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煦到了五里亭,还没办事却先遇到了一个相识陈启方,他就是这五里亭镇上的人,以前做小本生意的时候到过清溪村,郭煦和他就是那时认识的。只是后来他撇了此道,在镇上开了一个小杂货店。此人早年在各处挑担卖货,也好打听各地风俗,了解一些家长里短的风闻,如今虽坐堂卖货,可是消息却还是比其他人要灵通,地方上的人事基本上没有他不知道的。这陈启方因为这点本事,人送外号陈灵通。
郭煦和他在牌坊不远的地方相遇,两人少不得寒暄几句。二人说了几句话,郭煦因为有事就要告辞。可是这陈灵通却一把拉住了他,指着不远处自己的店铺,非要让郭煦去他店里坐坐。郭煦挣扎了两下,周围的人纷纷以向他们头来异样的眼光,看到这里,郭煦也只好作罢,跟着他往前走去。
这陈灵通的店铺倒离的不远,从牌坊就可以直接看到,他们俩厮跟着相伴而来。
店铺不大,在门口的地上竖着一块牌子,黑色的底上用白垩粉写着“陈记杂货”亲的四个字。柜台后面是一排货架,上面摆着各式货物。店铺的里面是卧房兼着库房,就是陈启方和他媳妇他们两口子还有孩子在此居住。这陈启方有一儿一女,年纪都还有幼小。而两口子不幸都父母早亡,一家人守着孩子靠着小店过日子。手头虽不富裕,倒也其乐融融。
郭煦也来过几次店里,除了看看这陈灵通之外,也会偶尔买点东西。
等一到店铺门口,陈灵通就朝里间喊道:“孩子他娘,快准备茶水!”说着拉着郭煦的手就往里走去。
郭煦顺着过道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四处看着,过道不长,进到里面就是住房了。只见里面是上下两层,下面一层是会客的地方,一张桌子两边摆着两把椅子。在门口却堆着几个袋子,鼓鼓的斜靠在墙边,看上去像是装着花生一类的炒货。其中有一袋已近滑落下来,郭煦进去的时候光顾着四处看了,脚下一不留神就踢着了那个袋子,差一点把他绊了个大跟头。
等到了里面,二人分宾主落座。不一会儿,只见一个妇人进来端了两杯水放到了桌子上,也没说话又出去了。此人正是陈启方的老婆黄氏,娘家也在这五里亭镇上,就是那恩明胡同买豆腐的黄三的女儿。因为都是跑路做买卖的,所以从小这黄氏就和陈启方定了亲。只可惜黄三两口子死的早,家里就这么一个女儿,丧事还是陈启方他们家给操办的。等办完丧事,本来家里就没有多少积蓄的两家就欠了不少的外债,最后大家一商量,干脆把黄家的破房子买了,算了勉强还了饥荒。而陈启方也就顺其自然把黄氏娶过了门。谁知不曾想,黄氏过门之后不上半年,陈启方的双亲也纷纷得病。虽有小两口昼夜服侍,最后还是撒手人寰。等老人去世后,他们两口子就在这经营小店,日子也还过得去。只是这黄氏,也许是父母离世打击太大,整天沉默少语,看上去精神不佳。而这陈启方却正好相反,他喜的是热闹,爱的是闲聊,所以今天一见郭煦就把他拉了过来。
等黄氏转身去了里面,郭煦这才对陈启方说道:“老哥把我拉到家里来不知道有什么话要说?”
“什么话?”陈启方笑了笑说道:“你还不知道我,我这心里藏不住事,尤其是见了认识的,就想闲聊闲聊!”
“老哥盛情不敢推辞,只是我还有事要办怕不能久待!”郭煦装作着急地往外面看了看。
陈启方说道:“兄弟不必着急,听我给你说说看!”
“好吧!”郭煦看他如此诚恳也不再说什么。
“你知道吗,你们清溪村的里正,就是常和你在一起的那个那员外,要收这林秀才的女儿也做妾!”陈启方说道。
“什么?”郭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惊讶地看着陈启方说道:“是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我却不曾听说!”
陈启方说道:“这事我岂能骗你不成!事情就这两三天,知道的人不多!”
“这我知道,要不怎么都叫你陈灵通呢!”郭煦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笑着说道:“只是那林秀才怎么能同意给人做妾,我听说他就这么一个姑娘。而且读书人一向心高,岂肯给人做小吗?”
陈启方听了他的话也是奇怪不已,他对郭煦说道:“怎么你还不知道吗,那林秀才死了,差不多得有半个月了!”
