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小姐,不论你如何抗拒,能力都是我们的一部分,就算你现在拒绝觉醒,未来身体就会因为没有灵力加持开始衰退。”
“万物的本能便是盈利自己,即便你的大脑不想,身体也会做出对于它来说正确的抉择,它会强行觉醒能力,但是这样的后果大多不是好的。”
“而且,怜小姐,成为我的属下,向来都是要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人在绝境里爆发出来的潜力更大,未来你总会出现一个觉醒的契机,到时候你想要拒绝都不可能。”
殇说的有理有据,硬是叫人没有办法反驳,而且也确实,一是因为自己想要就此死亡是不可能的,那样还可能会换来更多的痛苦。
二则是因为,单单只是看着殇的眼睛,也应该能够知道他的决心,怜知道,这个人应当是下定决心,要把自己锁在他的身边了,如今妥协成了怜唯一的选择。
怜深吸一口气,面前叫自己多年都没有出现涟漪的心绪平静下来,当那波涛汹涌的情绪被硬生生压下去,怜这才启唇轻轻道:“……我同意。”
“那样最好。”
殇笑了笑,他其实一开始就察觉到了怜对能力的几分抗拒,看到能力的那一瞬间,她眼里的惊恐和厌恶几乎是清晰可见,虽然转瞬即逝。
只是因为那时候怜对于自己的火焰并没有露出讨厌的神情,任由自己的火焰包裹着她,所以殇才没有问出口。
“还有事情吗?”
怜微微抬头,刚刚平复了几许的心,在怜对上殇温和的视线的那一瞬,再一次掀起重重叠叠的涟漪。
“唔……没有了,帮你觉醒能力的事情,明天开始好了,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殇嘴角带笑,怜垂下了眼帘,“不必,就今天吧。”
“啊?”
殇有些惊讶。
“长痛不如短痛。”怜回眸道,话语一如既往的冷淡,顿了顿,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妥,又道,“与其让我沉浸在紧张之中,还不如早点了解。”
“我可完全看不出,怜小姐你在紧张啊……”
殇带着笑意的视线转移到了怜的手上,那是一双颜色苍白得可怕,十指纤细得看着脆弱,骨头清晰可见,微微握紧的拳头。
“殇先生就不用和我打哑谜了。”怜一双冰蓝色的眸子里依旧没有什么感情,只是冷冷地盯着殇,话语中带着一贯的冷漠,“很无聊。”
双方所有的心思,只要对方愿意,想要看出来或是猜出来,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相比起来,怜不是很喜欢看透对方的,那是一件很无聊也很没有必要的事情。
“啊……怜小姐真是毫无情趣可言。好吧好吧,那么就今天下午吧。当然,如果怜小姐你想要现在就觉醒,我没有意见。”
“……请殇先生带路。”
看着殇被染上了笑意的眸子,少女的心中很是疑惑,这个人难道不论什么时候都能够保持笑容吗……
少女冷漠的眼眸微微闪动,神色冷冷地,再一次从口中吐出了冰冷的字眼,道:“麻烦了。”
“呵……”
殇意味不明的轻轻一笑,嘴角熟悉的勾起。
怜的脚步有些缓慢,但是因为殇刻意放缓了一些速度,所以她和殇之间的距离也不会拉开,只不过怜始终都和殇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殇带着怜辗转挪移,怜四处观察着,这个地方似乎很大,一眼望过去是没有尽头的,视线所及之处是一栋栋小房子,偶尔能够看到几个人。
或男或女,年老年幼,但是毫无疑问,他们的世界透露出来的温馨气氛,是让怜感到陌生和不适的,很难受的气氛。
耳边传来细微的杂噪声,一时间,怜只能沉默不语,或者说她已经习惯了沉默,怜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朝自己眼前的殇身上移过去。
殇走得非常优哉游哉,缓慢而淡定,就像是办傍晚闲来无事的散步一般悠闲,如果仔细看看的话,就会发现殇的步子其实很慢,可是怜和他之间,总归是有一些距离的。
此时正是下午,太阳被云层遮住了,阳光隐隐约约的,却又是那样的明媚,空气中的温度,有些高了。
光芒覆盖了殇,把殇整个人都照得明晃晃的,一举一动之中都透露着一股悠闲的气息,从怜的视角来看,殇此时此刻就像是被金子镀了一样。
可是这样的形容却又有些许不妥,因为那个人的脚下踩着阴影,虽然浑身散发出来的悠闲感让他看上去和周围的那些人无异,但是怜就是觉得古怪。
这样的人不适合待在阳光里……
怜没头没脑地想着,她看着眼前殇的身影,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恍恍惚惚,像是做梦时,那些看不清的人影,却又带着莫名的真实。
真实与虚幻,在这个人的身上不断反复出现,或许是怜得错觉吧,她觉得,殇不仅不适合待在阳光里,同样不适合戴在黑暗里。
这样矛盾的人……
怜的脚步顿了那么一瞬,她很苦恼自己已经开始胡思乱想的大脑,殇这个人就像是有一种魔力,能够让她那向来精明且运转严明得如同机器一样的大脑死机。
也可以让机器已经固定好的程序出现絮乱,而这个人不在乎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依旧在怜的大脑里蹦跶,所做每一举每一动,都能够让怜的大脑出现可疑的停顿。
