受处分。”
我说:“上次那是辅导员说情,才网开一面的,你以为你是谁?再说,你跟领导混,那也是你为你自己的将来铺路去了。”
“咱们新实训楼放电缆,是不是我接来的活,你们去的也都得到好处了。”
阿路说:“你他妈,你得到的好处比我们多的多!”一片大笑。
隔壁的小青说:“我们想听关键的!”
“你们想知道什么?”
老杨说:“特困生的事?是不是你自己定的?”这才是整个事情的导火线。
“谁谁谁,是学校里批下来的,我可没参与,辅导员直接定的。”
老杨说:“不是国家级的特困生,是校一级的,每个班都有的那个,学校给钱的那个。”全校一个有仨国家级特困生,品学兼优的,免了学费还给了部分生活费,我们班一个,而且实至名归,我们毫无异议。
“这是我定的。”他选的全是他身边的人,跟他过往较深的人。
小青说:“这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这事,涉及到了不少RMB。
“辅导员让我安排的。”推诿。
老杨说:“我草。”
有其他女生说:“别的班都是公开选举的。”“就是啊,我们一点都不知道。”“大家的事你怎么自己做主了啊!”
他开始应付不过来了,“我是班长,这事就我说了算!”
老杨又一个草。底下开始有人SB了。
我说:“你这个班长也是我们选的。而且你怎么当上的,你心里最清楚!”他花了不少钱,请客吃饭,拉拢人。
下面越来越热闹了。别的班,普遍把校一级的特困生名额下的钱,吃饭喝酒KTV了,也不免确实家庭条件不好的,也是共议后做的定夺。他这是公报私囊。只是这钱已无从查找了。
又一个女生说:“上学期期末,为什么有的人学分那么多,而有的人那么少,有的就没有。”质问此起彼伏。
“这要看,你们为班级做的贡献了,贡献大的就多,贡献少的当然就少!”
阿路说:“谁多谁少,还不你一个人说了算?加学分的事你根本就没公开过。”
“辅导员让我做主的!”
老杨说:“别总拿辅导员说事,我告诉你,班长就是传令的。”
他有点急了,“我跟你们说,你们经历的跟我比差远了,人间正道是沧桑,你们知道什么啊!”从这以后,我们就叫他H正道。“为什么我有事要用着你们了,你们就那么难办,一点也不听我的?”
我说:“你的意思,我们不听你的,你就不给我们钱?”一片大笑,我说到关键点上了,只是太通俗易懂了。
他孤身难敌群言,主要他没理。
“你们想怎么样?”
小青说:“当初我们选的你,现在我们想换换了,你也做了这么长时间了!”
老杨说:“对啊,也该换换了!”
H黯然下台,弹劾成功。
我们按照事先商议的,在先前的领导集体里选出了新的班长,他就是隔壁宿舍的石佳琦,这是第一把交椅。团支书是我们宿舍的舍长,这是第二把交椅,又在女生中间选了一名女班长,就是王文静,跟我同天生的一个女孩子。其他的职位都是扯淡了,就这仨重要。H被扒的干净,再也不得人心了。
往后,基本上班里的事情都是在我们宿舍里定下的,别的宿舍的一些代表直接找我们宿舍商议,我们几个不同意,是很难通过的。这次弹劾很成功,一下就确立了我们宿舍的小圈子领导地位,这就是权利的更替。
一个利益集团,被另一个更强大的集团打败,这只是更换了获利的团体,暗底下,一样有着丑陋的勾当。
赵莉说,其他很多班里,班干部基本都是本地人,外地人很难抢到,而我们正好相反,本地人不去抢,却要让给外人。
“你的乡土观念好浓啊!”
她说:“不是我浓,是你们本地人的失败,你没发现,那些外地来的人都抱团的?老乡都是老乡。”
“那当然啊,老乡在外倍感亲切,还好沟通啊。要外出的话,我也会这样。”
她说:“也就你思维这么简单,木头一个!”
“我也不抱团了吗!抱你的团了!”
