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天的早上,似乎有点特别,特别的能让人窒息,医院四周笼罩着浓浓的愁云惨雾,本是一片素白的病房四壁,像一张充满愕然和悲伤的脸,在这脸的背后仿佛驻留着巨大的悲伤和无情。
一对衣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年夫妇正沉默地聆听着医生对病情的讲述。这对夫妇是范肖丹的父母亲,如果你不细看,真看不出来这对长相相当一般甚至有些邋遢的夫妇,竟然是美貌如花的范肖丹爸妈,除了能在母亲鼻子上能找到一丝丝范肖丹的影子外,别的体征外貌可以肯定地说几乎没有相似点,更别说父亲了,那真的是天壤之别,如果不是辅导员介绍说这就是范肖丹父母亲,如果不是范肖丹口称妈妈,真让人怀疑,这是否真的是范肖丹爸妈。
夫妇两很沉默地听完医生的对范肖丹病情的描述,真让人难以置信这种病让他们听来在他们的表情上是如此的冷静,与其说是严肃,倒不如直接说是冷酷。让大伙甚至医生都能感觉到他们就认为这跟感冒发烧没区别,所以夫妇俩没必要表现惊讶悲伤之类的表情,或者说他们是有备而来,似乎是直接可以开口签字治疗。但所有这些的感觉或者说猜测,既出乎意料,又似乎已经写在冷漠的表情上。
“大概要多少钱?”中年男子抬头望着医生问道。
医生慢条斯理地说:“保守治疗的话,大概需要四个疗程能控制病情发展,每个疗程大概5万元左右,四个疗程下来20万元,但这方案只能控制病情发展;最好的方案是骨髓移植,大概要50万元左右。”
中年男子还没听完就转到病房门口走廊上蹲了下来,点燃一支烟默默地抽了起来,护士上前解释说医院不能抽烟,他抬头茫然地看了看护士一眼,才捻掉烟头,两手交叉靠在膝盖上。
范妈妈则坐到范肖丹病床前,开始默默地流泪,范肖丹早已经是泪盈满眶,旁边趴着范肖丹的妹妹,也是一个劲地在抽泣。
医生和护士站在病床前,显得不知所措。辅导员高老师看到这情景,轻轻地走到医生面前说道:“医生,这样吧,请容许她们考虑考虑,看选择什么样的治疗方案。”
“嗯,也行,不过请尽快给我们回复,这病情是一刻也不能耽误的。”医生交待着说。
“嗯,我们会尽快给你回复的。”高老师轻声地应道。
医生护士转身离去,留个病房一片默默的流泪抽泣声。
“妈,我们答应治疗吧,求求你救救姐姐!”范肖丹妹妹哭喊着求着她妈妈,这一声哭喊,让人无限心酸。
范肖丹妈妈只是默默地流泪,仰头对着天花板,闭上眼睛,试图想阻止涟涟外溢的泪水,哽咽着说道:“女儿啊,我也想救你,可为娘的无能无力啊!”说着扑倒在范肖丹床前嚎啕大哭,“再花钱……这个家……就垮了,往后你弟弟咋办呐?”
母女三人抱作一团放声大哭,此情此景,就连病房的室友也无法再抑制住眼中的泪水。马枫转过脸,偷偷抹掉脸上掉下的一连串泪水。
这时,范肖丹爸爸转了进来,面无表情地对范肖丹妈妈说道:“回家。”
范肖丹妹妹猛然抬起头,冲到范肖丹爸爸面前“啪”的一声跪了下来,哭求着道:“二叔,求求你救救我姐姐吧,求求你了!”
这一阵势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惊愕住了,心里都一“咯噔”:他不是范肖丹爸爸?还是她不是范肖丹亲妹妹?
任凭范肖妹妹苦苦哀求,这位范肖丹爸爸的中年男子依然无动于衷。范肖丹妈妈别过脸来,眼中盈满泪水,走到这位中年男子面前,双膝跪下,微微说道:“求求你想想办法救救丹丹这好闺女吧!”
