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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唐僧奉命取经

却说观音菩萨同惠岸下了灵山,有玉真观金顶大仙招待献茶。菩萨因奉法旨寻取经人,不敢久留。大仙说:“取经人什么时候才能到?”菩萨说:“约摸两三年可能会到此地。”然后辞了大仙,前往查寻路径。

菩萨师徒二人正走着,忽然到了流沙河地界。菩萨说:“徒弟呀,这地方可是不好走。取经人都是浊骨凡胎,如何能过这样宽的河?”惠岸问:“师父,你看河有多宽?”菩萨停在云端看时,见河有八百里宽,千万里远,波浪翻滚,十分险恶。

菩萨正在认真观看,只见那河中泼喇一声水响,水里跳出一个妖魔来。那怪长得青不青,黑不黑,中等个儿,赤脚乱发。这妖怪从水中跳出,就要捉菩萨,被惠岸挡住。二人在河边一场恶斗,不分胜负。那怪问:“你是哪里和尚,敢与我斗?”惠岸说:“我乃托塔李天王二太子,今保我师父往东土寻取经之人。你是什么妖怪,竟敢拦住我们去路?”那怪醒悟说:“我记得你跟南海观音在紫竹林修行,为何来此?”惠岸说:“那岸上不是我师父?”妖怪收了宝杖,见观音便拜,说:“万望菩萨恕罪。我是玉帝灵霄宝殿下的卷帘大将,只因在蟠桃会上,失手打碎了玻璃盏,玉帝生气,打了我八百棒,贬下天界,变成这般模样。又七日一次飞剑来穿我胸胁,故此苦恼。因饥寒难忍,无可奈何,出来寻一个人吃,不想冲撞大慈菩萨。”菩萨说:“你既有罪贬下界来,现在又伤害生灵,罪上加罪。我今奉了佛旨,上东土寻取经之人。你给那取经之人做个徒弟,立功赎罪。”妖魔说:“我愿意。”却又说:“我在这里吃人无数,好几个取经之人都被我吃了,吃完后把头掷进河里去了。我这里的水,鹅毛不浮,只有几个取经人的骷髅,浮在水面不沉,取经人恐怕早被我吃了。”菩萨说:“胡说!你可以把这些骷髅挂在脖子上,等候取经人,自有用处。”妖魔领受。菩萨又让他受戒,因他出于流沙河,取个“沙”字给他作姓,起个法名悟净,叫做沙悟净。沙悟净此后再不吃人,专等取经之人。

观音和惠岸又往东土而行,行了多时,又见一座山,山上恶气弥漫,不能前进。正想驾云过山,不料狂风四起,闪出一个妖魔。这妖魔长得奇丑无比:嘴长又脏,耳如蒲扇,獠牙如钢锉,肚皮大似猪。妖魔手执钉耙,见着菩萨就打。惠岸拦住,大声说:“呔,妖魔休得无礼,看棒!”妖魔说:“你这和尚不知死活,看钯!”两个一场好杀。但见妖魔凶猛,惠岸威风,棒钯相击,直战得尘土飞扬,飞沙走石。

他两个正杀得难分难解,观世音从半空中抛下莲花,隔开钯杖。妖魔见了心惊,问:“你是哪里的和尚,敢用花招哄我?”惠岸说:“你这妖怪,真是肉眼凡胎。我是南海观世音菩萨的徒弟。我师父的莲花你也不认得?”妖魔说:“南海菩萨,可是救灾救难的观世音么?”惠岸说:“不是她是谁?”妖魔问:“菩萨在哪里?”惠岸仰面指着说:“那不是?”妖魔连忙求饶:“菩萨恕罪,菩萨恕罪!”观音按下云头说:“你是哪里成精的野猪?敢挡我的去路!”妖怪说:“我不是野猪,是天河里的天蓬元帅,因酒后戏弄嫦娥,玉帝打了我二千锤,贬下凡尘。不想错投猪胎,变成这般模样?”菩萨说:“你在此做什么?”妖怪说:“此山叫做福陵山,山中有个洞叫做云栈洞。洞里原来有个卵二姐,见我有些武艺,招我做了女婿。不到一年,她死了,这洞都归我了。不久用尽钱物,只得在此吃人。望菩萨恕罪!”菩萨说:“你既在天上违法,今又不改凶心,伤害生灵,那不是两种罪都要罚?”妖怪说:“若依你,可叫我喝风去!古人说:‘依着官法打死,依着佛法饿死。’去你的罢!不如捉个行人,美美吃他一顿,管什么二罪三罪,千罪万罪!”菩萨说:“人有善意,天必从之。你若改邪归正,自有养身之处。我今领了佛旨,去东土寻取经之人,你可跟他做个徒弟,护他取经,将功折罪!”妖怪满口答应:“愿去愿去!”菩萨就给他摩顶受戒。因他是猪胎,就姓了猪,起个法名,就叫做猪悟能。从此猪悟能不再吃人,专等取经人。

