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阿在父亲的书房里,躲避国王的那个儿子。
达克斯是当天早些时候抵达的,没受邀请,也没有预兆。罗阿在房间里踱步,她想知道都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怎么敢回来,还期待自己会受到热烈的欢迎。她想知道他怎么能那么轻易地就回到了这里,回到了罗阿的家。
他们上一次见面的时候,罗阿的父亲正把他拖进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锁上门。
他们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从她那里夺走了某样珍贵的东西。
八年之后,看到他依然像吞下了一块石头。
晚餐的时候,达克斯和她的弟弟雅聊了起来,就好像他们是老朋友,而不是敌人。之后,他还提出要帮忙收拾。
罗阿差点儿把口中的茶吐出来。国王的儿子,她想,在我们的厨房里帮忙?
她的母亲拒绝了,罗阿知道她会那么做。
但她们并没有劝住达克斯。他露出一副迷人的微笑,用那温暖的棕色眼睛融化了母亲的意愿。他甚至从她手中拿过盘子:“我来帮您拿吧,戴丝塔。”仿佛罗阿的母亲不习惯从田里拖出沉重的谷物袋,也不习惯将和她体重差不多的水从歌家族的水井中打出来一样。
罗阿完全不相信,她的母亲放弃了,但没有露出笑容。相反,戴丝塔悲伤地看着国王的儿子。接下来,达克斯站在盥洗盆旁边的罗阿的身边,将一块棉毛巾甩在肩膀上,洗完餐具之后快速擦干,然后问候她的家人,问候她。
罗阿无法忍受。敌人不仅在她的房子里,还在她自己的厨房里,想要赢得她的支持,好像他不是费尔嘉德的王位继承人,好像他不是那个从她那里偷走了妹妹的男孩。正是王位上的人夺走了他们人民的生命线,从人们的骨头里剔着肉。
他不记得他做了什么吗?他是谁?
在罗阿把锅砸到他头上之前,莉拉贝尔走了过来,她注视着罗阿的眼睛,用脸上的表情说:走吧,快走,这边我来处理。
罗阿想去抱抱她。
她逃到了房子的另一头,父亲的书房里。
但即便是书房里也不安全。把一切都收拾好之后,达克斯来到隔壁房间,与父亲一起玩神怪棋的游戏,好像把他锁在储藏室里的人并不是父亲,好像因为达克斯而失去女儿的并不是父亲。
轻轻的敲门声使她脱离了思绪。罗阿停下了脚步,露出了牙齿。无处可逃了吗?
但是打开书房门的并不是达克斯,而是西奥。火焰照亮了他绾成发髻的黑发,在他的喉咙和下巴那里投下阴影。他关上了身后的门。
罗阿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吧?”他问。
她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觉得呢?
西奥穿过房间来到她的身边。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西奥喜欢欺负人,很粗鲁,罗阿觉得很难和他成为朋友。但八年的制裁使他完全变成了另一个样子。八年的制裁让歌家族与空家族的继承人之间产生了亲密的关系。
“你听到晚餐时候他说的话了吗?”知道达克斯在隔壁房间,西奥低声说,“和你叔叔聊粮食丰收的事?好像大部分收获都不会被枯萎病毁掉似的,好像你的父母不会给那些需要粮食的人更多的东西似的。”西奥的声音显得很痛苦,“那个奴隶……他怎么敢把奴隶带进你的家?”
罗阿把双臂抱在胸前。“我不知道。”她低声说。真是太讨厌了,龙裔们认为他们可以拥有其他人作为财产。
她又开始踱步。
看到她激动了起来,西奥让自己平静下来。“只有两周,然后他就会离开。”他伸出胳膊,揽住她,把她拉进怀里,“两周时间,你能处理好的。”
她点点头。这倒是真的。
罗阿看着这个房间和旁边的房间之间的门。达克斯和她父亲一起在那个房间玩神怪棋。
你为什么会来?她很好奇。
西奥的声音把她带回来了。他眯起眼睛看着她,仿佛她并没有真的在他怀里,而是在某个遥远的地方,他正要去找她。在她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之前,已经过了几下心跳的时间。
“罗阿,你在想什么?”