范肖丹哭喊着说道:“妈,别这样……妈……女儿不要治了!”边哭着,边试图爬下床去扶妈妈。马枫赶紧过去搀扶范肖丹下床。
中年男子板着脸瞪着范肖丹妈妈吼道:“不是我不愿意,是救不起。家穷四壁,拿什么救?再说,当初我就跟你说过,我只帮你养儿子,不帮你养女儿。”说完甩手走出了病房,扬长而去。
范肖丹哭着走过来扶起正泪流满面的妈妈抱作一团痛哭不已,众人看到此情此景,含着泪水,忙赶过来扶起哭得伤心欲绝的范肖丹妹妹,范肖丹妹妹无助地站起来扑到范肖丹和妈妈身上伤心痛哭。
良久,范肖丹妈妈才松开手,擦擦脸上泪水,从裤兜里掏出一打用一块黄布包裹的东西,塞到范肖丹妹妹手上,握着范肖丹妹妹手中说道:“丫鬟,这是妈的私房钱,你拿着给你姐买点好吃的,为娘的能做的就这些了。”说完哭声大起,掩面冲出病房。
“妈妈,妈妈……”范肖丹姐妹俩失声痛哭,“妈,我不治病了。”范肖丹哭喊着试图冲出去追上妈妈,范肖丹妹妹把她抱住哭着劝道:“姐,姐……别追了,姐,别追了……”范肖丹放声大哭,突然晕倒过去。“啊?”“护士,护士,病人晕倒了!”“快去叫医生。”众人慌乱喊了起来,护士听见喊声,急急忙跑过来,看到范肖丹晕倒过去,赶紧让人扶着她先躺床上,自己急忙跑去叫医生。
落泪的悲伤弥漫病房,顾一璩和高老师忍不住泪水涟涟,马枫和习佳一眼眶红润,说不起这是悲伤还是感伤,或许是一起夹持着苦楚的痛殇,一种欲哭无泪的痛哭。
能救范肖丹的唯一希望萧然而去,甩下的是一片茫然无措与让人无限的悲伤。绝情与无情,在这个充溢金钱的世界里变得是如此的被动和无奈,当感伤冲出心头,所能联想起的依然只是欲哭还泪的空白。
高老师摇摇头,倍感无奈。马枫搀扶着哭昏过去的范肖丹回到床上安顿下来,几个人都无语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范肖丹妹妹抹抹眼泪,望着可怜的姐姐,含着泪水打开妈妈塞给她的小黄布包,包里叠着一撂人民币,有一百圆、五十元、二十元、十元、五元、二元、一元、五毛、二毛、一毛,纸币、硬币,都是蜡黄蜡黄的纸币、脏兮兮的硬币,看得出来,这是长期积攒的结果。范肖丹妹妹边抹着眼泪边一张张数着钱,数完钱早已泪流满面,忍不住扑到正昏睡着的范肖丹身上大哭。
顾一璩过去摸着范肖丹妹妹的肩膀,安慰着轻声说道:“别哭了,小妹妹。”
范肖丹妹妹这才收声不哭坐了起来,但还是一把眼泪一把眼泪往外冒,范肖丹妹妹伸手抹抹眼泪,站起来,看了我们几个人一眼,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把我们几个人惊呆了,这是做啥?范肖丹妹妹用近乎哀求的眼神望着我们哭着道:“老师,各位哥哥姐姐,求求你们帮帮我们,救救我姐姐吧!救救我姐姐吧!救救我姐姐吧……”那泪盈满眶的双眼洋溢着乞求的眼神,看着让人揪心的痛。
顾一璩离她最近,赶紧扶她起来,高老师劝慰着说道:“你别这样,学校会想办法尽量帮你姐姐的。”范肖丹妹妹听到高老师说学校肯帮忙,忍不住又想跪谢,被机灵的顾一璩一把拉住:“别这样,小妹妹,学校会想办法的。”
这时,主治医生走进病房,稍微检查了下正昏睡的范肖丹,然后对大家说道:“没事的。该是伤心过度昏睡过去的缘故,等会醒来就好了,等会你们最好不要再刺激她了。”
“嗯,好的。”高老师应着说道。
医生正准备抽身出去,顿了一会,又止步向高老师问道:“病人的家属怎么说?怎么选择治疗方案?”
