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鲜血沿着脸颊落在地上,陆远眼前的视线似乎都被血模糊成了一片深红,面目狰狞的趴在地面上,数不清的碎石从龟裂成蛛网状的墙壁上滚落,又砸在他的身上。
喘息。
艰难的喘息着。
模糊的视线中,仍然可以看到远处那狰狞巨大的魔猿,和苏牧月那跑来的身影。
只是,耳边的脚步却像是从极远处传来一般,模糊不清的在耳边回荡。
就连苏牧月在哭喊什么,自己也一个字都听不清。
真是的,在说什么啊……
再大声一点啊,平时骂人你可不是这么点声音啊……
陆远脑海里乱糟糟的想着,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刺骨的冰冷似乎逐渐蔓延到了全身,连带着眼皮都开始沉重起来。
好冷……
这次真的要死了么……
果然,就不应该冲动的吧……
真是的,就连主角都拦不住的怪物,自己当时哪里来的勇气阻拦对方?说到底自己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反派,反派就应该就干反派应该干的事吧……
到头来自己这算什么?
不是说好的不逞英雄么?
陆小远,你是脑子被驴踢了么……
果然当时就应该掉头就跑的吧……
下次……
好像,没有下次了……
陆远艰难的想着,眼皮逐渐阖起,深红的视线逐渐被黑暗所笼罩。
“陆远!!!”
苏牧月跪坐在陆远身边,泪流满面的嘶喊着,紧紧闭起双眸,就连高高束起的马尾辫也无力的低垂下来。
浮动着黑红色烟气的魔猿震声咆哮着,灰土簌簌摇落中,地面上的碎石被震得翻滚,四周的玻璃上也逐渐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纹!
戴着猴子面具的老头慢悠悠的接近过来,周身浮动着的黑红色烟气犹若万千触手一般。
“原来他叫陆远,我记得他,倒是有一些小聪明,可惜太过自不量力。”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苏牧月,双眼没有因为陆远的死亡而产生的半分波动。
“那几名守夜人是这样,他也是这样,不过是一些没有用的血勇而已,却还欺骗自己勇气可贵,正因为这样我才会对人类这种劣等生物失望啊……”
猴子面具轻轻摇晃着,仿佛是在惋惜一般,用苍老的声音轻声道:“不过是蚍蜉撼树,或许,在蚍蜉眼里大树是可以被撼动的,殊不知大树的根系早已盘根错节的扎入地底,任凭它们前仆后继的粉身碎骨,也不过是无用的牺牲而已。”
“你懂什么!”
苏牧月紧紧闭着眼睛,低垂着头,张开嘴大声嘶喊着,眼泪从脸颊划过:“区区生骸!连人类的情感都无法理解,少在这里大言不惭了!”
猴子面具轻轻晃了晃:“你是站在人类的立场上,而且还没有接触到地窟,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人类在诡异面前到底有多渺小,多无力。我们这些生骸不是理解不了,毕竟我们曾经也是人类,只是如今回头看来,当时生而为人的想法确实是幼稚而又愚蠢,像是井底之蛙一般可笑。”
“人类是战胜不了诡异的,就连苏幕遮不也死在了奈落之底?其他九卿坚持宣称霸王卿仅仅是失踪,只是骗骗你们这些不知情的人罢了。”
“强如霸王卿也会陨落,更不用说其他人。说到底,人类不过是一群脆弱而又渺小的劣等生物而已……”
黑红色的雾气浮动着,老人轻轻摘下脸上的猴子面具,露出了一张皮肉腐烂翻卷着的苍老脸庞,无比平静的说道。
苏牧月缓缓抬起头来,看到老人那张腐烂的脸后,瞳孔骤然一缩:“你……你是……”
韩万年!
苏牧月在心底呐喊出这个名字,仿佛有无数面巨鼓在心中奏响!
怎么会!
怎么!
这张脸,她在渔城不夜司的门前见过成千上万遍,至今还仍有对方的铜像立在不夜司门前!
曾六十年如一日的为不夜司付出,号称渔城不夜司的总教头,十年前为了封印出现在渔城附近的地窟通道而牺牲,她还跟着爷爷出席过对方的葬礼,甚至渔城每一个进入不夜司的武者都视其为精神信仰!
如今,对方却以这样的姿态站在自己面前!
说出这样的话!
苏牧月瞳孔在剧烈颤抖着,整个人的灵魂仿佛都被抽空,愣愣的看着对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事实上,我曾经拯救过渔城,让一个即将覆灭的城市苟延残喘下来,那些庸庸碌碌的人们对我感激涕零,整个渔城不夜司都视我为信仰,可是当初,说好会接我出去的弟子却背叛了我,我原本可以不用死的。”
韩万年那腐烂的嘴角一开一合,僵硬的眼眸如同碎裂开来一般,漆黑一片中仅剩下血红色的瞳孔可以看得清。
“在那之后呢?”
“背叛我的弟子一路高升,受万人敬仰。我的家人被我曾经清剿的势力迫害,沦为诡异的食粮。”
韩万年语气平静,接着道:“而那些曾经对我感激涕零的人呢,有谁还记得韩万年这个名字,又有谁对自己能够活下来这件事心存感恩?人渣,蛀虫,比比皆是,不正是因为人类有着情感这种无用的东西?”
“让他们改,是改不掉的,因为这本身就是人类的本性,骨子里的恶之花可比诡异还要更加恶心,既然如此那就都死掉吧……算了,我懒得与你这种小丫头讨论什么人性,和我谈什么牺牲更是笑话,接下来轮到你了。”
手臂轻轻抬起,干枯的手臂在空中飞快掠动黑红色的烟气,连带着后背腾起的魔猿也同样一巴掌拍下!
“轰!”
一声巨响。
四周的土石猛地飞溅开来,烟尘弥漫中,周围断裂的钢筋和砖石暴露着滚下碎石,塌陷到一楼形成了碎石堆。
韩万年踩着脚边弯曲的钢筋,看着苏牧月几乎被碎石堆埋了半截,满身鲜血的躺在地上,微弱而又疲惫的喘息着,忍不住晃了晃头。
“痛快的去死不好么。”
说着,那枯瘦的身影便从上方一跃而下,烟尘弥漫中,碎石哗啦啦的滚动到一旁,露出了一只满是鲜血的手。
听着对方逐渐逼近的脚步,如同从大海深处传来的重叠声响,苏牧月似乎感觉到自己的眼皮越发沉重,仿佛随时都会闭上眼睛一般。
要死了么?
陆远刚才的感觉就这样么?
原来……临死之前什么都听不清的啊……
黑暗与暗红色的视线交叠,像是不断切换的幻灯片,天旋地转之中,一双满是鲜血的帆布鞋踏在了她的面前,冷漠而又清晰的声音在这片废墟之中响起。
“炮拳,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