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人群中忽然闪开了一条路,同时一阵吆喝声从彼处传来。
于瑞生抬头往那里看去,任立却仍然躲在他身后。正当他疑惑之时,店小二却忽然笑了起来,他撇下他们俩跑着向那边去了。没跑两步他却又停了下来,返身回去到于瑞生身边说道:“客官不要怪罪,听这声音像是衙门的人来了,这下就好了。”说完他又跑开了,而刚才还喧闹的人群此刻也突然安静了下来。
果然,很快就有几个穿公服的人从刚才分开的那条小路中走了出来,嘴里还在吆喝着什么。于瑞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任立还是紧紧跟着他。
“众人都往后退,孙捕头前来办案!”一个留着两片小胡子的衙役来到离台子不远的地方把手里的刀举起来挥了挥对众人喊道:“都不要乱,不要说话保持安静!”
说完此话他又返身往回走了几步,弯着腰站在路旁。众人都把眼睛往小路上看去,于瑞生也扭过头去看。只见在三四个差役的簇拥下,一个穿着和其他差役全然不同的人从后面走了出来。
“这一定是那所捕头了。”于瑞生心里暗暗说道。
此人一身武官打扮,粉底皂靴,腰围锦带,左边悬着一块白色玉牌,右边配着一把鲨鱼皮鞘的腰刀。脸上干瘦,两腮凹陷颧骨高耸,面色青中发黑,上嘴唇无髭,下颌留着稀疏几根黄须,年纪约在三十五六上下。
那人迈着方步摇摆着走到台前,眼皮略略抬起往四面看了看,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旁边的衙役赶紧上前一步,孙捕头看也没看他,只把脸往台上一仰,嘴里说道:“去看看。”
那个差役赶紧答应一声,飞也似的往台上跑去了。另一个差役此时搬过来一把椅子放到了地上请这孙捕头坐了下来,他们几个分立在两旁站在孙捕头身后。
刚才上台那个衙役在上面把尸体前前后后都检查了一遍,这才又是一溜小跑地跑下台来。
他往孙捕头跟前一站,往台上指了指说道:“头,我刚才看了,脖子后面有伤,人已经死了。”
“去把管事的给我带来!”孙捕头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对那人说道。
差役抬起头来往四处看了看,一转身就要去找那管事的。可是还没等他迈步,另一个差役却叫住了他。这差役用手往最靠边的桌子下面一指说道:“猛哥,别去找了,那桌子下面不是?”
孙捕头看他还站在那里也不去找人,脸往过一扭眼睛一瞪说道:“朱猛,你为何还不去?”
这个姓朱的衙役一听此话,赶紧上前陪着笑脸说道:“头,不用去找,那郑天汝就在这儿呢,您看!”说着他也用手往桌子下面指去。
孙捕头刚想发作,听朱猛一说也只好忍耐一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在桌子下面还真是蹲着一个人。那人也知道发现了他,脖子一伸就要往外面出来。忽然就听见当的一声,那人捂着额头蜷缩着身子呆在了那里。
“哈哈!”孙捕头一见此情形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指着那人对朱猛说道:“你去把他给拉出来吧,别再给磕死了!”
众人的目光也都被吸引了过去,都弯着腰伸长脖子往桌子底下看去。
于瑞生因为站的比较远,又被前面的人弯腰挡住,他只能看到一群背影和伸长的脖子,而身后的任立此时也从后面出来了,他也伸着脖子好奇的往远处看过去。
正当于瑞生心里想着那个郑天汝是个什么样人的时候,就听见哎呦一声,接着是几声踉跄的脚步声。
“都让一让!”朱猛喝道。
那些伸长脖子身体前倾往前看的人一听此话都赶忙把脖子缩了回来,整个人群也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这时于瑞生才算是看清那个郑天汝的模样,原来是一个矮胖的老头,头发胡子都已白了,两腮发红,脖子上挂着一串珠子直垂到肚子上,而他的肚子却又出奇的大,从侧面看过去像是里面装着一个塞满东西的大包袱,年纪应该在六旬以上。他一手捂着额头,另一只手在衣服上前前后后拍打着灰土。
朱猛在前面走着,郑天汝跟在后面。
“头,人带到了!”朱猛走到孙捕头跟前说道。
“孙捕头,小老儿见礼!”郑天汝冲孙捕头作了个揖说道:“不知孙捕头到此,失迎失迎!不知捕头找小人何事?”
还孙捕头说话,之前那个留着小胡子的差役两眼一瞪对郑天汝说道:“我说姓郑的,你是不是刚才让桌子把你脑袋磕坏了,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这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清楚吗,我们捕头你也知道有多忙,可是知道你这有事我们头立刻就赶来了。你可倒好,发生这么大的事,不想着去报官,自己却先躲了起来。现在又在这问,你是不是想去衙门走走?”
衙役一番话把老头吓得脸色都变了,他赶忙弯下腰去对孙捕头说道:“孙捕头不要见怪,都是我的不是。只因台上出此人命,小老儿心里害怕,刚才又听见有人说话把耳朵震得嗡嗡直响,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您也看到了,这看热闹的人都跟着跑了,我这一把年纪又跑不动,也只能找个旮旯躲着了。”他朝孙捕头又鞠了一个躬说道:“多困孙捕头赶到,要不我还不敢出来呢!”
“这台上的人怎么回事?”孙捕头问道。
郑天汝说道:“死了,就是被刚才那个说话声音很大的人给杀死的。”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我等却不知道他是如何行凶的,这都是他亲口所说,只是我们只听见他说话,却未曾见到半个人影。”
“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孙捕头问道。
朱猛也在一旁搭言说道:“是啊,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快说!”
