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沐见他额头上的伤,才想起他昨天才告别了双亲,今天又听到恩人被冤,自然很难理性思考,只是心里虽然有些体谅他,但是嘴上却不肯饶人。
“那狗屁县官你不也见过吗?草包得很。杀人这种大案子,没有个把月是判不下来的,你别看那些衙差抓人时喊打喊杀的,可戚大夫身为一个杀人嫌犯,却连枷锁都没上,估计那凶手和官府的价钱可能还没谈拢呢。”
“这么明目张胆的谋财害命吗?还有没有天理了?”齐天宝愤愤不平。
“切,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白沐只好给他一脸你个山佬你没见过世面、你智商很低的表情。
只是齐天宝完全没有被打击到,反而很兴奋,说道:“师傅,您神通广大,既然都知道是官府在作妖了,您就随便显示出点神通,尽快把事情解决了吧!”
白沐鄙视他,说道:“庸俗,想要救人还不容易,我随便拎把剑,抵着那县官的脖子,就不信他要钱不要命,可是这样的话,到底是谁在暗中看上了《药典》就不得而知了。”
“那我们就当一回神探吧?”齐天宝跃跃欲试。
白沐很是神气飞扬,说道:“那当然了,如果什么都用法力解决,人生还有什么乐趣,难得遇见这么有趣的事情,当然是要好好玩一玩了。”
“怎么会难得?师傅您不是见过千百次了吗?”
齐天宝眨着漂亮的眼睛,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白沐:……
两人回到了青天医馆,自然仍是大门紧闭。
走进无人的巷子里,白沐带着齐天宝从围墙外轻轻一跃,就进到了里面,空无一人,由齐天宝带路,很快找到了那间小书房。
齐天宝熟练地打开了墙上的暗格,却大吃一惊,因为暗格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果然如此。”白沐好像已经预料到了。
“师傅,那贼人好厉害,居然能找到这里,看来真是蓄谋已久。唉,都怪我,要不是戚大夫可怜我,让我在这里学了这么久,就不会被人盯上,无故遭难了。”
齐天宝心中十分自责。
白沐不以为然,他觉得齐天宝并没有什么过错。
“我们每作出一个选择,就必定要承受它所带来的后果,当初戚大夫如果不是选择把书据为己有,而是想办法还回皇宫里,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些事了。”
“可是如果当时还回去了,谁知道那皇帝会怎么处置呢?是夸赞加赏赐,还是趁机灭口呢?况且那时候还打着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戚大夫也很难选择的。”
白沐点点头,说道:“不错,你能看到这些,说明你对人心还是有一点了解的,但是,你必须跳出这个思维定式。你看,连一个选择都那么难做,这就是弱者的无奈,如果戚大夫足够强大,就算他宣告天下,宝贝就在他手中,也不会有人敢动他一丝一毫。”
“要强大到什么程度才可以?”齐天宝很憧憬。
白沐不置可否地说道:“那就要看你的视野了,如果在这个地方,随便一个懂点控火术的蹩脚修士就是神了,但是放到真正的修仙界里,连做炮灰都没资格。”
齐天宝认真听着,他明白自己的路还很长。
既然找不到书,他们索性决定去一趟百草堂,毕竟那张掌柜是很有嫌疑的。
百草堂也很容易找到,这是青牛镇上最大的一间药材铺,青牛镇接近百分之八十的药草都从这里流转出去的,其所在的西街是青牛镇最繁华的一条街道,酒铺、饭馆、染坊、裁缝店等店铺林林总总。
齐天宝从大老远看到了百草堂的招牌,亮堂堂的,来往抓药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药铺的大门两边照例贴着“但愿世间无人病,何愁驾上药生尘”两行大字,旁边摆着大大小小的竹匾,整齐地晾晒着许多根、皮、花、草之类的药材,有些又阴干在屋檐下,店里陈列了一排排整整齐齐的药柜,药柜看起来有些陈旧,抽屉上的标签都已经泛黄,很有些岁月的痕迹,一缕缕药香扑鼻而来。
即便知道这里的张掌柜很可能是个大坏蛋,齐天宝还是不由得赞叹。
“真是个好店铺,百年老店名不虚传,这药材的香味比一切的花果香都要好。”
药柜前只有两个伙计,都正在忙着抓药,店铺里五六个客人正排着队,所以他们虽见着两个穿着锦衣的人走了进来,也没有空过来招呼。
两个伙计年纪轻轻,动作都极为麻利,大部分的药方,他们只要看一眼就几乎都记住了,一手拿着戥子称,准确穿梭在琳琅满目的药柜之间,很快地把药给抓齐了,然后在算盘上“噼噼啪啪”的一拨,就把账算好了。
齐天宝看得入神,突然想起那个已经死去的年轻人。
他之前只顾着为戚大夫而抱不平,却忘记了,其实这个年轻人才是最无辜的。
自己没有见过对方,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但是可以想象的是,在昨天之前,他也是在这里,为了生活而忙忙碌碌,像他们一样充满了生命力。
“生命何其脆弱。”他暗暗感叹。
白沐也不着急,一进门,就自顾自的找了个地方坐下,展开灵觉把附近都探了一遍,发现整间偌大的药铺,现在只有这两个年轻伙计在看店。
不久后,客人渐少了,其中一个伙计才得了空,朝着白沐他们走来,问道:“这位客官,您是要抓药还是要寻什么人?”