菩萨与惠岸辞别悟能,腾云驾雾而走。正走着,只见空中一条玉龙在叫唤。菩萨上前问:“你是何龙,在此受罪?”那龙说:“我乃是西海龙王敖闰之子,因放火烧了殿上明珠,父王告上天庭,玉帝把我吊在空中,打了三百杖,过几日就要杀我,望菩萨搭救。”观音听后,即与惠岸上天去见玉帝,禀报:“贫僧领佛旨上东土去寻取经人,路遇孽龙悬吊,特来启奏,请饶他性命,赐给贫僧,叫他给取经人当坐骑。”玉帝准奏。菩萨谢了回来,菩萨把小龙变做白马,送入深水之中,只等取经人。

师徒二人继续东行,行不多时,忽见金光万道,瑞气千条。惠岸说:“师父,那放光之处,乃是五行山了,有如来佛的‘压帖’在那里。”菩萨说:“正是那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菩萨见了压帖,叹息一番,作诗如下:

“堪叹妖猴不奉公,当年狂妄逞英雄。

欺心搅乱蟠桃会,大胆私行兜率宫。

十万军中无敌手,九重天上有威风。

自遭我佛如来困,何日舒伸再显功。”

这下惊动了压在山根下的大圣:“是哪个在山上吟诗,揭我的短?”菩萨听了,下山来看,只见石崖下压着大圣,口能说话,身不能动。

菩萨说:“姓孙的,你认得我吗?”大圣睁开火眼金睛,点头高叫:“你不就是那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南海观世音菩萨吗?你从哪里来?”菩萨说:“我奉佛旨,上东土寻取经之人,从此地经过,特留步看你。”大圣说:“如来哄我,把我压在此山有五百年了,万望菩萨方便,救我一救!”菩萨说:“你罪孽深重,救你出来,又恐你惹祸,反倒不美。”大圣说:“我已知悔了。但求指条门路,情愿修行。”菩萨说:“既愿意,待我给你起个法名。”大圣说:“我已有名,叫做孙悟空。”菩萨大喜:“我在前面收了两个,一个叫悟净,一个叫悟能,都是悟字辈,你也是悟字辈,正是巧合。好,我去了,你在此等取经之人罢。”

观音菩萨和惠岸又向东行去,不一日到了大唐国都长安城。

话说陕西大国长安城,乃历代帝王建都之地。时值太平盛世,太宗下诏招贤,开科取士。殿试唐王钦赐海洲人陈光慈为状元。陈光慈又娶丞相殷开山之女温娇为妻,择日去江州赴任。不想途中被强盗刘洪杀死,温娇被占。殷小姐本想一死,因身有孕,只得从了刘洪,不久温娇生下一子,恐刘洪害他,暗地将儿子放在一块木板上,顺水流下。这婴儿被金山寺长老救下抚养,长大后叫他削发修行,取名玄奘。

