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贵在赵德胜横拔楞竖挡强留中捏着鼻子在他们的营地住了七天。
七天里他熟悉了这群人。他们这群人大都跟自己一样,是没有土地的农民。尤其值得敬佩的李文顺指导员,他撇下了河南老家的老婆孩子和这群大字认不了几个的农民同吃同住在一起,若不是他那副眼镜和那件长袍,在这群人中你根本看不出他是个有学问的人。以前,宝贵一直以为杨建兴是最有学问的人,可通过这三天的接触,他不得不承认,杨建兴跟李文顺比只能做第二。
这三天宝贵听了不少新名词。什么共产主义、资本主义、帝国主义。尤其共产主义最令他向往。李文顺向他解释什么是共产主义时洋溢在脸上的兴奋很有感染力,宝贵在他的描述中想象着人人都平等、人人有工作、人人有地种,太太平平过日子的美好前景。如果不是自己挂念桂芹和姚婶他真想留下来跟他们一起干这个大事。
这群人很令他感动。你看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心却想着一件事,他们彼此爱护体贴,那怕只有一块肉也要熬成一锅汤大家分着喝。看到这情景宝贵由衷的感叹,亲兄弟都未必有他们亲。他们为了把日本鬼子由自己的老家赶出去,无怨无悔的过着清苦的生活。
七天中,宝贵把自己所熟悉的山里经验毫无保留讲给他们,把自己对射击的感受也手把手的教给他们。待到宝贵要离开时,这群人已同宝贵产生了依依不舍的友情。
赵德胜的这支队伍已经不是他刚投救国军时的那支老队伍。现在的这八十多人是他刚刚凑起来。他当初的老队伍都在那次和鬼子遭遇时打散了。
赵德胜刚进救国军时,他瞧不起这些散漫的“乌合之众”。为了不让他的热情受到打击。李文顺请求团里给了赵德胜一个连的番号。赵德胜当连长,他自荐当了指导员。
赵德胜领着他的这帮兄弟当了三天救国军就觉得没意思了,他们这个队伍名字挺响亮叫什么“中国国民救国军”。他这个连长是这个军下辖补充一团的一个连。他这个团既没有没有统一军装也没有统一徽记更没有武器供给。凡是来参加的人你是穿什么来的算什么,拿什么来的也归自己用。赵德胜觉得这不像在参加什么队伍,倒像在家时帮邻居盖房子。他把自己的这个想法说给了李文顺。
说这个话时是在全连改善生活喝酒时。这是他到这里六天来第一次见到荤腥。那天他们出外筹粮捡了个落在陷阱里的野猪,喝着老烧酒吃着野猪肉,赵德胜用酒盖着脸说出了自己的感受。李文顺没有戗他话而是顺着他说:“咱那如人家帮忙盖房子的,人家好歹有人管饭。”
“咱们在这干有劲吗?”赵德胜试探着问。
“你有好地方去吗?”李文顺试探着反问。
赵德胜认真的想了想:“还真没有。”
“还是的,”李文顺仍然不温不火,“在没有好去处时,咱们只能在这忍着。”
“可这缺吃少穿的?”
“你有辙可以想啊。”
辙,赵德胜还真有。凭他手里的三十多条枪,要想吃香喝辣还真不是难事。可李文顺给他的辙下了一个箍。那就是除了日本人和汉奸,其他人的东西一概不能抢,抢了就按破坏抗日论处。
抢日本人,赵德胜还真不敢。他对他们有些了解。这帮犊子不但家伙好,而且是个个训练有素,自己这点家底根本没法和人比。汉奸到是一个选择。凡是当了汉奸的绝大多数都是因为胆小怕死。
有了目标,赵德胜便开始行动。他首先在附近的村屯进行踩点,只要有巴结日本人的大户,他就已救国军的名义给人下帖子要吃要喝。顺从他他表扬几句,不服的他就刀兵相见。几个月下来,他这个连吃喝不愁了。他成了补充团的名人,李延禄团长当面表扬他能干,并将全团的给养任务拜托给了他。
赵德胜美,被委以重任让他飘飘然。实际操作起来他才感到压力。近千人的吃用可不是他那几十人随随便便就能解决的。开弓没有回头箭,赵德胜绞尽脑汁完成着自己揽下的债。他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随着成功率的上升他的胆子也越来越大。方圆百十里的汉奸已满足不了他的需求,他开始试探着弄日本人。
那天他们去柳条沟张大善人家取粮时同一小队日本兵走了个顶头碰。当时那三十几个日本兵正押着两马车粮食由屯子里出来。打头的柱子发现了情况跑回来向他汇报,他叼着一枚草根想了一下问李文顺:“指导员,咱们折腾这么长时间是不也该收拾一下日本人了?”
