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
读《朗读者》竟然源于停电中的无所适从和无所事事。
没电的日子,办公室依然不安静。出出进进的同事,出出进进的领导,出出进进的学生,似乎停电和他们的生活节奏永远搭不上边。比如没有电,同事的课依然得上,领导的脑袋依然不安闲。可于我,却很重要,手头给长岭纺电培训的考试题出了三分之一,明儿最后一次机床夹具培训课程太夹生,需要好好温习一下,电脑处在倔强的瘫痪中,资料锁在其中,我只能望电兴叹。
抬头看窗外,很冷的风,很低的气温,都在向我昭然这个小城属于深秋时节的种种迹象,尤其是愈来愈重的薄凉与深寒,一直以来都是我无法轻易驾驭的。
掩上门窗,除了多了几分安静,凉气也不觉瘆人了,可以将身体舒展些,安安稳稳逶迤在椅子里,翻几页书了。
窗台上的书,还有三四本,最底下的是《朗读者》,一个叫“本哈德·施林克”的德国作家写的。无论是书名和作者,感觉挺顺溜的名儿,一下就记住了。友人说,这篇小说是曾登上《纽约时报》畅销榜榜首的小说,我在下单之前,问过度娘,是和一个荒诞的、有失伦理的,却很诚挚的爱情有关。而此时,它的轰动于我一个阅读空乏和孤陋寡闻的女子而言,依然有种空白无力的窘迫感。我之所以拿起它,并不是太强的诱惑或者探究,只是觉得在这样闲适的时间段,不读一点儿书,有荒淫无度之感。
十点开始,办公室基本没有人进出了,读书应是最好的环境,我不正一直奢望如此吗?
小说字数不多,大概十三万出头,故事情节更简单,十五岁的米夏迷上了三十七岁的汉娜,他陷入那个秋天里一场盛大而美丽的情爱之中不能自抑,而汉娜却在他的身体和灵魂得到欢愉的巅峰时刻不告而别。再次相逢,却在法庭之上——米夏是法院实习生,而汉娜,曾经是纳粹集中营的女看守。在这之前,由于自己的秘密与强烈的自尊心,她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她不识字,她放弃了升职机会而去做了一名纳粹看守。同样由于这个秘密,在审讯时造成了众人对汉娜的误会。可怜米夏,也只是在这一瞬间,发现了她的秘密。他在救她与维护她尊严之间徘徊了很久,但最终选择了沉默,汉娜被判终身监禁。
在之后长达几十年的监禁生涯里,无法做到安生和释怀的米夏一次次为汉娜朗读那些风清月白的故事和作品,一直到她获释前夕。可当米夏为汉娜租了房子,找了工作,准备接她出来的当天,汉娜自尽,故事结束。
我一直认为,日耳曼民族是聪明的,强悍的,严谨的,固执的。这些印记在“本哈德·施林克”的笔下淋漓而出。通篇自始至终,他几乎都是在用一种笃定、沉稳、内敛的姿态,不急不缓地向我们诉说一个十五岁男孩沸腾饱满的爱情。要说的是,“本哈德·施林克”真是个天才,他的精巧构思和细腻描述,从一开始,就让这个有失人性伦理的爱一下子变得十分的迷人。比如米夏如何迷恋汉娜的身体和味道,比如一个少年的性意识和性爱之初,是从他患了一场黄疸后邂逅了一个三十六岁的女子开始唤醒的……
于世人而言,爱与性之间,捆绑着诸多的美好与欢愉,而在“本哈德·施林克”的笔下,在米夏与汉娜之间,却洋溢着诗意与温情,尤其是汉娜在看守所里,学会了写字,学会了朗读。这些,何尝不是一个老女人对于小男孩从内心深处延续下来的那份绵绵不尽的爱?尽管此时她已白发萧萧,皱纹纵横。一个老女人的体臭,从她身上蔓延而出。
其实,我在读到这里的时候,觉得有些纳闷,米夏曾经十分迷恋的味道怎么一下子臭了起来。或许,这种臭,本身就为汉娜的死,埋了伏笔吧?但无论如何,我想,我不会忘记这样一个场景,那就是,在米夏和汉娜的人生路上,爱不止,朗读不止。
当然了,关于《朗读者》,法国《世界报》文学主编克利斯托夫·施扎纳茨在书后评论中写道:“不管我问哪个读过《朗读者》的人,他们都说‘我把它一夜读完’。”我相信,这本书是作者的亲身经历,至少,他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我也相信,每个读完这本书的人所沉浸的思考也不尽相同,这部小说承载了太多,爱与性、爱与被爱、爱与社会、爱与死亡、爱与生命。留给我们的不只是感动,还有令人无比安静的思考。何况,卡夫卡曾说了:“书必须是凿破我们心中冰封海洋的一把斧子。”而且,我一直信奉:卡夫卡对这部小说恰当与精准的诠释,或许在以后相当长的时间里,影响着我对任何一部经典作品的阅读所带来的导向与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