“很抱歉。”她把手捂在眼前,“我……今晚太不专心了。”她把双手放回身侧,“请帮我分散我的注意力吧。”
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我很乐意。”他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窗台前,然后自己坐了上去。罗阿跟着他爬上了窗台,靠在了另一边的窗框上。
西奥抓住她的手,吻着她双手的每一根手指。罗阿闭上眼睛,想要前往他的吻通常会把她送到的地方。但是,就算他的嘴唇向上移动到她的手臂内侧,罗阿也依旧在想着隔壁房间的男孩。
“我改变主意了,”西奥对着她的肌肤低声说,“咱们不要等了。”
“什么?”罗阿完全脱离了她的思绪,睁开眼睛。
西奥坐了下来,放开了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在她的手掌上温柔地画着圈。罗阿盯着他想要抚慰她的那不断运动的拇指。
“我们可以去找敖德萨。”
敖德萨是西奥的家族——空家族里主持婚礼和葬礼的人。
“她可以让咱们秘密结婚,就在今晚。”
罗阿惊讶地盯着他,后背紧紧贴在窗框上。现在距离他们的婚礼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他们的母亲已经做好了计划。她摇了摇头。“想想我父亲会多么愤怒!他是永远不会原谅咱们的。”
“等到最后,他会原谅咱们的。”西奥的唇爬上了她的脖子、她的下巴,“如果你成了我的妻子,我就可以带你离开这里。你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罗阿把脸转向他。西奥那淡金色的眼睛,黑色的睫毛,现在,他热切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嫁给我,罗阿。就在今晚。”
她伸手抚摸他的脸。但是另一个房间里传出了声音,好像是挪动椅子的声音,她的注意力再一次被带走了。
达克斯对她父亲讲了什么?
“罗阿?”
透过墙壁,她听到,达克斯听到她父亲的话之后哈哈大笑。
“罗阿,你在听吗?”
突然,书房的门开了,大厅里的光线透了进来。
西奥畏缩了一下。
罗阿转过头。
达克斯呆呆地站在了门框那里。
“罗阿,我……”他瞥了一眼她身边的西奥,然后把目光又转了回来,“噢,抱歉。你父亲说……”
他的目光落到了罗阿的手上,两个人的手依旧紧紧握在一起。“他说你在这里。”达克斯难过地看着,他的眉毛因为疑惑挤在了一起,好像想让自己走进来这件事变得合理一些,“我不知道……”
然后,他还没有把话说完,就像进来时一样突然,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书房陷入了沉默。只有炉膛里的火还在噼啪作响,金色的光芒洒在地毯上。
“白痴。”西奥握紧了罗阿的手,说道。
但是,她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她正在思索,她想知道,他对父亲的要求是什么?
罗阿相信自己的父亲。她知道他不会同意任何不符合歌家族最大利益的事情。但如果这是某种陷阱该怎么办?
达克斯是暴君的儿子,不应该信任他。
罗阿抽出了她的手。她捧起了西奥的脸颊,飞快地吻了他的嘴。西奥伸手去抱她,想要继续深吻。
但罗阿躲开了。
“我会马上回来。”她从窗台上跳下来,低声说道。
“什么?怎么了?你要去哪儿?”
罗阿没有回答,只是打开门走进了大厅。
走廊外没有达克斯的影子,其他房间也没有。
没关系。她想,她的脚步还记得。
她在花棚屋顶找到了国王的儿子。小时候在这里避暑的时候,他就经常躲在这里,远离房中的喧嚣。
但用梯子往上爬的时候,记忆像针一样刺痛了她。悲伤涌了出来,罗阿没有踩到下一个梯级,梯子哗啦的声音让她畏缩了一下。抬头一看,她发现自己正盯着达克斯的脸。
他的眼睛就像她记忆中的那样,是棕色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那一双招风耳直直地支着。但他的鼻子……变了,没有那么挺了。
骨折了,她想,也许有两次。
又是那种记忆中的刺痛。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这一点。但他就算记得,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她爬上来的时候为她让开了一片地方。
达克斯躺了下来,他仍然像洗碗的时候一样,把袖子卷到肘部。
“我很抱歉,”他说道,“我应该敲门的。”
这不是第一次,他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和其他人一样,这声音不再属于一个男孩,而是一个年轻人。
罗阿在他身边伸展着身体:“你没有打扰到什么。”
他瞥了她一眼,然后转开了头。
他们之间充满了这八年来未说出口的事情。八年来她无法说出的话语,她试图埋葬的记忆。
你怎么敢踏进这里?她想问他。
但罗阿是歌家族的女儿。即使直觉让她拔刀,她的父亲也教导她要亲切待人,特别是直觉告诉她该拔刀的时候。
罗阿需要了解他来到这里的原因。她决定从小事问起。“谁赢了?”她问道。
“什么?”
