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拥挤人群对立的远方，有一处十来丈的高楼，高楼以沉香筑成。楼中内外的每一角皆是能工巧匠精心雕琢的杰作，缕空飞凤，龙绕朱阁。但阁楼再高，也高不过那边天上的人。
楼底的匾额上，题有默香楼三字。楼下处处岗哨，禁军森严，盔甲制红，隐隐有血光透起。盔顶之上插有一枝白羽，跟林川前几天见到的人很像。
楼上的露天台上，群臣拜服，之后聚立两旁，于前方几人身后，看向试场那边。
“想不到朕有生之年，居然能一睹柳师风采，不枉此生啊！”身着衮龙黄衣的中年人，环顾左右后笑道。
“此乃圣上之洪福，为天赐祥瑞，圣上文成武德，功炳我朝，连国师都要为之倾动。”中年人身边，有一长须簪冠的老者拱手弯腰，贺向这边。
“司徒言重，言重了啊！朕只是享前人之福而已，论功与德，岂敢超先代！”皇帝笑着摆了摆手。
“圣上谦虚太过，圣人有云：仁字当头，不让其师。圣上有仁有功，有劳有德，有何须推辞不受！”老者拱手又道。
“马屁拍的倒是挺快的，有什么用！太傅都没说话，你插什么嘴。”旁边一个中年美髯，面露威严的国字脸开口道。
“韩奕，在圣上面前，你岂可无礼，明天我要在天和殿上参你一本！”老者怒道。
“那你来试试，整天就知道搞这些东西，我看我大齐的文风，都是让你们这些人给带坏的！”中年国字脸不屑道。
“你……”老者被气到了，还想说些什么，就被人制止了。
“够了！文武百官都在看着呢，这样子成何体统！”
露天台上最前方，身倚栏杆的五人里，白发白须的太傅没开口，皇帝也没理他们。
只剩下那位不穿朝服，不带束冠，披了身白袍的男子。他的身高体型与周围的几人一比，看起来要矮上一些，而且从面相上看，大概只有而立之年的样子。
他一开口，就有莫大的威能，两人都不再对话，开始看着前面。
“可惜！张院长未能来一观此景啊！”皇帝叹道。
“他爱来不来，我在这里他就别想能威风得起来！既然跟我不对付，何必来受我的气！”白发白须的老人听到这句话后，还是头一次开了口。
“太傅为何不与院长何解一下，朕可是非常愿意做这个协调人的！”皇帝笑了起来。
“我可与他何解不了，天老大他老二的。前代张院长也是个令我佩服不已的人物，居然将学魁院交到这种家伙手上！”老人话语间点气愤。
“早年的事，朕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据说前张院长临终前，不也曾对今院长传过一句‘为善人善，善来不晚’下来吗！”
“所以我才忍着他在，不然我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插手学院事物，纠结各宫院主事前来，定要将他换了！”
皇帝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下去，倒是白袍的那位笑了笑，却什么也没说。
场中众人的上空，柳中玄一挥袖子，空中出现了一副彩色流光的绘图。图上是以天中俯瞰的视角，下面是一片沟壑万道的山川丘原。
“这里是正气谷，今年国试不考题，只考人！正气谷中有一样东西，谁将他拿回来，谁就是今年冠士！今年可为冠士者，我会赠下一身文道感悟与体验，助他直上青云！”柳中玄的声音不是如同震雷那种力度，却直接盖过了下面不知多少万人，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有种说不出来的穿透力。
这话一出，整个天地都安静了一瞬，接着满场哗然。不止是下面，连那边阁楼上的人也全都说不出话来。
“国师这是为何？太傅，太师……”皇帝听到这句话后，直接一惊看向二人。
穿白袍的男人摇了摇头，他也不解柳中玄的话语跟行为。
“这老家伙他要干什么？”太傅握着栏杆的手一用力，直接将这里给抓断了。
场中哗然之声一边，人人表情各不相同，四下议论之声如同浪潮般涌来。
“正气谷？国师大人没开玩笑吧！”
“应该是真的，那画面确实有些相似……”
“这不是要我们去送死吗？”
“取东西？什么东西？”
“国师大人的文道感悟，这不是直接一步登天了吗？”
“简直是立地飞升成神仙阿！就算不成国师那般，一样能叫天地动荡！”
“这是真的吗？”
“只是取个东西出来，就能成为天上人？”
“你想多了吧，那里可是正气谷！”
“静”天上的柳中玄又开口了，一字出来就让天地无声。
他继续说道：“本次国试不限时间，直至拿到那样东西结束，不论是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不管是谁，得到者方为今年头名，可得我授与的亲传神通！至于东西为何物，拿到自见分晓……”
说完他收了法术，踏空而去，不见了踪迹。柳中玄走后，下面得到释放，顿时吵翻了天。
有跃跃欲试的，有萌生退意的，有一头雾水的，有苦苦思索的，有欣喜若狂，有浮想连连的，活脱脱一副众生百态！