“死了?”郭煦又是一惊,嘴都有些合不拢了。
“怎么你不知道吗?”陈启方说道。
“我差不多得有一个月没来这五里亭了,今天要不是有事,还说不定什么时候来呢!你快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郭煦满怀急切地问道。
陈启方身子往前俯了俯,用用胳膊撑在桌子上说道:“要说这林志轩,镇上没有不知道的。不管是教这镇上的小学生还是谁家有事请他去写字,林秀才都很是用心,平常也没见他和谁有过节。可是就在半个月前,突然传出他的死讯来。不过这事我最早也是听他一个邻居叫文良的说的。那文良喜好背后打听事,心眼又挺黑,所以周围的人都叫他文黑狗。这文黑狗年纪有三十多岁,因为名声不好,所以一直未曾娶妻。他住的离林志轩家不远,就在隔着三五户人家的对面,也算是紧邻了。林志轩到四十多岁才好不容易有了个女儿,因为是秋天生的,小名就叫做秋燕。到今年刚好一十八岁,出落得亭亭玉立颇有几分姿色。因为是独生女儿,林志轩想要找人入赘,又因自己是秀才,也要找个读书人。你也知道这五里亭,重商轻文,所以高不成低不就,一直也没有把亲事定下来。而这文黑狗三十多岁还光棍一人,早已对这女儿垂涎三尺,有心打这林秋燕的歪主意,所以时常到这林家去。刚开始林志轩还接待他,不想那文黑狗却总想窥看那林小姐。林秀才也开始有所察觉,后来干脆就不再让他进门了。不过那文黑狗倒是贼心不死,还是时常到林家门口扒着门缝往里看。”
陈启方喝了口水接着说道:“那天文黑狗和往常一样又往林家而去,据他所说,当他快到大门口的时候,就听见里面有动静,好像是有人说话。他透过门缝往里一看,只见有两个身穿黑子的人正背对着大门站在院子里,林志轩就站在他们对面。文黑狗耳朵贴着大门往里听了听,隐约听见那两个黑衣人好像是说让林秀才交出什么经文,林志轩说没有,三个人就争吵了起来。文黑狗说他看见那两个人腰里都挂着剑,说话听起来也是很凶的样子,不过两人都没有动手。后来他们又说了几句话,那两个人撂下一句“你等着”转身就走。那文黑狗一见他们往大门口来,他虽然坏可是还是怕事,也没敢看他们长什么样就急忙转身一溜烟地跑回了家。等这事过去没两天,忽然林家就传出林志轩去世的消息。文黑狗虽然怀疑林秀才的死和那两人有关,可是因为没看见他们长相,再加上有吴本英无本要钱,他也没敢去县衙出首。林秀才一死,家里就剩下母女两人。虽说地方上帮忙发的丧,可是花费却是不少。林秀才一介寒儒,家里没有什么积蓄。你们那马员外不知从何处得知此事,竟将全部花费全都揽于己身。等事办完了,林家母女思量如何偿还马员外的银子,可是两人有心无力。正在她们愁苦之时,有人就撺掇说把这林家女儿秋燕给马员外做个妾室。那林夫人虽然有些不甘心,可是无力偿还债务,只好答应了,也是图个终身有靠。她们找人跟马员外一说,这马员外却也就答应了。只是可惜那林秀才无缘无故就突然离世,以后这镇上想找个识字学文的都没有了!”
“原来如此!”郭煦听他说完点了点头。
郭煦绘声绘色地讲着,于瑞生听到这里却忽然打断了他,他看着郭煦说道:“二哥,你刚才说那林秀才家去了两个人,不知那个文黑狗可曾还记得他们身形如何?”
“三弟,这我如何得知,除非去问那姓文的,不过那人却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郭煦说道。
“那后来呢?”于瑞生又指了指郭煦头上说道:“二哥你这头上是怎么回事,不会也和此事有关吧!”
郭煦在于瑞生的手上一打说道:“瞎说什么,我这是自己磕的!”
“好好好!”于瑞生说道:“就算你自己磕的,我不问了还不行吗!你赶紧回家歇着吧,放心别再伤风!”
郭煦听他说完刚想回他两句,于瑞生好像猜出了他的心思,还没等他说话就迈开大步往前走去。
等走了差不多有十步的距离,于瑞生才站住了脚,他回过头来对郭煦说声告辞。郭煦本来还想说什么,到这个时候也只好就坡下驴,和于瑞生挥了挥手,两人各自回家去了。
等于瑞生回到家里,冯三却在门口等着他。看到于瑞生回来。他赶忙走上前去说道:“少主人你可算回来了,我等你半天了!”
于瑞生边往跟前走边说:“三叔,等我有什么事吗?”
冯三看着他说道:“当然有事,不光是有事,而且还是大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