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警车的胡杨百无聊赖,手机早就自动关机,只能瞄一眼眼车上的时间,已经4:13。
一路上民警偶尔会跟自己搭上两句,不过并没有牵涉到案情,更多还是生活相关的事情,胡杨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就静静地看着窗外,从矮楼民房穿过片片现代都市的高楼大厦,又重新拐进寡露的工业区,巨大的落差让他感觉心头一窒。
“淅沥唰啦。”掏钥匙的声音。
“咚咚咚。”
聚精会神的江辰突然内心一惊,沉声问道:“是谁?”
“你哥,胡杨。我怎么门打不开?”
“哦,哦。那你等一下,我收拾收拾。”江辰有点慌张,穿上裤衩就去开门。
“嘿,你还收拾个什么玩意儿?大晚上不睡的折腾啥呢?”
“打完这把就睡。哥,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我还等着你网咖下班给我带煎饼呢。”
“去,给你哥煮个红烧牛肉面,不。先把手机给老子插去充电。这还是自己认识的胡杨吗?身上平整的白衬衫显得皱巴巴的,浓郁的黑眼圈像熬了两三个通宵,下巴跟络腮依稀都能见到胡须渣,脸色还很白整个人显得摇摇欲坠。
“喝酒了?”走廊已经有好几家被骚动吵醒,江辰连忙把铁闸门拉上,搀扶着哥哥,免得他踉踉跄跄地给摔了。
“去那间房,”胡杨伸出手指了指那间被关上的门,那是母亲的房间。
他们租的是两居室,原来是俩兄弟一间,母亲另一间。自从她去年走了以后,江辰一直在闹别扭说什么也要自己一间房,哥哥虽然尊重他的决定,却没有搬进母亲的房间,而是就近打起地铺来。
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江辰知道,而且很大的事情。
暖烘烘的水浇灌在他脑袋上,顿时整个人清醒不少。胡杨注视着镜子前的自己,对他来说今天就像过了大半个月一样漫长,海量的信息,再加上在审讯室,面对四面墙壁长时间没有人回应自己的无助。他尝试性理清一切,脑海率先浮现的却是琼华还有期望这两件事,不相干的两件事在他脑海像星星之火般串联在一起。
门?!当时怎么进入来着?应该是想想那道门……怎么没有?当时自己是在公交车上?然后一股神秘力量震碎了玻璃,难道跟那条龙有关?还有那个梦?
“你洗得差不多说一声,我才给你煮面,不然泡烂了不好吃,然后再准备开洗衣机。”江辰说着自己的计划,但胡杨显然没听见。
“是玉佩!”胡杨打了个机灵,想起来自己一直紧紧攥着那枚颖祈送给自己的玉佩。
“哇,哥。你在干嘛?”浴室外,江辰眼睛都看直了,好家伙。
“我东西落在裤袋里了,免得回头被洗衣机洗坏。”
“是颖祈姐送的玉佩吧?瞧你给紧张的,喏。”江辰把玉佩小心翼翼地塞到哥哥手里,挤兑道,“害不害臊,这么大的窗户架在这里?”
“哎,亏了亏了。”
简单收拾靓净,胡杨匆匆忙忙往母亲房间窜,不忘回头提醒小胖子给自己下个面。
果然跟胡杨想的一样,手上捏着玉佩,集中精神之后他被重新传送到那个破败的铝合金们面前,这次他不再犹豫直接转动了门把手进入。
一股破败的赛博朋克风呈现在他的面前,空间似乎封闭了很长时间,以至于刚一打推开门,塑胶、金属等一股厚重的味道裹着灰尘扑面而来,窒息的氛围好长时间才恢复过来。眼前的是一台台硕大厚重的贩卖机,大多已经故障,显示屏上是要么灰蒙蒙的雪花,要么就已经断电,看不清原先贩卖的究竟是什么。破碎的霓虹灯还有广告牌上的文字他也不熟悉。
正中间的是一架雪白的人影,夹着古老的小提琴,手上琴弓的旁边则是乐谱架,上面铺着一层羊皮纸,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进一步靠近,好奇这个人到底是谁?那条龙和他是什么关系?是否跟所谓的生物进化有关系?