林川就是一头雾水，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找东西？国试？不进考场吗？国师也没说要不要考试资格阿！
天上的人一走，露天台上的某人顾不上向皇帝请辞，直接消失不见。
老人追至学宫路上，拦住了柳中玄，大声质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找东西？你不通过文举选才，直接让人去送死？老子怎么就让你来主试了……”
“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为天下赴死！这就是我的考题，你也可以现在就去变更，反正人都没走……”柳中玄拿起酒葫，从他旁边走过。
“你这样做是不对的……”老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等他走远了许多，才道出这句。
“对或不对，留与后人分说，你得先让后人活下来！”远处的声音传了过来。
老人沉默，他早就该想到的，这个家伙从来就不是按常理出牌的。
以前的自己就是听着这个老家伙的事长大，后来他才发现，原来理想与现实差的实在太远。直至不惑他才懂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许多人做事时没有选择，哪怕到了最后，选择权也不在他们的手上……
“哎……希望你这最后一搏能起到些作用吧！不过，那个正气谷除了神秘一点，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这老东西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居然连我也给瞒过去了！”他仰头望天，目光久久注视着一处不曾挪开，仿佛天上的那块地方，有什么东西在那里。
林川迷迷糊糊，不知道怎么回去的。考场不开，人慢慢散了，大家突然都走了，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给了一张图，说要找个东西，难道这就是国试？可是他怎么不自己去找呢？要是想要人多，早就可以说出来，让皇帝派人去不就行了。
然而这个考试最关键的地方，他是真的没头脑。正气谷在哪里？要找啥？东西是什么样的？这不是什么线索都没啊！
“林兄……”
“林兄回来了……”
看到林川进了客栈，众人纷纷起身相迎。
“诸位回来的比我都早啊！路上把我这身子骨都挤散了”林川见众人都在，开口笑道。
“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都愁眉苦脸的！”客栈里不止这一桌的人神色黯淡，一楼坐满了人，大多都是如此。
尚志一叹，缓缓道：“我等都是为这试题担忧啊！”
“我听说了，没想到国试要去正气谷，还要找东西，这要怎么找！”连等在客栈的白和都是愁眉不展的。
“正气谷是什么地方？听这名字难道是哪个隐世之所？”林川奇道。
“哎！林兄你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这个地方不是找不到，而是太显眼了……”魏得义说道。
“正气谷是上古就有的地方！上古年间，有圣人镇封凶兽，以浩荡圣气压千山，开川地裂出万壑，此后这里便是一片浩然乾坤之所！”尚志正在给林川解释。
“那不是挺好的吗，浩然正气满乾坤！”林川更疑惑了。
“林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阿！后来有一天，正气谷里正气退散，只遗留下疮痍遍地的千山万壑。
没多长时间，里面又生出恶气毒瘴，又有黑烟散出，到处弥漫。常人根本进不得，有些地方更是入之既死。
所幸正气也并未全无，有的地方山林青绿，有的地方黄土枯沟。你之前天上看到的那图，就是黑烟稀少时的正气谷！”
“怎么会是这样？那国师怎么出这样的题，这不是不给活路吗？怎么拿？怎么考？”听完尚志叹气，林川就知道这次有些不妙了。
“我等都是在为此担忧！已有不少人放弃这次国试了，哪怕有柳师的文道诱惑在前，但是人大多数更惜命啊！”
“正气谷最厉害的是黑烟，但黑烟来无影去无踪，有时不分地点突然出现，有时不分场合突然消散，令人防不胜防啊！
但是真要说起来，进还是可以进的，不过要说在里面找东西！太难……难于上青天……”
“正气谷的位置远在南端，地接大楚，它大半处于南芜道上的夷州，这家伙又蔓延出去三四州的地界，谁知道要找什么阿！要是找一颗石子，一根树枝，那一辈子也找不到……”魏得义与尚志几人在旁边接道，你一言我一语的，纷纷摇头。
林川算是懂了，这个国试不简单啊！难怪柳中玄都说要赠下一身文道感悟，这就有些不好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