郑天汝看了看台上还是心有余悸地说道:“就是台上那个死了的和另一个比武,那人……”他说着往台上看去想把那个长相清瘦的人指给孙捕头看,可是他眼睛在台上扫了好几遍都没有发现那人的身影。
孙捕头说道:“和谁?那人呢?”
朱猛也往台上看了看说道:“我们头问你话呢,这台上那还有人!”
郑天汝看了一圈没有人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却仍不死心,眼睛在周围搜寻着,不过还是没有发现那人的踪影。
原来那人因为胖子已死,虽然并不是自己所杀,可是内心还是担心会因此受到牵连,所以趁着刚才众人混乱的时候他强撑着拖着伤痛的身体逃离了此处。不过因为身上有伤行动不便,此刻也还未走远,只是众人都聚集于此致使街道空旷,所以也没有人注意到他。
孙捕头看到郑天汝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用手一拍椅子扶手对他喝道:“那人呢?”孙捕头把脸一沉说道:“想你姓郑的也算是这城里有头脸的人物,而且这打呼噜也办了多少年了,怎么如今却能出这样的事,你可知道这后果吗?”
郑天汝这话心里一惊,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赶紧对孙捕头说道:“孙捕头,小人我实在不知今年能有这祸事啊。您也知道,这摘星盛会连年举办,哪年不是平平安安的,我郑某的为人在这古渲城中大伙也都是有目共睹的。”说着他抬头看了看孙捕头接着说道:“擂台上本来就是刀剑无眼,况且此事也并非打擂之人所为,都是那……”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他发现古城客栈的宋掌柜就在自己后面,他一回身拽住宋掌柜的胳膊把他从人群中拉了出来。宋掌柜被他一拉,虽然郑天汝年纪高大已没什么力气,可是因为不曾防备,宋掌柜还是被拉得踉踉跄跄。
这郑天汝说起来倒也是这古渲城里有名的人物,世居此地。自从李大侠斗那黑大王的时候他们家就出钱出力,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郑家先人在这城中渐渐有了威望。只是后来新老更替,再加上商业繁荣,外来的人口增多,郑家的影响力才渐渐变弱了。不过众人念其祖上威名,这摘星盛会都是由郑天汝负责组织,至今已有将近二十年了。只是这郑天汝虽然在当地有些威望,却生性胆小,尤其怕的是见官,所以今天见了孙捕头才如此谨慎。
而宋掌柜却是从他父亲那辈才迁于此地,靠着祖辈的积蓄开了这客栈,占着这城里最好的位置,生意一向红火,家境也很富裕。这宋掌柜为人乖巧,怕自己开店露财惹人嫉恨,所以对城中之事很是热心。不论是修桥补路还是扶危济困,都是冲在前面。因为这城中之人都把李大侠奉为神明,所以这摘星盛会他也自然少不了赞助银两。虽然花了些钱,不过也落得个造福乡里的好名声。
如今宋掌柜被郑天汝拉了过来,他也只好过来给孙捕头见了礼。而孙捕头知道这宋掌柜家财万贯,和知府贺正章的关系也不错,所以他一见宋掌柜脸色立刻变得和悦了许多。
孙捕头说道:“宋掌柜,刚才擂台上的事你可清楚吗?”
宋掌柜说道:“孙捕头,刚才的事正如郑先生所说,只是那比武之人不知去向,但此事却实是与他无关。”说着他看了看台上说道:“只因那已死之人心生歹意,欲用断腰之招致死对手,不想却反为什所杀。虽然我等不曾见那人之面,声音却是听过的,想必孙捕头和各位差爷也听到了吧。那人既然已亲口招承,则此事与郑先生及在场人等皆无关系了。”
孙捕头听他说完也点了点头,随即对差役说道:“你们去找仵作来查验,验完了就把尸首先寄存在义庄。还有那行凶之人,不管什么原因,竟然在我的地盘上胡作非为,我非把他缉拿归案不可!”
孙捕头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和宋掌柜说声告辞,转身沿着来时的路走了。
于瑞生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也没有说话,任立也是静静地看着。那个在台上负责敲锣的人刚才不知躲在什么地方,这时候也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他趴在郑天汝耳朵边不知说了些什么,郑天汝点了点头。
只见他一转身上了擂台,拿起锣敲了一下,等台下安静下来他才大声说道:“各位,今日因意外无法比赛给大家说声对不起。大家也别生气,名天我们的擂台继续,请各位明天再次光临!”
一听今天无法再比试了,只听见台下的人“哎”的一声,一个个都满怀失望地纷纷离去。
于瑞生看看任立说道:“贤弟,如今擂台也看不成,众人也散了,我们也该走了。”说着他也迈步往前走去。任立此刻已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神来,他送来手跟在于瑞生的后面往外而来。
出了会场,于瑞生却无心逛街,而任立因为昨晚没睡好再加上刚才的惊吓,到现在是精神萎靡,脑子有些昏昏沉沉。正好宋掌柜此时也从会场出来了,店小二招呼一声,于瑞生和任立也就势跟着一块回到了客栈。
安排吃过午饭,任立因为精神不佳就在屋里歇息,而于瑞生却说要出去走走,他关好房门就出去了。
任立也是真有些累了,在屋里没多久就睡着了,这一觉好睡,大约过了有两个时辰,外面都开始暗下来了他才醒过来。可是当他睁开眼睛看的时候,心里却是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