他惊骇地发现这人影语气说是个人,倒不如说是傀儡,又或者是损坏的机器人,早没有了活人的气息。他的身体呈高贵的雪白,虽然堆满了灰尘与蜘蛛网,但也难掩高级金属的雍贵。他一直以为这是架骷髅,没想到对方连肉体都是这种雪白的颜色,倒是有点像去年上映的《普罗米修斯》。
“拉首曲子听听?我要听门德尔松的E小调,来走起。”胡杨自顾自地做了个指挥的动作,结果人家压根没理他的意思。
“兄弟,琴弓不错,可惜了……”他像老朋友一样试图跟他搭话,结果自然也是不了了之。
难道端倪在琴谱上?胡杨把注意力转回琴谱上,左半边谱最上面两三行是一段长长的点符号,像极了物理考试说的打点计时器。
应该是Player Violin吧,他挠挠头想到,没想到还有这么古老的技术,这是一种使用纸卷或者卷轴式琴谱,通俗点说就是音轨的上一个版本,要不是父亲是乐器藏家,胡杨大概还接触不到这么冷门的知识。
最下面的他倒是看得懂,都是中文文字,但光是瞄一眼,胡杨便感觉整张脸火辣地滚烫了起来,原来先前的不是幻觉。
来自林琼华的期望+377
来自马琪琪的期望+54
来自陈淑香的期望+245
来自李慧莹的期望+89
……纸卷还在不断翻滚,不过很奇怪卷轴只有手指粗细,但牛皮纸却好像用不完一样。
来自江辰的期望+81
小胖墩对自己有什么期望?
好家伙,我这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胡杨瞄见在这下面有统计余额,合计10057,他一哆嗦赶紧卷动着转轴往前面找,想看看是谁做出这么大贡献,其中一条把他吓湿了。
来自林琼华的期望+999
喂喂。别开玩笑了,你对我有这么高的期望干什么?我就是个普通……不。我连普通高中生都不算,我是个负债90万的高中生呀。
在胡杨脑海中形成一条粗陋的万米马拉松竞赛,如果说高中生还在起点,有积蓄90万的跑完了一半的路程,那么他胡杨就是因为偷跑被加罚到15000米的位置作为起点。
纸卷还在咔咔地转动,这让胡杨意识到这个期望是持续的,也就是说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他匆匆忙忙地从最开始的记录往后面的翻,发现自己收到的期望值在不断地减少?
等等?既然叫做余额,他特地加重‘额’一字,那是不是可以直接提现出来?胡杨想到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提现?”他常识性冲机器人嚷嚷道,结果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这个破机器人,站在后面一点作为都没有,滚远点。盯着老子看,让人毛骨悚然。”胡杨伸出脚就往他膝盖招呼。
这时候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对方摇身一变居然变成了自己,还是同样地夹着小提琴,一双眼睛是死气沉沉的,关键是你双腿之间光秃秃的也太过分了吧。
“任务:花费10000解锁修复贩卖机。”
从羊皮纸上缓缓弹出几个字,想着这余额大概率是提取不出来,既然有得花那就花吧,刚想钻研怎么使用,大门却砰的一声被推开,胡杨被吓得一哆嗦,从那边世界脱离了出来。
“你面还吃不吃?不吃我可吃了哈。”江辰小脑袋瓜探了过来。
“吃,怎么不吃。”胡杨连忙起身,再看一眼被自己弄得皱巴巴的床单“我先把床重新铺好再吃吧。”
“哥,你就重新住进去吧,妈妈都走了这么长时间了,她应该也不想看到你特地一直把房间空着。”
“好。”经历过漫长的一天,胡杨发现自己轻易地与过去的自己释怀了,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何苦再在自己身上加枷锁呢。
命运的转轮似乎连接上了崭新截然不同的轨道。
“如果不想我扣你零花钱装锁的话,以后我关着门请不要随意打开。”
“可是,凭什么呀?”
“就凭家里只住着我们两个人,我为啥要装锁你没点哔数吗?”胡杨翻了个白眼,雪白的瓷碗红烧牛肉面上铺着刚煎好的荷包蛋和火腿肠,旁边整齐地码着生菜,突然觉得活着也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