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最擅长的是水彩画,幸村精市最喜欢的花却是最适合用油画表现的大丽花,尤其是深紫色的黑大丽花和红粉渐变的大丽花。或许最初开始学画时,他还没有喜欢上大丽花,不然绝对会去学油画,这是很多人的想法。只有桐子知道,她哥哥不学油画只是因为讨厌丙烯颜料的气味,哥哥最喜爱的水彩颜料是吴竹的:因为没有异味,色彩饱和度也并不比油画差,运用得当比一般的油画颜料更能表现油画的质感。
院中的大丽花都是桐子种的,幸村精市逼着自己的亲妹妹做苦力,还美其名曰:让桐子多一些亲近大自然的机会。在幸村房间的阳台上只养了几株大丽花,一直由幸村倾心照料。那几株是幸村家仅有的几株黑大丽花。幸村房中的大丽花就连桐子都不能触碰,桐子一直说“在哥哥心中自己连一株植物都比不上”。
幸村养过的雏菊数量远超大丽花,桐子看着一盆盆枯死的雏菊,万分心痛,将雏菊的“抚养权”夺到了自己手中。其实,在最初幸村最喜爱的花是雏菊,清清淡淡,最宜水彩。只是在那一天之后,幸村只悉心照料大丽花,几乎不再管辖雏菊,任它们自生自灭。
涂着黑曜石色甲油的手,重重地推了一下被围在中间的那个女孩。女孩踉跄的向后倒去,却又被后面的人推向了那双险些将她推倒的手,等待她的是一个极重的巴掌,半边脸红肿不堪。涂着黑曜石色甲油的少女,挑着一边的嘴角,笑得肆意而张扬。
“那个柔弱的人真的是这次男子组的冠军?感觉亚军都比他厉害得多。”
“他?难道不是个女孩?是女子组冠军,还差不多。”
吐出那些恶言的人的脸逐渐模糊,等到再变得清晰时,都化作了那个少女的面孔,带着不屑和讥笑。
“小妹妹,你是来参见全国国小生女子网球大赛的吗?”本是志愿者带笑询问的面孔,却变作少女不怀好意地调笑的脸孔。
极力想要摆脱那张面孔,却发现身后有猛兽追来,赫然又是少女的面容。
幸村从梦中惊醒,大口喘着粗气,渐渐平静呼吸。幸村揉了揉被汗水打湿的乱发,一看闹钟,已是6:45,迅速穿衣,来不及洗漱便冲出了房门。
秋日的凉爽空气中,院中大丽花盛放,幸村不由伫立在大丽花丛中,去中国前只是打了花苞的大丽花,在今日已盛开。透过斑斓的花瓣,阳光变得陆离,不同的角度呈现出了不一的色彩组合,像田园的赞诗,像交响乐的旋律。
即使大丽花的茎再粗壮,相对于硕大的花盘,仍显得十分纤细,仿佛花朵随时会坠落,尤其是当微风拂过,花头摇曳之时。花茎小心地维持着花的高度与角度,使它以最美的姿态展现。看着风中摇曳的大丽花,幸村似是明白了什么,突然冲出家门,向车站奔去。
快到车站时,幸村忽地停住了:俨然还是那个少女,却笑得温和美好,宛若至优雅的大家闺秀,还宠溺地看着拽着她不放的小女孩,细声安抚道:“吶,不要想那么多了,上学要迟到了。别人质疑你、诋毁你,不是因为你不够好。你很优秀,但你取得的成绩太过斐然,盖过了你的优秀,而让人嫉妒。所以你不用管他们的话,一如既往做你自己就好了。”看着小女孩上了车,坐到窗边的位置,向自己挥手,少女也笑着向她挥了挥手作为回应,转身上了停在一旁的黑车。黑车驶离时,幸村仍呆立在路边,眼中只有蓝天白云下少女温暖的笑容和话语,那个少女一如她脖子上的黑色大丽花吊坠,那一瞬夺走了幸村的全部心神。
当幸村回过神,想要追上去,问她那段话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时,那辆车早已不见踪影。幸村有些失落,却也暗自庆幸没有让她见到自己边幅未修的形象。幸村在心中暗自许诺,明天还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却不再是这不修边幅的形象,而是一如往常的整洁形象。
又是入梦时分,幸村桌上的电脑屏幕忽然亮起,赫然是查询大丽花花语的网页,却并没有加载成功。
这次少女又出现在了梦中,却不再是那凶神恶煞般的形象,而是笑得温婉,像邻家大姐姐,轻声说道:“别人质疑你、诋毁你,不是因为你不够好。你很优秀,但你取得的成绩太过斐然,盖过了你的优秀,而让人嫉妒。你只要继续做你自己就好了,没有必要受那些人的干扰。”幸村的嘴角轻扬起。
只是那天后,幸村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少女。她就像烟火,一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