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离去后,拖着沉重的心灵,一夜未眠,亦或是在朦胧中度过漫长的黑夜,看着镜夜中照印的身影模糊不堪。
一个,两个,痛苦狰狞,逃避屈服;一个,两个,反抗终结,含冤倒下。
残破的记忆化为一枚枚破旧不堪的玻璃,狠狠的扎在尚风兮的心里。
所爱的,所想的,所付出的,所倾注情感的,都在一天天被黑码遮住的档案之中,永恒的封闭起来。
曾经的战友—尚风浙,故往的知己—芙兹维尔,一个个都离我而去。
许多,许多,谜团的封闭让我几乎无法正视镜中的自己,自己,就连如今的自己,都仿佛支离破碎。
这种错觉亦是这种感觉,曾经也发生过许多次,而每次产生,都带来的死亡和离别。
为什么,我的这副模样,当初的事情,为什么又要让我重复一遍!……
“因为你不愿结束啊。”
尚风兮虎躯一震,以肉眼无法匹敌的速度迅捷的转过身去,枪口直指身后。
可身后,空无一人,连风都未曾带动床帘。
“不愿结束这一切的,不愿接受这一切的,只是你自己罢了。”
这个声音来自脑海,回荡于自己的心灵,尚风兮表情凝重,喉咙干热难忍,此刻的他,只感觉有个人在远处注视着自己,陌生又熟悉,仿佛,就是他自己。
他惊愕的再次注视着玻璃,玻璃照射出的自己也在此刻注视着他的目光,似乎所有的悲痛都融化在其中,照应着只有无穷的虚无!
尚风兮站起身来,洗了把脸,整理好衣冠后便走出房门。
“混蛋!我不管是自己,还是有别的人在搞鬼!我已经不是当初了,不是!”
他狂怒的紧握双拳,指甲仿佛将要深深刺进肉里。疼痛让他清醒,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自己是谁,自己的路也只有自己才能完成。
琉璃般璀璨的眼睛凝视着投影而下的日光,耀眼但绚丽。
踏步而出,穿过过往的人群,随往常一样,眼中的世界被冠以牵强的规则,可规则之下却孕育的新生。
他也如此。
来到一扇铁门之外,尚风兮轻巧三声,三声为下,房门便从内打开来。
迎接尚风兮的是为白发少女,少女莹白的头发在空中飘荡,如茫茫星海汇聚一处,洪流之源随波而下。
“辰轩,有什么要紧事吗?”
白音向尚风兮身后偷瞄,意识到没人他人后,她才徐徐挪过身子,让尚风兮进来。
刚进房门,尚风兮便一字不漏的将昨晚和筠涵谈话的内容告诉了白音。
白音坐在沙发上,耐心的听完,随后便拿出一张关于雷塔的结构图来。
“南凝所长你应该还记得吧,这是他发来的地图模型,因为怕被中途雷塔检测到异样,所以传输的代码发生了改变,地图有半边是乱码,可按你所说,如果耳格在第一层的话,恰好最清晰的便是关于第一层的内容。”
“那我们就得以此突破了。”
尚风兮轻轻的笑了起来。大概是因为白音起床太匆忙而导致衣冠不整显得尤为滑稽的缘故。
看着那副态度,白音一时竟不知是该恼还是该笑,紧张的像一尊雕像,让人觉得古怪吧。
白羽幻昼似的头发随风飘扬,眺望着远方,纵使窗外全为折射出的假象,但那双淡黄色的目光依旧美丽。
她微微的点点头,撅起嘴巴,而后又将神情放下,畅快的转过身,去到寝室。几分钟过后,无声无息出现在尚风兮面前的白音依然已经变了个样,和平时白大褂的白音不同,此刻的她更像是个符合她年龄段的少女应有的打扮。
头发照样直到腰间,花瓣状的发饰别在耳边,白褂披在身上,可扣子却全部打开,露出里面花边褐白的连衣裙,一条领带从脖颈悬下,丝带在裙摆外飘扬。
“你这。”
“好看吗?”
蕴
她的笑容清秀可爱,在她那娇小的外表下蕴含的情感感染到了他,他情不自禁的说道:“恩……很,漂亮。”
言辞言筌,无一点谄媚之意。
白音看着他那独特的表情,在当中细腻的查找到一丝一毫的波动。
尚风兮撇过眼去,站起身来,左手拇指死死按住右手手掌心。
即刻,他又向白音询问了些关于“灯”的阶段信息。
当白音说到“灯”康复时期的逆反应过阶段,尚风兮立刻打住了对话,转而开始靶向。
“在这个阶段内,会不会出现视觉错觉亦是听到身内声的情况。”
“这个吗,我曾经在安养院内曾经看过这样的病历,以前的,现在的,那些破碎的回忆会不断冲击脑海,压迫你的神情,使你产生幻听或是幻觉。这种情况很像创伤后应激障碍( PTSD),但也许有些大相径庭,反正这种状况很常见。”
“就算康复也会。”
“是的,但效果很小罢了,小到以后你也许就会认为那只是单纯的发呆。”
“但是!”