这人存在的目的仿佛就是为了干扰怜的思维,打乱怜的一切,利用所谓的羁绊,将怜紧紧地锁在他身边。
怜的脚步恢复了轻快,或许使之看上去轻快,但是此时此刻大脑一片混乱的怜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
身前的殇被涂上了一层金光,可那看着着实太过刺眼,那人脚下的一片漆黑又让人只觉得难受,矛盾又融洽……
怜认为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可是现在她才发现,殇表面上和这个世界相处的融洽,终究是有那么几分缝隙夹在他和世界之间的。
她的格格不入是明显的,混乱的,将自己封闭在和这个世界迥然不同的,另外一个空间之中,但是殇的格格不入,却显得更加令人悲哀。
那是一种类似妥协的“迎合”。
殇没有说话,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举动,哪怕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怜也知道他的嘴角,依旧噙着一抹笑荣。
但是怜就是能够在此时此刻,将殇与这个世界的间隔,看的一清二楚,的确,殇对这个世界抱有一丝留恋,可是这可并不意味着,他就能够和这个世界融为一体。
他们终究是不一样的。怜的脚步不在出现停顿,与之前的速度开始重叠,不快不慢,与身前的殇始终保持着一小段的距离,却并不觉得如何生疏。
毕竟,他们两个和这个世界的关系都已经那般生疏了,还在乎与别人之间到底是生疏还是熟络呢?
殇似乎是妥协了,可是他又像是没有妥协一般。
怜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脑子里只是好奇着,到底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才是适合殇的样子。
她自己并不认为自己能够拥有贴合自己的世界,但是她对于殇,心里是存着一种好奇的,不然她早就拒绝了殇那所谓的“羁绊”了。
殇做出和这个世界契合的模样,脚步都和这世界流逝的时间一致,可是他不会随着时间一同流逝,他只会面带笑意地站在原地,或者在平地上行走,不急不缓。
太格格不入了……
怜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她无意识地观察着殇的一举一动,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大脑已经将殇的一举一动都刻在了记忆里。
殇的举动并不刻意,带着随意,带着悠闲,怜看不清殇的面孔,但是看着眼前面向太阳行走的殇,怜几乎是下意识地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这种感受怜不是没有过,但是怜的那种感受,并不能算是太明显,而且之前只有殇眼眸深处的那个深渊出现的时候,怜才能够隐隐约约地察觉到,那股与世不容的怪异感。
“若是怜小姐再用那种眼神盯着我看,我觉得我有理由躲开怜小姐的视线了。”
殇被染上了笑意的清朗声线响起,怜冷冷地看着回眸一笑的殇,轻轻抿了一下干涩的嘴春,她不说话。
怜冰蓝色的眼眸在太阳的照射之下倒影出一抹冷,和暮若清的冷不同,那是对世界,以及周围的一切的漠然,不带一丝感情。
“……到了。”
像是疑问又像是肯定,怜眼神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一栋独立于这个地方的楼房,油漆是白色的,大门是白色的,支柱是白色的,墙壁是白色的,全都是白色的。
白得刺眼。
怜在恍惚中这样想到。
殇眼含笑意,却让人无法看透他眼底的真实情绪,这对于别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情,谁知道他眼底的究竟是杀意还是冷意呢?
但凡是警惕心强一点的人,看到殇眼含笑意,并且不漏一点破绽的眸子,都会生起警惕心,因为那双眸子带给人的危机感,实在是无法忽视,但是怜似乎永远与众不同。
她眼眸冷漠,认真并且毫不掩饰地盯了一两秒殇的眼眸,在殇都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开了口,冷清的声音回荡在这一片空荡荡的空间之中,“笑容很假。”
殇愣住了,但是很快的,他就像是习惯了一般勾起了嘴角,想要说什么,怜却上前了几步,将他们维持了一路的那一小段距离打破得彻彻底底。
怜毫不犹豫地伸出两根指头,压下了殇已经勾起了一点点的嘴角,神色冷淡得令人有些无奈,“殇先生应该知道,我很讨厌这样的笑容。”
冷清的声音依旧是不带一丝感情,但是殇笑了,眼眸中,一双闪烁的暗红色眸子眨了眨,温和的笑意融化在炙热的笑意里面。
“这样如何?”
殇眉眼带笑。
“……可以……但是殇先生,恕我直言……”怜一副勉勉强强过了关的样子,看着殇眼眸中翻滚不息的笑意,以及那红色的海洋,顿了顿,接着道,“很欠揍。”
怜那满脸认真的脸,叫殇一时间居然是有些哭笑不得,然而这还没完,怜话音落了之后又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自己话太过没有说服力,怜又补充了一句,“真的。”
“噗嗤……哈哈哈…….”
