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伟
朋友喜欢往山里走。
2015年的某一天,他独辟蹊径,来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见山坡上有一片林子,林子里有二十几棵杨梅,树上挂满了紫红色的果实。他很欢喜。那一天,他再也不往前行,只是把这二十几棵树爬完,尝遍每一棵树的杨梅,然后摘下带回家。
朋友说,那是长在大山深处的杨梅,无人种植,无人管辖。因为没有人知道,所以,它们自生自长,每一棵杨梅树上的果实都个大色正。不过,说来奇怪,他尝遍了那二十多棵杨梅树上的杨梅,唯有一棵树上的杨梅是甜的,其余的,或多或少都有些酸味。
我们暗暗称奇,也称赞他有口福。
他说:“要享口福,就多到山里走走,别老待在城市。”
因为尝到了甜头,今年,他又一次往深山里钻。我们拜托他给我们带点儿,所以,他早早便去了。去的时候,正是端午,回来的时候,他说,没熟。
过了一个礼拜,他又去,有些酸味。再过几天,第三次去,终于熟了。
他很高兴地把杨梅带给我们。我们吃着,果然吃出十足的甜味和野兴。
我们说:“以后这个时节,我们就不买杨梅了,专管你要。”
“好,好。现在我也不买市面上卖的那些杨梅。而且,那山上别的杨梅我也不要,我只奔着那一棵杨梅树去。”
听着他一片“痴心”,我竟觉得,他像是获得了一棵杨梅树的爱情。
不是吗?在偌大的世间,他只认准了那一片林子。在那一片林子里的二十多棵杨梅树中,他也只认准了那一棵杨梅树。如此想来,倒像是杨梅用一生的时间在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而朋友,也像是花一生的时间去寻找他生命中的杨梅。
这样的一片“痴情”,这样的一份“忠贞”,这样的一段“传奇”,即使在我们的爱情小说里也不多见吧?
山林是山林,城市是城市,它们永远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世俗和门第的坎。世俗和功利的我们,从来都是缘木求鱼,向城市寻找人和物,却从未想过,只有在人迹罕至的山林才有可能寻到我们真正想要的东西。
在茫茫人海中,我们自己又如何能找到那一片悠然自得的林子呢?即使找到了那一片林子,我们又如何觅得生命中那唯一的一棵杨梅树呢?
想来,那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竟是心的距离。
在某片寂静清幽的山林,在某片无尘无垢的净土,在某个远离喧嚣的角落,一定也有一棵属于我们自己的杨梅树。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易寻找到的。因为,它需要一个心无尘埃的净心者,需要一个返璞归真的修行者,需要一个不畏艰险的入山人。这样,我们才有可能收获一棵属于我们自己的杨梅,才有可能收获一份属于我们自己的生命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