“你是连长你说的算。”
“怎么干呢?”
“你是连长。”
说实话,当时的赵德胜还真没指挥过正经的战斗。他在没有反对意见的情况下,凭感觉把队伍藏在了路边的柳树趟子里。待到毫无防范的日本兵来到近前他就下令开火。猝不及防的日本兵在他长枪短枪加手榴弹的袭击中一下乱了营。还没等缓过神来,赵德胜的队伍就开始冲锋了。赵德胜真幸运,他在冲锋前无意间打死了日本兵的指挥官,待到冲锋时,已成了无头苍蝇的日本兵根本组织不起抵抗,能动弹的都落荒逃去,遗下的八具死尸被赵德胜扒了个精光扔到林子里留着喂狼。扒下的衣物虽有血污,但也分给了缺衣服少裤子的队员。
这一次胜利让赵德胜更飘飘然了,在整个补充团,他的队伍武器是最好的,吃的也是最好的,服装也是最齐的。李文顺劝他乘这个机会把队伍扩一扩。他不干,他还套用说书的话说:“兵在精而不在多。”其实他这是托词,他还是瞧不起那些认嘛都不懂的老屯们。
赵德胜领着他这支精兵穿梭在山林村屯之间,这支能把皇军打的屁滚尿流的精兵令各村屯的大户门望而生畏。他们对他是敬畏的甚至是巴结的奉献着粮食和布匹。
前些日子。一直处在过五关斩六将状态中的赵德胜突然走了一次麦城。
那天,他领着他的这支精兵去磨刀石搞粮食,在半路又遇见一支日本兵。占过一次便宜的赵德胜本来是能躲开,可想再露一次脸的想法让他决定再****一家伙。他领着自己的三十几个精兵迎着这十几个日本兵就冲了上去。
双方一交火,赵德胜就开始后悔了,这拨日本兵跟上次那拨截然不同,枪声一响,他们不仅没有慌乱,相反是用合理的火力把赵德胜他们压在了地上抬不起头。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可怕了,这拨日本兵分成三堆,成“品”字稳住了阵脚。赵德胜摆脱了压制刚想组织进攻,这时他才发现自己面对的并不仅是面前的十几个鬼子,他们只是大队鬼子的尖兵。那帮看不清人数的鬼子黄呼呼的一片涌了过来,刚能搭上手,他们便对赵德胜施以了疯狂的炮击。
赵德胜一下被打傻了,他“撤”的命令刚出口。队伍就像没人管的羊群似的散进了林子里。真是兵败如山倒,队伍进了林子就各奔了东西。赵德胜的身边只有柱子和两个队员。李文顺也没有了踪影。赵德胜无奈只得与鬼子在林子里藏起了猫猫。林子里四处响着零星的枪声,有一处枪声响的最为密集,赵德胜四人赶到时枪声已向山顶转移,他赶到时只见到了五具鬼子尸体和一个队员的遗体。他命令柱子和自己把队员的遗体找东西盖上,又命令其他两人收缴死鬼子的物品。这些活还没干完,他们也同搜寻的鬼子接上了火。
在边打边撤的过程中两个队员中弹身亡,他自己的小腿也被穿了个眼。最后他和柱子被逼在了山顶。山的另一边是个陡峭山坡,茂密树木和灌木丛让人看不清坡有多深。此时已近傍晚,林子里的光线已经变得昏暗,成扇子面的追兵步步紧逼。打光了子弹的赵德胜和柱子顺着陡坡连滑带出溜的向坡底逃去。有树木和灌木丛相助,赵德胜和柱子虽然被磕碰挂划的伤痕累累,终于安全的下到了山底。在夜幕和灌木丛的遮护中,他俩终于成功的逃离了危险。追兵是摆脱了,可他俩也迷了路,若不是那天碰到宝贵,他俩还不知在老林子里转到啥时才能回到驻地。
李文顺比他俩早回到驻地。万幸的他,不仅自己毫发未损,还带回了七个队员和两挺机枪以及十几个新队员。
自从那天万般无奈的赵德胜领着他的一排人跟他进了林子,李文顺就对这支队伍给以了特别的关注。救国军虽然轰轰烈烈的扛着抗日救国的大旗,但这几千人的队伍却复杂的很,他的主体是原吉林省防军的一个营,九一八以后省防军保了满洲国的皇帝当了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