这一次,殇是真的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了,怎么办啊……这么认真的怜小姐让人没办法反驳啊……
但是怜小姐啊……“这样认真的说出这样得罪人的话,不愧是你呢,怜小姐……”
殇带着笑意的话语在此刻听来显得柔情似水,但是怜除了眼眸里的那片水潭出现了一瞬间的颤动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动作了。
有那么一瞬间,怜察觉到殇和世界融洽的相处在了一起,而殇在那一瞬间,在脸上绽放出来的笑容,也足够令人惊心动魄。
怜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这样说的目的是什么,她做任何事情都会讲究一个目的,可是刚刚,她的大脑甚至动都没有动一下,她几乎是顺着自己内心底的意愿,就那样做了。
怜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大脑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比自己的大脑还要再快一步,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两根手指已经压在了殇的嘴角上。
指尖的触感是温热的,软软的,像是果冻一样,此时此刻怜的大脑已经反应了过来,这让怜觉得惊异,她何时变得那样迟钝了?
不,换句话来说的话,可能是殇这个人,让她精明的大脑,让她一贯的理智,一次又一次的被感情所代替、覆盖。
这谈不上什么好事情,意气用事?可这也谈不上什么坏事情,这样做了之后心里会顺畅很多,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种莫名的新奇感。
在殇面前,怜似乎永远没办法保持自己一贯的理智和冷漠,所有的一切,原本几乎不存在的情绪,在面对殇的时候,几乎就是不受控制的涌出,连发泄都没地方发泄的狂奔而出。
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的举动,她原本以为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任何人,能够触动她的情绪了。
但是此时此刻,现实就像是给了她一个巴掌一样,让她认清楚了现实,并且清清楚楚地告诉她,她自己无法控制情绪。
这简直不可思议,在过去的十年之中,感情这种东西就如同机器之中一个可有可无的零件,被怜抛之脑后,有的时候还会感到几分嫌弃。
但是现在呢?虽然仅限是在殇的面前,那也依旧让怜止不住地止不住地皱起了眉头,自己的情绪向来都是控制的很好的,可是唯独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自己毫无抵抗之力。
情绪原本是自己大脑中一个毫无作用的,毫不起眼的小零件,但是现在,却能够影响,甚至牵制怜的一举一动,毫无疑问,这让怜觉得不妙。
理性的人比感性的人要冷酷许多,感性的人却比理性的人要感情丰富许多,相比起来,感性比理性更能够让人懂得这人情世故。
但是在过去的岁月里,怜一向都觉得,理性比起感性要重要得多,毕竟感情用事并不什么好事情,而且感情这种东西于她来说没有任何作用可言。
毕竟,她向来都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又何必去懂得那些所谓的人情世故?只是,在看到殇的脸上露出那种哭笑不得的表情的时候,怜突然就觉得,眼前的这个世界变得顺眼了许多。
但这不妨碍她保持着理性,而且殇露出真实的笑容还是很好看的。
尤其是那一刻世界的色彩都明亮了。
怜微微仰头,因为身体素质和饮食习惯的原因,和殇差不多年岁的怜比殇还要矮上好多,冰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名为“认真”的情绪。
“殇先生没有资格说这话。”
怜冷冷淡淡地说出了真心话,毕竟,也很少有人会像殇这样二话不说先损伤一通的,说真的,如果忽略自己感知到的那份苦涩,怜都觉得殇欠揍。
因为身高原因,殇只要一低头就可以将怜整个人收入自己的视线之内,冰蓝色的眼睛宛如蓝宝石一样清澈透亮,却又带着蓝宝石所没有的冷漠。
那是属于“人”的灵性,也是属于“怜”的冷漠,理智与冷漠,组成这一双冰蓝色的眼睛,不带一丝感情。
好像这对蓝宝石天生就不应该被任何情绪所有或者覆盖,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怜小姐同样没有这样的资格。”
就像是小孩子吵架一样,他们幼稚的你说一句我怼一句。
总之,殇身上与这城市的疏离感越来越淡,虽然幅度很小,但是确乎是存在肉眼看不到的变化的,怜冷漠的眼睛没有改变,但是心里那沉寂了十年的水潭,却荡起了涟漪。
或许没有殇眼里暗红色的海洋一样波涛汹涌,没有那般的激烈,但是,它的确是存在的,这一点怜不可否认。
仿佛从这一刻起他们才真正意义上的成为了双方的羁绊,成为双方存在在这个世界,和与这个世界和平相处的最后一个理由。
怜不知道殇把自己锁在他的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是连自己的生死都已经毫不在乎了的怜,也不在乎殇的目的了。
她现在啊,貌似只在乎,殇能否握紧掌控着自己的生命的那根风筝线了,如果殇能够做到,自己把殇当成活下去的理由,倒也没什么好拒绝的了。
她毕竟对这个世界曾抱有过一丝希望,处于绝望并不意味她不渴望希望的曙光,既然现在已经有了,她也没有什么抗拒感可言。
“怜小姐……”
殇的嘴角挂着一抹久久不散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