“神怪棋。”
“哦。”他把双手垫在脑后,放松了一些,“当然是我赢了。”
他抬头看着星星时,罗阿瞥了一眼,发现了一副狡诈的笑容。
“说谎。”
达克斯微笑得更明显了。然而,一瞬间,笑容消失了。他瞥了她一眼,他们的目光相遇了。
两个人都别开了眼睛。
沉默填满了他们之间的空间,就像一片茂密而呛人的杂草。而此时,罗阿想起了那个上锁的房间—呜咽从门缝中滑出,她在门口听着他哭的声音。
“回到这里……感觉很奇怪,”他打破了回忆,“一切都变了。”
是的,她想,我的人民现在很穷。这要感谢你们。
“你也变了。”他温柔地说。
罗阿怒不可遏,她把指甲攥进了手掌中。
“你……”她竭力忍住愤怒和悲痛,但做不到,它们像河水一样冲出来,“你那样子就仿佛没有任何改变一样。和我父亲一起玩神怪棋?爬上这个屋顶,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就像你不记得你做了什么!”
他突然转过头看着她。
“你以为我来这儿是因为我忘记了?”他的声音既生气又悲伤,“我来到这里是因为我记得,罗阿。我永远不会忘记。”接着,他的声音更温柔了,“我每天都会想起她。”
罗阿突然坐了起来。她在想什么,竟然来到这里?她不想跟他说话,不想说埃希的事。
她站起身,小心翼翼地爬到屋顶的边缘,然后面朝花园坐在了那里,背对着达克斯。她把腿摆了过来,脚趾正在寻找下面的梯子。正在这时,他开口了,声音那么小,她差一点儿没听到:“你必须在没有她的情况下继续生活,这是最糟糕的事情。但是,罗阿……我必须得在知道自己夺走了她的情况下生活。因为我……她走了。”
罗阿停下来,坐在屋顶的边缘,双脚赤裸着放在梯子的最上面一级上。她感觉到他正凝视着她赤裸的脖子,那灼热的视线燃烧着她。
“也许这很傻,”他继续道,“也许你认为我没有这种权利。但有时我会跟她说话,在屋顶上,在家里,还有今晚,在这里。她总是那么容易交流。”他的下一句话轻得简直听不到,“和你交流总是比较困难。”
罗阿没有转身向下爬。她一动不动,面朝夜色。泪水刺痛了她的眼睛。
“你为什么来这里?”她盯着黑暗中的花园,低声说。
她听到他坐了起来。最后,她回过了头。他向后仰头望了望洒在天空中的星星,闭上了眼睛。经过几次心跳,他吸了一口气:“我来告诉你,我要偷走我父亲的王座。”
这根本不是罗阿所期望的。
她从梯级上抬起脚,然后转过身来。
“什么?”她盯着他抬起的脸,低声问道。
达克斯睁开眼睛往下看着她:“罗阿,我想问你,你能帮助我吗?”
六
罗阿看着消失的营地之前所在的地方,接着又看向了国王。这位国王还觉得他们可以在没有足够补给的情况下穿越沙海呢。
罗阿站在他身边,愤怒地颤抖着。
然而,有那么一刻,她面前的不是被盖上了一层金色沙子的龙王,而是一个男孩,年轻而害羞,就像那个夏天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
记忆像海市蜃楼一样闪闪发光。
罗阿记得他坐在神怪棋的棋盘前,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好奇的表情。要是他出现在她家里这件事并不是一种讨厌的入侵,那么他的那双招风耳也会显得很可爱。埃希想办法避免去招待他,所以他被强行推到了罗阿身边,而且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条指示:要成为他的朋友。
罗阿甩掉了这段记忆。
这不是那个男孩。这个男人太傻了,甚至为了一匹马直接走进沙暴。
“我从来没有见过比这更无知的国王。”
慢慢地,达克斯站了起来,摘下了挡在脸上的披风兜帽。他盯着她,瞳孔在耀眼的阳光下缩了起来:“你见过多少位国王?”