“别闹,你看着把,总有一天,外地与本地人之间发生利益分歧的时候,你就哭去吧,我可帮不了你。”
“你小小年纪,城府还这么深啊,真没发现还!”她说的没错,这终究发生了。“我的世界里有你就够了,外地人,滚边去。”
她很认真的看着我,“等你吃亏吃多了,你就明白了!”她说的一点没错。
我以为我可以不必在意这一切,起码在那时,我是有意规避了,然而我终究逃不过走进社会这个实事,也终究满是伤痕。这是最大的现实。
舍长当了团支书之后显得更忙了,因为他又多了一个可以招摇撞骗的幌子,对象主要是小女生。当我们这一届被他挖掘的差不多的时候,他又瞄准了下一届的学妹们。而这时你也会发现还真有一些小女生,硬是慕名吸引而来,这也是现实吧。然后他身边的人不停的换啊换。
17当了班长后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每天穿梭于各个宿舍之间,不停的叽叽喳喳。明显的是H还有当初和他走的特别近的那些人不再那样跋扈了,明显的收敛了。辅导员竟默许了我们的对抗,毕竟当初选H是公议,换他也是公议,挑不出毛病来。我以为如此,突然一天晚上十七跑进来上来就说:“他妈的辅导员又骂我了,说是我在后面挑拨的把H 赶下台的,我他妈的招谁惹谁了。”我们一屋子人看着他也无可奈何,本来,好事总要付出些代价的。H 下台十七是既得利益者,当然找你了。辅导员看得很清楚,没有人在背后窜弄,这种事是不好聚齐的。十七愤怒的看着老杨,流氓一句滚犊子,十七灰头土脸的走出宿舍。老杨则说:“他妈的H 肯定给辅导员送礼了。”好吧我承认,大人的世界我不懂。
伴随着一场雪,2007年年末将近。新落成的实训楼已经整装完毕,只待下学期即可投入使用。教学主楼后面的新规划的池塘,也渐渐冰封。往北,钳工的实训车间里,每天都有不停的敲敲打打。先前经常光顾的图书馆,竟也被隔离密封了起来,新图书馆的扩建工程即将开始。
下学期学校要评估,这让学校建校以来都没有通公交车的大门口,竟也立起了一块公交站牌。76路,这里正好是终点站。算得上市区最破的公交车全被安排在这条线上,而且一路都是偏僻少人的道路,其他站点上来的人都很少,有时整车人全是我们学校的。从前,出行全靠三轮车,一趟至少三块钱,现在一块钱就搞定了。进步了吗!大门口用旧的石板铺了一个圆圈小路,给公交车掉头用,圆圈当中正好成了小商小贩摆摊设点的好去处。然后你会发现,门口卖饭的小摊点越发的多了起来,比起我们刚来学校时那是一个天一个地。
评估的重点,其实就是教学的硬件设施,所以给机电工程系新建了一座实训中心,给钳工新建了一坐车间。而且重中之重就是新图书馆的扩建,我们在现场看过宣传图片,建成后的效果跟08年北京奥运会的水立方还真有些相像。只是我和赵莉再也没办法去图书馆看免费的过期杂志了。
还有另外一个靓点,就是我们学校正好临陡河,过了东外墙几十米就是陡河的堤坝,借花献佛般在离外墙近的地方,整理了一个临河公园,只是这公园实在小的可怜,典型的面子工程。如果你在这院子里呆上十天,你就会明白这新的改变全是忽悠人的,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倒是多了供男女们谈情说爱的场地了。
这一年,牵手的人多了,网吧里的人多了,往外跑就不回来的人多了,自习室里男女打牌的人也多了,只有老老实实在宿舍里娱乐的人少了。人,总能挖掘出新的方式,来消磨掉自己的时间,任他一点点流逝。
我牵着赵莉的手,在远离宿舍楼的校园深处,月色下和灯光下衬出的雪白的篮球场,难得的空气如此新鲜。我告诉她,阿路开始消停了,因为一部新潮够酷的手机,她却说那是因为女人。我告诉她,B哥完全改变了,变得光彩夺目,变得见色起异,她却说那是因为爱情。我告诉她,圈子里的人都在想方设法打发时间,她却说那是为了自己的未来。我告诉她,选择在校园里继续谈情的人们越来越少了,她却说那是我们抵得住物质的诱惑,经得住单调乏味的生活。我告诉她,总有一天我们会离开这里,我会带着忧伤与不舍,她却说,那是青春的延续,新生活的开始。
而阿路说他实在不想干下去了,不仅仅因为满身的油烟污渍让他恶心,还因为每天去餐馆里喝酒而且还不懂得尊重人的SB们。巨蟹座的心是柔弱的敏感的。但是,还差一个月,才能还清欠老板娘的债,所以他还要做下去。当我想要把身上攒下的打算买书的二百块钱给他时,他却说,他有钱,原来,他只是想找一个能让自己忙碌起来又不会显得牵强的借口。赵莉说对了,阿路的迷茫是因为女人。我坐在马扎子上,身旁是阿路刚换下来的散发着油烟味的衣服,一心看着只穿着内衣在整理床铺的阿路,看着这个只比我大5天,和我性格极为相似,却命运极为不同人。我真心的希望他能快乐起来。
