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往南而行,有了张迟景这个高手在身边,苏碧玉不在那么提心吊胆,身心都完全放松了下来。
前段时间,特别是刚生下马乘风那两天,苏碧玉的身体实在是到了极限,这一放松下来,她立刻就感到了深深的疲惫,整个人如同要散架了似的。
好在可以躺在马车中休息,一应饮食都有张迟景照料,一路晓行夜宿,不一日便到了江夏。
“总算到江南西道啦。”张迟景感叹一声,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他坐在马车外面自然是感受到那种刺骨的寒意,好在他内功深厚,到也能经受得住。
江夏和南岳同属江南西道,虽然此地离南岳还很遥远,但从心理上来说算是同一个地方了。
“过了长江便又近了一些。”苏碧玉看着远处青色的天空说道。
一路过来,张迟景都会将当地的民生记在心里,江夏属大城,眼看天色已晚,便赶着马车进了城。
江夏位于长江中游,乃南北通衢之地,历来繁华,此时虽处乱世,但城内南来北往的商贾依旧热闹。
此处形势比北方要好一些,张迟景和苏碧玉以父女相称,进城也没有被过多盘问,三人进城后在蛇山附近找了家客栈住下。
晚饭过后,有客人在客栈中烤火取暖闲聊:“这天下的太平啊,指日可待了。”
“哦,怎么说?”有人凑了上来。
“那冲天大将军手下第一悍将,已经投降朝廷啦,你不知道吗?冲天大将军大势已去,天下太平可期也。”之前那人侃侃而谈道。
“你是说那朱温?前几日听到一些消息,老兄可是从北方来?愿闻其详。”又有人凑了过来。
苏碧玉离开同州后没有听到过朱温的消息,此时在客栈中听到,自然也认真听了起来。
“现在他已经不叫朱温啦,他在同州城杀了大齐监军使,降了朝廷,僖宗皇帝念他忠义,便赐给了他一个全忠之名,现在他叫朱全忠了,还封了他为左金吾卫大将军,黄巢啊,气数已尽了。”之前那人缓缓说道。
“这么说,这天下真要太平了?那是大好事啊。”有人开心的说道。
客栈中南来北往的客商很多,这年头兵荒马乱,做生意的为实艰辛,全都盼望着世道太平,这黄巢手下大将降唐,对他们来说自然是一件大喜事。
张迟景出门去了,苏碧玉眼神冰冷的坐在房间中,她在心中狠狠的说道:“你们都不会白死,这仇我娘俩一定会报。”。
背信弃义卖主求荣之人,居然升官发财被当做英雄了,她咽不下这口气。
“太平?这乱世才刚起呢。”一个沧桑的嗓音在角落低声叹息一声。
所有人都是一愣,这是大冷天的给他们泼凉水啊。
“哦,阁下有何高见?”有人问了一句。
那沧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高见是没有了,这天下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啊,地方上的势力愈发强大,这会是好事吗?白天我还看见很多来筹粮的军士。喏,门口这位好汉也是来筹粮的吧?”
“筹粮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打仗嘛?”沧桑的声音说了一句后便不再说话。
“愚见,筹粮是为了保境安民。”门口处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沉声说道。
客栈大堂的火光并不明亮,在冷风摇曳着,衬托的那高大的身影愈发飘忽,只听他继续说道:“在下马殷,许州人士,祖上乃是大汉伏波将军马援。”
所有人是面面相觑,这里的人几乎都是客商,突然冒出一个丘八来,大家心中都是一紧,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
“此行到江夏,一为筹粮,二为募兵,有志之士皆可入我忠武军。”马殷侃侃而谈道。
“呵呵,马将军说笑了,我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别说上阵杀敌了,骑马都够呛。”最开始讲话那人尴尬的说道。
马殷不以为意的说道:“天气寒冷,马某在这里请大家喝口热酒,还请有粮食的客商,卖一些给我忠武军。”
事实上,他也没有打算招揽这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商人,他只想和他们做些生意,大唐如今战火纷乱,民不聊生,筹粮也是非常困难。
让马殷失望的是,并没有人响应他,众人又三三两两的各自闲聊了起来。
在大堂的一处角落,一对身披灰色大氅的的男女,正在低声交谈,男的长着一对三角眼,看了眼马殷之后,轻声对女子说道:“程护法,看到这家伙了吧?”
女子容貌较为普通,但却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微不可查的一点头说道:“此人是秦宗权的狗腿子,都不是好人,江护法有何想法?”
江护法的眉毛非常淡,显得一对三角眼特别突出,听到女子的话后,伸出右手,默默的做了个杀的动作。
程护法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和江护法走了出去,走路悄无声息,宛若足不点地一般。
张迟景在蛇山附近转了一圈,进客栈大门的时候,和两人擦肩而过,心中不由一动。
在路过苏碧玉房间的时候,有些不放心的进去看了下,顺便将楼下看到的情况和苏碧玉讲了一遍。
楼下比较吵,苏碧玉在上面并没有听到江护法他们说话,有些好奇的打开窗户看了一下,两人早就去的远了,哪里还看的到?
苏碧玉的视线在大堂内快速扫视了一圈,在她看向靠窗户的桌边时,正好有人看了过来,两人视线相交,苏碧玉身形微晃,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这种感觉非常怪异,那人头发花白,她能确定并不认识,可那双眼睛却带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古怪感觉。
在她再次看过去的时候,那人却已经低下了头,脸上的皱纹如同桌上的划痕,那种奇异的感觉也是消失不见,这让她眉头皱了起来。
张迟景看出了苏碧玉的异样,疑惑的问道:“你认识他?”
苏碧玉摇了摇头,她能确定并不认识这个人,关上窗户说道:“刚才听到了那朱温的消息,可能有些心神不宁吧。”
张迟景眉头一挑“哦”了一下说道:“看来他这把赌对了啊。”
苏碧玉“嗯”了一下,便将之前的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张迟景说道:“江夏城藏龙卧虎,刚才出去那两人身上有杀气,不知有何图谋,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明天我们尽早过江吧。”
苏碧玉不知为何有些心绪不宁,点了点头说道:“那辛苦张长老了。”
张迟景告辞出门,楼下靠窗的老者也已经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