观世音菩萨来到长安城内,隐了身影,整日找寻取经的合适之人。一日,忽闻唐太宗去化生寺上香。菩萨变成一个癞和尚,和惠岸捧着袈裟、锡杖,沿街叫卖。到长安东华门时,正撞着宰相。萧宰相看见这和尚手里的袈裟直发金光,忙问价钱。菩萨说:“袈裟五千两银子,锡杖两千两银子。”萧说:“有何好处,值这般高价?”菩萨说出这袈裟、锡杖的好处:穿上不堕地狱,不遭灾难,不遇虎狼。菩萨又说:“若是强买,定要他七千两银子,若是敬重三宝,情愿分文不要。”宰相一听,知他是个好人,即以礼相待,说:“我是大唐宰相,我皇十分好善,今正建‘水陆大会’,有劳大法长老同行。”

菩萨随宰相进了东华门,太宗见宰相萧引着两个癞头和尚立于阶下,问是何事。宰相如实禀告,太宗大喜。看那袈裟和锡杖,果然是件宝物,说:“大法长老,朕今大开善教,广种福田,里面有一个大德行者,法名玄奘,朕买你这两件宝物,赐他使用。你要价多少?”菩萨说:“既有德行,贫僧情愿送给他。”说罢转身就走。

唐太宗召见玄奘:“今有二圣僧赠送袈裟一件,锡杖一条,今特召法师来赐给你用。”玄奘叩头谢恩。太宗即命玄装穿与他看。玄奘依命将袈裟穿好,手持锡杖,侍立阶前。众文武看时,见他威风凛凛,容光焕发,光艳艳,彩照乾坤,袈裟甚是合体,不禁拍手喝彩。玄奘穿着袈裟回寺,引得长安街各色男女争相目睹法师俊容,都夸他说:“好个法师,真是个活罗汉下界!”

过了七日,菩萨和惠岸来化生寺看玄奘讲经。两人进到寺里,听了一会,菩萨说:“那和尚,你只会讲小乘教法,可会讲大乘教法?”玄奘闻言大喜,下台对菩萨说:“老师父,弟子只会讲小乘教法,不会大乘教法。”菩萨说:“我有大乘教法三藏,能超亡者升天,度人脱离苦难。”

就在此时,有人禀报唐太宗,说有两个癞头和尚搅扰法师讲经。太宗命人将二僧擒来,问:“你二人既是来听讲,却为何搅乱经堂?”癞头和尚也不跪,只说:“你那法师讲的是小乘教法,不能使亡者升天。我有大乘教法三藏,可以度亡脱苦,寿身不坏。”太宗问:“你那大乘教法放在何处?”和尚说:“放在大西天天竺国大雷音寺如来佛祖那里。”太宗问:“你可记得么?”菩萨说:“我记得。”太宗大喜说:“将法师引去,请上台开讲。”

菩萨和惠岸飞上高台,现了真身,喜得唐王及众文武朝天礼拜,都念“南无阿弥陀佛”。菩萨驾祥云而去,丢下一个帖子,上写着:“礼上大唐君,西方有妙文,程途十万八千里,大乘进殷勤。此经回上国,能超鬼出群。若有肯去者,求正果金身。”

太宗见了帖子,命结束了胜会,问:“谁肯领朕旨意,上西天拜佛取经?”话音刚落,闪出一法师说:“贫僧不才,愿效犬马之劳,给圣上求取真经,保我王江山永固。”太宗一看,正是玄奘,大喜:“法师果能尽此忠贤,不畏千辛万苦,朕与你拜为兄弟。”太宗果然与玄奘拜为兄弟,口称玄奘为“御弟圣僧”。玄奘谢恩说:“陛下,贫僧此去西天,取不回真经,死不回国。”

次日,唐太宗设朝,聚集文官武将,写了取经文牒,制了通行宝印。有钦天监奏曰:“今日是出行吉日,宜行远路。”太宗大喜,召玄奘道:“御弟,今日是出行吉日,这是通关文牒。朕有一个紫金钵盂,送给你途中化斋而用。再选两个善走路的随从和好马一匹,送你作为脚力罢。”又问:“御弟雅号如何称呼?”玄奘说:“贫僧出家人,未敢称号。”太宗说:“当时菩萨说,西天有经三藏,御弟可以经为号,叫‘三藏’如何?”玄奘谢恩,太宗又赐玄奘御酒一杯。三藏保证说:“三年之内,定回上国。”

三藏辞别唐王,带了随从,骑马往西天取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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