罗阿咬紧牙关。他这是在开玩笑吗?
“你绝对不应该在沙暴中离开营地,绝对不该。”
“别再喊了。”
“我没有在喊!”
“我不能让夹竹桃跑掉……”
“马根本不重要,达克斯!如果有匹马在沙暴中迷路,咱们可以再买一匹!”
“它是我妹妹的马,”他说,“对我很重要。”
罗阿上前一步:“马可以牺牲,国王不能。”
“我说了,”他盯着她的眼睛,“它对我很重要。”
他的声音是一种警告,让她不敢继续质问。
罗阿看着夹竹桃。这匹母马不经意地将沙子从鬃毛中甩出来。
然后,这让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妹妹的马……
阿莎正在逃亡。达克斯不太可能再见到她了。夹竹桃是他与妹妹的唯一联系。
罗阿退后一步,她的愤怒消失了。就在这时,她感受到了目光,看了看他的身后,她发现了很多身上满是沙子的士兵。看到来自异域的王后在贬低他们的国王,他们都把手背在了后面。
罗阿吞了一口唾沫,放低声音,冲着他身后一挥手:“一切都消失了。”
达克斯转过头来。过了一会儿,他说:“咱们必须想办法走出去。”
想办法?罗阿想,他真的这么无知吗?
“咱们白天要待在遮蔽下,水要定量配给。”
“要如何待在遮蔽下,达克斯?咱们没有帐篷,也没有水,连马都没有。”
除了罂粟花和夹竹桃。
达克斯陷入了沉默,但罗阿没有时间让他想出一个计划。她了解这片沙漠,她知道在没有遮蔽、水或马的情况下,在烈日下生存下来的可能极小。一旦太阳落山,温度就会下降,寒冷会让人们在睡梦中丧生。
他们距离目的地,也就是他母亲之前的住处,仍然有一天的路程。那个地方是由前任龙王为他的妻子建造的,打算作为一处离宫让她休养。从那里到费尔嘉德还需要一天时间。
他们今晚无法步行到达克斯母亲的住所。他们根本到不了那里。
远处,她看到莉拉贝尔和雅从沙子里拉出一条睡袋。
他们走了一整天,努力保持稳定的步伐,没有水和遮蔽。天空中的太阳明亮而炽热,他们减慢了步伐,接着越来越慢。现在已经是黄昏了。罗阿的双眼早已开始模糊,现在她的舌头开始肿胀——这是严重脱水的征兆。
然而,情况会变得更糟:太阳消失之后,他们将无法保暖,没有帐篷,没有毛毯,没什么东西可以用来生火。
罗阿瞥了一眼身后,确保队伍没有落到太远的地方,然后把注意力转回到黑暗的地平线上。温度正越来越低。
罗阿咒骂着那些无用的费尔嘉德人。她咒骂着不得不依赖他们的自己。
莉拉贝尔走到罗阿身边,驱散了她的咒骂。
这对朋友望向远处,太阳正在沉入沙漠中。莉拉贝尔转过头看着罗阿:“你认为咱们能走到吗?”
“如果太阳落山,就不能。”罗阿直视着地平线上即将消失的金色落日说。不久,夜幕就会像窗帘一样落下。
“咱们要扎营。”达克斯的声音插了进来。
两个女孩都盯着他的黑色身影。他把夹竹桃的缰绳握在拳头里,面无表情。
“侍卫和工作人员都中暑了。”
罗阿知道这一点。两个人已经晕倒了,一个人呕吐了两次。
“咱们需要停下来扎营。”达克斯说道。
如果现在停下来,没有火或帐篷抵御能杀人的寒冷,他们就无法在早上醒来。
罗阿摇了摇头:“咱们需要继续前进。”
“所有人都脱水了,罗阿。人们需要休息。”
罗阿眯起眼睛看着他:“咱们花的时间越长,生存的可能性就越小。咱们需要迅速行动。”
“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他们总在晕倒。”
“那就把他们留在后面。”
他惊恐地盯着她。达克斯并不了解这片沙漠。“为少数人而停下来扎营会危及整个队伍。”罗阿说,“但如果咱们在夜晚继续前进,就能走得更远,并在行走过程中保持温暖,增加活下去的机会,最终抵达咱们的目的地。”
这里是沙海。冷酷无情是生存的关键。
但达克斯并不像灌木地人那样思考。达克斯过着轻松愉快的生活。税收支撑着他的生活,还有制裁,是他父亲强加给罗阿的人民的。他从来没有做过生死攸关的决定。其他人会为他做这些事。
他站在了她的面前。由于可视度下降,他看着黄昏的阴影中罗阿模糊的身形。“我不会因为你的高傲,让我的手下冒生命危险。”
“你冒险是因为……”罗阿顿了一下,“我的高傲?”