白音语气骤风而下,转瞬急停,神情凝重的看着他。
“每当你受到伤害,你的体内将会产生一种因子,它会促使情况的恶化,重者体内将会凝聚出一种金属状的红线结晶。在那之后再次受到极为严重的创伤,恰逢此刻这种状况出现,那么……”
“如果你失去了主导,任凭它左右的话,你将会逐渐的脱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演变为崩溃者。”
“曾经你和我讲过,崩溃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当初在七叶庄提到过,崩溃者我也只是在书中见到过,况且那本书也残缺不堪,大部分内容也被或多或少的破损掉了。”
“总的来说,你也不是很清楚。”
“基础知识我还是有的,崩溃者的身形会在长则半年短则一瞬的时刻发生质的飞跃,而这个飞跃的代价就是强行让你身体里那个异常苏醒,你和他将会真正意义上的融为一体。外貌,情感,记忆,品质,等等一系列都会合而为一。”
“不仅如此……”白音咳嗽一声,手掌放在胸前,轻敲了几下。
“崩溃者的能力也会产生改变,能力改变的同时会让本体变的极为狂暴且弱化痛觉神经。奥德萨很早以前曾出现过崩溃者入侵的事件,听同事们说当时那个崩溃者可谓是神魔附体,正规的子弹根本伤不了他,最后还是端出黑匣子才把他制服。”
“听你这么一说,我现在就跟个移动定时炸弹没区别咯。”
“那就对自己好点,凡事别瞎想。”
“……然后,尚风兮,你这段时间这里串串哪里串串,不会引起怀疑吗?”
“怀疑,这倒不至于,我串门的方式比较特殊,他们应该没有发现。”
听到这儿,白音才舒缓了口气,她拿起杯子,沿着杯壁轻轻略过,嘴唇沾染点水珠湿润。
“今天又有客人来,我还得去交涉部一趟……”
白音自个一人在哪说着,几句过后,见周围没了动静,白音便忍不住偷瞄了一下身旁的尚风兮。
尚风兮的下颚靠在手背上,没吱声,目光汇聚在桌上放置的茶杯中,茶水激起的潺湲,波荡起伏跌宕,好似在思考些什么,他的目光犀利多变,如云墨压境,骤雨缠绵。
在哪错综复杂的眼神之中,白音仿佛在某个片刻略微读懂了点他的心思,她向后退去几步,将门口的一个盒子抱起,快步走到他的身后,身子略微弯曲,头则向前倾斜,嘴巴好似要靠在他的耳边。白音故意压低声线,带有些调皮的说:“你又在想泠他们吧,别着急,我正是要去找他们,他们的权限问题我还是能帮忙搞定的,毕竟这次奥德萨公司可是以03直属所长代理而来的,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这么说也是,怕事情暴露,泠也不好动用太多自己在伊内斯的权力。”
权力?
想到这,尚风兮虎躯一震,他突然意识到昨天自己在一层发现的问题。
在第一层的走廊最里面,那里有片守卫区域,当初自己想过去,可被阻止,自己最多只能在内部区域的外圈转悠。
如果内部的暗门需要一定的机关,那打开机关则是行动的第一要领。做为第一层的中央囚牢,外围关押着众多犯人,同做为监管区的那里,怎么可能会容得下闲人,又怎么会让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密室。
只有,只有雷塔的主控台。
在中央输入密码之后,主控台便将房门切换,难怪那里的墙体这么古怪。
意识到这点,尚风兮顿时站起身来,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将身后的白音吓得一愣一愣的。
“等等,尚风兮,你要去哪里?”
话还在口中,尚风兮就早早的离开房门,转瞬之间,只留下门一关一开的声音,人早就不见踪影。
“好不容易可以和别人讲讲话来着。这几天不知道在雷塔有多憋屈。”
白音摆着一副爱理不理的表情,重新抱起箱子,目光转投到桌上的那张照片。
那是张她和耳格的合照。
注视着,凝视着,眼神渐变的温柔,她的双手紧握,抱着箱子的力道用的更大,随即,那双眼中再次昂发斗志,无数星点汇流排位,在灯火交叉之中燃起又一束烟火。
“耳格博士,我会救你出来的,一定,一定!”
暗念,绵延至千米的洪波,在虔诚的祈祷中,不断延续它的脚步。
“耳格博士对你的评价非同一般,博士他从来没有看错过任何人,即使博士有时会逃避现实,但在短暂的自愧后,他依旧会大义到底,骨子里的傲气凛然。尚风兮,尚风兮先生,我相信你,你定会将博士救出去。”
白音自言自语的,万籁俱寂的心不断的跳动着,在她乐观的神情背后,她始终对这场事件的每个人所担心。
“也许这些能帮助他们也说不定。”
她看向胸前的抱着的盒子,盒子里装有03研究所所长南凝下达的特令以及或多或少的补给,起码在必要时刻,可以帮助泠以及伊内斯成员减少暴露的风险。
几眼扫视而过,白音也冷静下来,她将物品再次确认一遍,再三思量,便乘着这股热劲,向降落台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