我告诉赵莉,时间也不能让巨蟹座的人真正遗忘,只有新的感情,足够美好的另一段新感情,才能结束这一切。
老杨和对门宿舍的大头一人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用阿路的话说,都是有钱人。我把在家里的一些游戏光盘拿过来,然后真心的感叹科技的进步之快,一年前买的台式机的配置,竟赶不上现在的笔记本电脑的配置了。看着他们流畅的运行游戏,竟也劝我赶紧也买一个。然后老杨立誓要在window下精通苹果系统的运用,大头立誓也要在window下精通暴雪魔兽争霸各种族的运用。结果是用两根网线和一个路由器,促成了班里第一次魔兽争霸对抗赛。
然后少有的我跟赵莉在晚上夜深人静之后,一起去了阿路打工的餐馆。
还是老样子,一成不变的环境下,物是人非,倒是门看着过于陈旧了,用磊哥的话说“草,每天来那么多人,摸也摸坏了。”赵莉怕变胖的缘故,晚上吃的一般很少,而且尽量早吃,所以当我们进去的时候,并不想再加顿饭,只是想看看这个一口气要了我们宿舍三个人大部分时间的地方。倒是磊哥见了我们,客气而且自然的收拾了一张桌子给我们坐,此时馆子里已经没有人了,磊哥和金刚在外面收拾人走后留下的残局,隐约的在他们掀起厨房门帘子时看到了阿路在里面,还有一个一闪而过的女人的身影。餐馆老板姓刘,我们都管她叫大姐,她老公在外面烤羊肉串,两个特别会找地方做买卖的人。她出来时,我打个招呼,我们只是想坐坐,她早已对我们宿舍的人了如指掌,因为我们都数不清在这里消耗掉了多少唐山啤酒了。
那个隐约的女人开始往外端菜,阿路也跟着帮忙,接着是筷子,碗,还有大米饭,他们要进餐了。我跟赵莉起身,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西北边的猎户星座清晰可见,这里偏的有些离谱,一点也见不到大城市里摧残的灯光,一点也干扰不了漫天的争抢着闪现的星光。这时特别的静,白天的风把空气中的污染吹的一干二净,而一入夜,竟全都歇息了。伴着冷空气深入肺部的凉意,我冰冷的右手被赵莉无限的温暖着,她把肺里的空气排出后,“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都不像男人的手!”。“你还牵过谁的手?说。”“还有我爸的,我哥的,和我弟的。他们你也想追究吗?”。我挤挤眉毛,无言以对,我发现我开始越发的拿她没办法。“就知道你在这等着我呢!”
我们走到大路上时,零星的从网吧回来不准备通宵的人或者孤单或者成对的往回走。看着他们的身影,不知为何,想起了郑愁予的那首名叫《错误》的诗: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她说,她喜欢最后一句,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我说,我喜欢第二句,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我发现我们有了一种默契,一种在沉默不语时也不会尴尬的默契,一种身寄他处却又心系对方的默契。
我们伴着“过客”般的凄凉,也往回走,在办公楼前的空地上绕圈踱步,她时不时的念叨着,“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一直到阿路跟磊哥走进学校大门,突然发现,餐馆里的那个隐约人跟金刚并排走着,时而亲密时而说笑。
金刚竟然也恋爱了。
而金刚告诉我们,恋爱的不只他一个。未来星大酒店里不只一名女生,阿路说还有一名瘦瘦高高的女生,她们两人来自一个专业。就在金刚悄悄追人家的同时,磊哥也打起了另外一名女生的主意。暗地里,神不知鬼不觉般,要不是金刚说起,早已沉默大海。当我们开始关注未来星大酒店的时候,那女生也已经悄悄地离开,不知去向。这又是一个隐秘在宿舍光华背后的故事,只是它存在的时间很短,而且让我觉得,这年头脑袋里不想女人的人还真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