罗阿收紧了罂粟花的缰绳。感觉到她的心情,这匹马将她的耳朵压在她的头上。
莉拉贝尔来到王后身边,抚摸罂粟花的脖子让它平静下来:“罗阿是对的。如果停下来就更危险了。”
“我不同意,”雅站在他们后面,承受着莉拉贝尔的目光,“我认为我们应该扎营。这些人中没有能继续前进的了。”
罗阿瞪着她弟弟:“如果不继续前进,咱们都会死。”
“我会冒这个险。”达克斯转过身来说。
罗阿想说,要在晚上停下来,他就已经确定了他的结局。他永远不会抵达他母亲的沙漠离宫。他甚至无法活到早上。
但是在她把这些话告诉他之前,一个熟悉的声音刺穿了那个即将来临的夜晚:一只鹰高亢的叫声。
罗阿的心狂跳了起来。她转过身,搜寻着黑暗的天空。
“你听到了吗?”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低声说道。
她寻找着低吟声,但内心仍然只有沉默。
但是,这是真的。一下心跳过后,埃希的思绪冲进了她的脑海。
我找到了你,罗阿。
就好像有人点亮了一根火柴,埃希点燃了她内心炽热的火焰。
“埃希?”
罗阿把罂粟花拉开,在天空中搜寻着,直到找到了她——一只白色的鸟正飞向她,好像从星星中潜过来一样。
你正处于危险之中,埃希的声音出现在罗阿的心中,我听到了你的呼唤。我必须确保你还安全……
你去哪了?罗阿呼唤她的妹妹,她的心跳声越来越近了。
白色羽毛和银色眼睛闪过,埃希撞向罗阿,她锋利的爪子刮着姐姐的皮肤。我……我不知道。我找不到路。我不记得家在哪里。
罗阿把妹妹长满羽毛的身体贴在胸前,紧紧抱住,要保证她的安全。
然后我听到你的声音,似乎很遥远……我不知道。怎么会那么远呢?
通常,埃希都不喜欢罗阿抱着她,因为这样她就飞不起来了。现在,她紧紧抓住罗阿的胸口,让姐姐一边颤抖一边紧抱着她。她的小心脏贴在姐姐的肋骨上,鼓动着。
没事了,低吟在她们之间朦胧地闪烁,罗阿抚摸着埃希的羽毛,你现在回来了。
埃希停止颤抖,从姐姐怀里挣脱出来,飞到了她的肩膀上。她的爪子比平时更重地抓了下去,刺穿了罗阿的皮肤,仿佛只要她这样紧紧抓住罗阿,之前所有困扰她的东西就都无法再把她带走。
接着有声音在远处响了起来。她们俩向西望去。
埃希解释说,我带来了救兵。
一点点光亮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越来越近。那光是灌木地人手中的火把,她的人民正骑马向这边赶来。带队的是一个年轻人,他的脸被纱巾遮住了。
罗阿不需要看到脸就知道他是谁。
“西奥。”达克斯在她身后嘀咕道。罗阿差点儿忘记他也在这里。
看见她的那一刻,西奥立刻离开了其他人,直接冲向她,一支火炬握在他的手中。
罗阿催动自己的马疾驰了起来,她的心脏与罂粟花的蹄子齐声轰鸣。埃希飞了起来,紧跟在她身后。
西奥再次呼唤她的名字,他的声音就像一团火,驱逐了寒冷,将她带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