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洁白的月牙挂在树梢,成群的萤火虫伴着此起披伏的虫鸣游动于夜空,似乎想融入天际的那一片星河。
菁州某人称“九爷”的商贾府上,宽大的内院栽种的玉兰花背着主人偷偷绽放在深夜,散发出的香味儿弥漫在空气中,与偏院地窖的酒香争芳斗艳,最终败给了酒香的醇净。
忽然,一阵风侵袭而来,将院中彻夜亮着的灯笼吹得摇摇晃晃,繁星似的萤火虫仿佛遭受驱赶,散向院中的角角落落,芬芳浓郁的酒香也随之飘零散落。
摇曳着的火光下,一抹黑色身影不知何时立于廊下。昏黄的灯光映出他左眼眉骨蔓延横过鼻梁的狰狞刀疤,那一双带着肃杀的双眼半眯着,犀利地扫过院内暗处,左手搭在身侧的剑鞘上,五指轻轻敲打着鞘身,仿佛在盘算着什么。
不多时,他转身离开廊下,打开“九爷”的书房,朝房中不安得来回踱步的中年男人抱拳,“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九爷放心,属下保证万无一失。”
这话说得信誓旦旦,却未对那不安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男子起到任何安抚作用。每每想起白日里遭受一支利箭穿窗而入差点要了他小命的情景,瞬间汗毛竖起。
“叫我怎么放心?”他焦躁地抓着袖子就往额上擦,豆大的汗珠没入昂贵的布料中,“那位据传偷遍天下无敌手的雪花神偷,白日里特地修书一封,告知我今夜她要来取走我最值钱的东西,还是以那么凶残的告知方式,你叫我怎么放心!!”
黑衣刀疤男似乎对这位九爷的话满心不赞同,硬着表情道:“那女人狡猾如狐狸且轻功非常人所能及,加上脾性难以捉摸,一般人自是逮不住。但她也非神,当然也能棋逢敌手……”
九爷偏头,抬手喘息着打断他酸溜溜的后续,“光凭外面那些人,你就想拿下她?未免也太小看她了吧!”
不论是谁,能力遭受怀疑心中都会产生不满,更何况像黑衣刀疤男这类自命不凡之人,“这些人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更何况我还有后招。”
他负手而立,目光仿佛要穿透那扇窗直击此时还沉寂无声的院落,嘴角微翘,“九爷不信,等着看就是。今夜一过,才知谁人厉害!”
丑时,主屋屋顶传来一声微乎其微的声响,像是白鸽双足落在了青瓦上,又像是野猫轻巧走过瓦行。
很快,一道暗色身影仿佛夜空流星,快速从主屋上方掠过,然后了无踪迹。
藏于暗处的高手们蠢蠢欲动,但又不敢妄动,只能藏于暗色之中,紧盯着周围暗处,想从中找出些许那人的蛛丝马迹。
半响后,“嗒”一声,那神出鬼没的暗影在九爷与刀疤男所藏身的屋子上方停住脚步,尽管四周隐隐约约的散发跃跃欲试的杀气,她却不骄不躁,微微地勾起嘴角,垂眸扫了一眼明里沉寂实际暗藏杀机的庭院。
“呵!”她嗤笑一声,挑了挑好看的眉看向与杀机暗藏的主院与之相反的偏院,突发奇想心生一计,踏着青瓦闻香而去。
直到她彻底消失于主院,暗藏于院中四处的杀手尚不能理解,个个将直勾勾的视线转向主屋,似乎在等里面发出什么声音好求证他们心中的疑惑。
“她就这样走了?”
从头上传来瓦片松动的声音开始就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的九爷瞪大了眼睛与刀疤男对视了小一会儿,确定房上却无人后才深深地吐了口气,随即不敢置信,疑惑重重,“她,她就这么走了?”
刀疤男还仰着头竖耳听了许久,确定头顶的人已经离开,也心中疑惑,暗暗猜测着这女罗刹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以她乖张的行事作风,即便是发现了院中暗藏之人,也不可能就此罢手,从未听说她还怕人多势众……
“看样子是已不在此处。”
“当真?”九爷闻言差点喜极而泣,激动地转身就拖着他那大腹便便的油腻身躯小跑入了里屋,“谢天谢地,我的宝贝……”
“九爷……”
刀疤男思绪早已分散,阻拦的动作略显迟疑,只见这位自称“菁州酒霸”的九爷已经主动掀开墙上挂着的一幅仕女图,伸手扭动了藏于仕女图后的机关,打算取出藏于暗格中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得到的宝物,却不想才听“卡”一声机关开启成功的声音,一股带着酒香的凉风便不知从而入,瞬间缠绕起他来。
很快就回过神来,刀疤男见势暗叫不好,眼明手快迅速拔剑而出,朝带着凉风而来的暗影袭去,挡住了她伸往暗格的手,但还未来得及想下招如何应对,便听九爷发出一声惨叫。
“啊!!!!!”
