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欢一句话,世上,本没有快乐和痛苦,只有一种状态与另一种状态的比较。”
“那些,你生命里最难熬的时光,是怎么挨过来的呢?”
“那些悲伤的过往,总能在每一个无眠的夜晚,突然击溃你的神经。人生无常,我们并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样的遭遇,也并不了解有怎样的挫折在等待着我们……”
温婉的女声在手边响起,宛如月光一般静静淌过。
白炽灯那冰冷冷的灯光填满了整间屋子,人影孤单的投在墙壁上,面前电视还在沙沙响着,在黑白画面中来回闪动。
秃头男人静静地靠坐在沙发里,头发凌乱,伸手扶了扶脸上的眼镜,手边的烟灰缸早就堆满了烟头,飘散着袅袅轻烟。
如果陆远他们在这里,一定会认出来眼前的这个男人。
赫然是穆英中学的高主任!
周围的家具许多都被搬走,以至于偌大的客厅里显得空空荡荡,只剩下沙发和地上那台被摔坏的电视。
离婚。
和妻子和睦过了二十来年的高荣征从未想过这样的字眼,也从未像今天这样歇斯底里的像是一只野兽。
崩溃。
痛苦。
不解。
仿佛所有的绝望都是他的,生活的苦难接踵而至,现在就连唯一的精神支柱也离他而去……
“每个人的人生都会有低谷,有时候我们常常会问自己,为什么偏偏是我?但当你慢慢熬过这段时光,它就会在你心里形成一种强大的力量。”
“有时候,人生或许就是这样,我们都漂流在人海,一路失去也一路拥有。”
“这里是FM4.6子夜之声,感谢大家准时收听我们的节目,我是你们的知音朋友叶子,下面让我们来接听第一位听众,分享他的故事。”
听到电台里那温婉的女声,高荣征忍不住摘下眼镜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痛苦的闭起了眼睛。
有时候,比悲伤更让人感到悲伤的,往往是别人的安慰和理解。
他今年四十多了,眼角甚至可以看到清晰如同沟壑般的皱纹。
在学校打拼了二十多年,才好不容易做到这个位置上,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然变成了如今秃顶油腻的大叔。
曾让他感到幸福的家庭,如今也支离破碎……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这四十多年他一直秉承着自己的良心,兢兢业业的对学生负责,对感情忠诚。
然而生活似乎就非要将他击垮一样。
先是学校里闹出了人命,被校园霸凌的女孩走向了歧途,校长为了不被穆家高层责难,将他推出去当了替罪羊。
他从炙手可热的副校长候选人,瞬间沦为了保管后勤的老师。
这对于年近四十的他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妻子也因为这件事,跟他离了婚……
“什么关系!”
“说啊!什么关系!”
楼上传来了女人的哭喊,还伴随着孩子的哭喊,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听得格外清晰,这几乎是他住在这里十多年的常态了。
“人渣……”
他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声。
他认识楼上那个男人,是一家企业的高管,老婆年轻漂亮女儿可爱,但那个男人仍不知足,他不止一次看到那个男人带不同的女人回家。
夫妻吵架,还有摔东西和打骂,在这十多年来就基本没断过。
是的。
生活就是这么不公平。
他奋斗了二十年想要拼死守护的东西,在其他人眼里却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好的,那么这位韩先生,其实人生有的时候的确会是前方一片黑暗,或许是看到这世界最肮脏的一面,或许是对于自身的遭遇感到不甘,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人生就没有希望。你要相信,善良的人终将被这个世界温柔相待……”
温柔相待么?
可为什么被温柔相待的总是那些人渣败类?
高荣征双眼逐渐泛起血丝,似乎有什么东西,犹如活物一般在眼底左突右冲的涌动着……
“惊雷,这通天修为天塌地陷紫金锤!紫电,这玄天火焰……”伴随着电台里那温婉的嗓音,隔壁又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叫喊声。
恍惚的思绪被打断,血丝如同缠绕的蚯蚓一般蔓延,然而高荣征却恍若未觉。
满是血丝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墙壁,惨白的墙壁上影子晃动,他记起来了,隔壁是新搬来的小伙,好像是一个喊麦的主播。
每晚夜深人静的时候,都会伴随着嘈杂而又动感的音乐直播,经常吵得他睡不着觉。
妻子之前也经常抱怨来着。
周围邻居也抗议过几次,但是对方却依旧我行我素。
真是的……
世界上为什么总是有这种人,毫不顾忌别人的感受,用最坦然的姿态做着最让人作呕的事!
还有那些丝毫不珍惜幸福的人渣!
被命运所眷顾,唾手可得别人求之不得的珍宝,却视若垃圾!
“有时候我们常常会想,真的好想爱这个世界啊,或许……”
“人生并非一帆风顺,我们要接受挫折,笑对坦然,感谢那些曾经让你悲伤的日子,或许……”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
“那些让你讨厌的人……”
“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
温婉的声音在高荣征的耳边回荡,伴随着挂钟咔哒咔哒的走针,那温婉的声音逐渐变得像是从深海中传来的一样模糊不清,在耳边如同泡沫一般幻灭扭曲,最后逐渐形成了浑厚而又疯狂的咆哮!
“咔哒。”
秒针拨动,高荣征那略显富态的身体从沙发上坐起来,惨白的白炽灯在屋子里来回闪动着,电视那微弱的灯光映在那张低垂的脸上。
“人渣,就应该去死……”高荣征抬起脸颊,布满血丝的眼眸似乎是要从眼眶里凸出来,脖子不自然的扭曲着。
而在他身后的柜子里,一柄灰白色的石刀不断颤动着,散发着浓郁的黑气……
“老公!啊!”
“刀!怒斩雪翼……咚……”
女人的尖叫在楼上响起,隔壁也只剩下动感而又单调的音乐声,高荣征嘴角慢慢咧开,惨白的白炽灯将他的影子拉的扭曲而又细长。
静谧的夜,万籁俱寂。
只剩下手边收音机里那温婉的女声,还在久久回响着:“FM4.6,子夜之声,我是你们的知音朋友叶子,明晚同一时间我们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