“伙计,你们掌柜的呢?我这里有庄买卖想谈谈,如果合作愉快的话,可以考虑长期收货的。”
白沐从怀中摸出了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药方,在伙计面前轻轻晃了一下。
看来这位也是个药材商,伙计不敢怠慢,利索地回答道:“这位爷,您有所不知,我们张掌柜前日带着一家老小,回夫人娘家探亲去了,偏生掌柜的前脚刚走,昨日我们店里就出了点事儿,管事的正在官府协调调查呢,我们俩都做不了这个主,要不劳烦您改日再来?”
“哦?你们店里昨天也出了事?莫不是与那东大街上的戚大夫搞出来的命案有关?”白沐一脸的疑问。
这年轻伙计也是个实在人,并不遮遮掩掩,豁达地说道:“本来客人到访,不该跟您说这些不吉利的事儿,但是我们百草堂百年老字号,不信那套。”
“哦?说来听听。”白沐循循善诱。
年轻伙计叹了口气。
“这正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本来我们负责药柜的是三个伙计,昨日,我们的周兄弟突然说没就没了,据说是那青天医馆的戚大夫一时眼花,用错了药。事情一传回来,我们马上托人快马加鞭给掌柜的送信去了,想必很快就回来了。”
“真是岂有此理,这庸医,害人害己,真该给周兄弟抵命。”
白沐一脸的愤愤不平。
年轻伙计倒是实诚人,居然没有多责怪戚大夫,只说了世事无常之类的一些话。
“最伤心的应该是周兄弟的家里人了。”白沐感叹着。
“可不是吗,可怜他家中只有一个年迈的老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哭得昏死在一旁,好在我们刘管事见周兄弟迟迟不到店里,便去他家里寻,正好遇见这事儿,才将老太太救起,带着一起去报了官,帮着忙前忙后,要不然老太太都不知要怎么撑下来呢。”
伙计感慨万千,可以看出对这刘管事满是尊敬。
白沐有些意味深长地叹道:“真是多亏了这位刘管事。”
说着,便起身,道:“多谢小哥招待了,既然今日不便,那我改日再来,告辞了。”
而后示意在一旁欲言又止的齐天宝,出了门。
“师傅,去哪儿?等等我。”
白沐一马当先,走路带风,齐天宝只能一路小跑跟着,不知道师傅为什么走得这么急。
“去堵人!”白沐斩钉截铁地说道。
走到一个街边的拐角,他挥手隐去身形,直接拎起齐天宝,在人群里极速穿梭,准确避开了一路的障碍,几个呼吸就到了府衙前。
他在府衙前停下确认了一下,还没容得齐天宝喘口气,直接冲了进去,府衙内用于会客议事的前厅里面,那红光满面的县官大人正和一个中年男子分宾主落座,相谈甚欢。
“以阁下的见识能力,怎么会甘心屈居于那张士德之下,不如将这事儿推到他身上,等事成之后,百草堂自然就是阁下囊中之物了。”
县官大人手执茶杯,面上带着笑容,嘴里却说着一些缺德冒泡的话。
那男子微笑颔首,他坐在县官右侧,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左右,中等身材,四方脸庞,面白无须,穿着一身旧青布棉袄,看起来倒是无甚过人之处,只是自然流露出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度。
白沐带着齐天宝就这么突然进了前厅,那县官大人自然是无知无觉,仍是满脸笑意地说着话,但是那中年男子却好像有所察觉,笑容突然一滞,眉毛一皱,不自觉地往门口看去,但是却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