离他最近的寒东雪要被猪叫般的声音撕裂耳膜。她不耐烦地踢开刀疤男泛着冷光的利剑,抬手并指化手刀,重重地朝九爷颈后劈去。这人也不是什么硬骨头,她这一掌下去,惨叫声随即止住,白眼一翻昏倒在地。
“嗬!”
刀疤男拧着眉看了一眼到底不醒的九爷,高大的身躯往后退了一步,握剑的手手背青筋暴露。
“我等你很久了,”他冷哼一声,双眼带着肃杀之气,直勾勾地锁定着冷风过境后书案旁正一脸嫌弃地甩了甩右手的窈窕身影,眼中丝毫没有半点怜香惜玉,恨意十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说:“雪!花!神!偷!”
眨眼的功夫,那暗格里的东西不知何时已在寒东雪手上,她一边把玩着那做工精细的四方木盒,一边侧眸看他一眼,随即负手而立身姿傲然,“我从不知翻江大盗还兼顾人家后院的看护,失敬!”
“你!”刀疤男气急,咬牙切齿瞪着她那一贯笑盈盈的脸,目光狠毒得仿佛要刮她肉喝她的血。“是谁把我害成这步田地的,你忘了,我可不敢忘!”
“怎么?还想叙叙旧?”寒东雪扬眉,对外面稀稀疏疏入耳的动静无动于衷,“今夜不巧,本姑娘还有要事……就不与你一对一叙旧,不如把你那些尽忠职守的小喽啰叫上一起上?”
话音方落,原本藏于院中四处的黑衣人破窗而入,拦住了所有寒东雪能离开的路径,将人团团包围。
“小把戏。”寒东雪嗤笑一声,一手慢慢握紧拳头,头也未回,左手轻轻地一甩,手中的盒子“咻”的一声立即以一道漂亮的光线飞出窗外,精准无比地卡在一颗梧桐树树枝与树枝的中间,纹丝不动。
“上!”
刀疤男退后一步,双手一扬,数名黑衣人闻声而上。尽管他们人多势众,寒东雪却也不畏惧,一个转身灵活地避开眼前一个黑衣人砍来的大刀,抬手擒住他的手腕,稍稍一使力,“哐当”一声刀已落地。她抵住另一黑衣人的肩膀借力翻身而过,灵活的动作仿佛一口气喝成,两指并拢抬手逐个往定身穴上一点,不一会儿的时间就将黑衣人全部定在原地!
虽早就领教过这女人的身手,没想过单凭这些人就能对她造成什么伤害,但刀疤男怎么也没想到,这女人的身手竟然比一年前更厉害,还未真正亮出兵器,便已将他的人尽数定身……
他不能再等,只能先发制人!
“纳命来!”
他大喊一声,执剑而上,寒东雪却灵巧地将身体往后倾,随即高抬起右腿往泛着冷光的长剑一踢,起身时双手不知何时多了一对短刀,以剪刀的夹击将那人的长剑抵在一对短刀的中心,“哗哗哗”花光闪烁在黑夜中,短刀与长剑不断的发出刺耳的声音。
不得不承认,恨意跟嫉妒,还是能使人更上一层楼的。不过,一年前的雪花神偷与翻江大盗对峙,寒东雪以绝对的优势占上风,一年后……当然还是寒东雪占上风。
不到十招,翻江大盗仿佛回到了一年前,被寒东雪压制得死死的,而寒东雪似乎真的不打算再跟他耗下去,“卡”一声将短刀的刀柄与刀柄末端合并,一对短刀合为一体,不仅以刀身抵住长剑,另一头锋利的刀锋划过那人持剑的手臂。
刀疤男知晓自己身手不敌她,在被寒东雪一掌劈在胸口,往后退了数步之后,眼见着这女人要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只能提前将自己准备的“后招”提前奉上,朝空中发出漫天针雨!
每一根细针上他都喂了毒,但凡这个女人稍有不留神中了一根,哪怕是一根,都命不久矣!然而寒东雪仅将手中的短刀一转,形成一股旋风,挡住朝她飞来的针雨。
“没意思,好没意思。”她撇一眼散落房中的细针,突然觉得了然无趣,撇撇嘴,不再拖延时间,迅速地收回短刀分身回鞘。“本姑娘今夜与佳人有约,就不陪你玩了。”
话音落下,人已消失在夜幕,来无影去无踪宛如鬼魅,独留翻江大盗一人捂着疼痛的胸口,撕拉着嘴角面色狰狞地大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