“额,额。”高老师显得有点为难,扯着医生到病房外说道:“这个能不能明天再给你们医院答复?”
医生说道:“可以倒是可以,可这种病不能拖,你们还是跟家属商量好,还是尽快选择治疗方案好。”
“嗯,会的,这两天我们就给答复。”高老师顿了一顿,有说道:“医生,你看这个治疗费能不能降点?”随即高老师把范肖丹家境贫困的情况向医生做了说明。
医生听了,想了想,然后说道:“这样吧,我现在也不好答复你,我回头给我们科室主任说一下,最好嘛,你们学校能出个证明或申请什么的,这样,我们医院也能根据相关政策酌减治疗费用。”
“哎,那好的。谢您了医生。”高老师握着医生的手连连道谢。
医生说了一句不客气就离开了。
医生和高老师的对话,跟出来的习佳一和马枫都听得清清楚楚,提起的心也和缓了下来,但大笔的费用始终还是悬在心头,以现在这个形势,范肖丹父母亲是指望不上的了,惟一的希望只能在学校募捐,习佳一和马枫心照不宣地彼此看了一眼,马枫似乎显得更为慌乱无助,习佳一拍拍马枫,以示安慰。
高老师转过身来对习佳一和马枫问道:“你们哪个是范肖丹男朋友?”
“额,是我。”马枫忐忑地应道。
高老师看了马枫一会,缓缓说道:“看这情况,范肖丹父母似乎已经放弃了。对范肖丹这病,如果选择治疗,我想学校肯定会帮忙的,但估计不多,所以也不能全指望学校,我回去,能争取多少就多少,然后再想办法发动学校老师学生募捐。但是治疗费用过大,我觉得筹齐还是很困难!你看,该怎么办?”
马枫眼框闪着泪花,闭上眼睛,举起右手掌,摸着前额一直往后脑勺方向捋着头发,右手缓缓地放下,慢慢睁开眼睛,然后坚定地说:“高老师,选择治疗吧,剩下的钱我来筹。”
高老师望着马枫坚定的眼神,赞许地点点头,缓缓说道:“我们会尽力帮你的。”
马枫抿着嘴,忍着眼中快要溢出的泪水应道:“额,谢高老师。”
“你们先照顾好范肖丹,我先回学校,明天再过来跟你们一起商量选择范肖丹治疗方案。”高老师说完,转身离去,在转身的瞬间,眼中闪过一滴剔透的泪水。
不知道什么时候,顾一璩已经站在习佳一身边,挽着习佳一的胳膊忧声问道:“咱能不能筹够钱啊?”
“会的。”马枫坚定地说道,说完,转身走进了病房。
习佳一望着将信将疑的顾一璩,故意把眼睛贴近顾一璩眼睑处,搞得顾一璩心头小鹿乱撞,呼吸加重,面颊绯红,怯声问道:“干嘛啊?”
习佳一正色地问道:“你给多少?”
顾一璩用额头顶了下习佳一额头,赌气说道:“你给多少,我就给多少?”
“此话当真?”习佳一微笑着问道。
“当真。”顾一璩板着脸说道。
“你这不欺负我穷么?”习佳一拨开她的手故意找茬。
“我也不富啊!”顾一璩耸耸肩说道,“不过,我会把我身上所有的钱全捐出来。我希望你也会。”
“你身上又没几个仔。”习佳一白了顾一璩一眼故意说道。
顾一璩被习佳一说得只能吹鼻子瞪眼。
突然,病房内传出了范肖丹的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