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闻渊的电话打进来时,楚景恒还站在输液区的外面,刚好看得到岑溪那个地方。
“你在你爸那间医院?”纪闻渊的声音紧绷。
楚景恒说:“嗯,给我爸送东西,就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她了,真是你女朋友?”
纪闻渊说:“还不是。她在躲着我。”
楚景恒这才明白,怪不得他不直接打电话给她,而是打来了他这里。
楚景恒知道他在出差,不想让他太担心,“有人帮她买了东西,应该是旁边打针的小女孩妈妈,她刚吃了,现在在吃药。”
楚景恒一边看一边给纪闻渊转述情况,“哟,看来是个怕吃药的主,她喝了一大口水才吞一药丸,等会准想上厕所。”
纪闻渊心疼地皱皱眉,“她身边没有其他人吗?”
“没有啊,看她就一个人。”
纪闻渊拜托了楚景恒,少见地叫了楚景恒一声敬称,“师兄,帮我看着她,我现在回青巳。”
楚景恒摸了摸下巴,心想竟然会有人牵扯到纪闻渊这个人的心,不由得多问了一句,“你真喜欢上人家啊?”
纪闻渊反问:“不然呢?”
楚景恒知道在电话聊不出什么,便说:“好吧,你回来小心点,这边有我看着呢。”
纪闻渊稍微放下心来,他看着手机没有任何信息和电话陷入了沉思。
岑溪吃了药喝了大量的水,感觉整个人舒服了不少,但是为了自己的肾着想,她加快了一点针水下落的速度。
于是她忍着手背的刺冷和疼痛,赶紧把吊针的药水打完,让护士帮自己拔了针后赶紧去上了厕所。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倒霉,她从厕所出来会经过儿童看病的诊室,刚好碰上了妈妈和她嫂子带着侄子来了医院。
妈妈先是惊喜地叫了她一声,“西西!”
岑溪转身看到她们时脸色还是苍白的,妈妈很快发现了她在生病,将怀抱里的侄子送到了嫂子的怀里,她一个人上前抓着岑溪的手臂,脸上都是担心,“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
岑溪没有看另外的人,而是扯了扯唇回答妈妈,“没事,感冒发烧。”
妈妈满脸都是心疼,“你住在外面都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你瘦了很多!上次让你回家吃饭都不回来...”
岑溪看到远处的嫂子开始不耐烦,因为小逸不喜欢母亲抱只喜欢奶奶抱。她失去了和妈妈倾诉的欲望,“小逸生病了?”
妈妈这才想起,“对啊,也是发高烧了,今天带他过来复诊,好很多了,现在要去拿药.....”
岑溪“嗯”了一声,“我先回去了,你...你们好好照顾小逸。”
岑溪拨开了妈妈的手,自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医院。
她冷静地叫车,然后离开了医院。
岑溪不希望自己去争取那一丝温暖,因为那些温暖时时刻刻有可能带着刺。
到底是什么时候,大家走到了这样的地步?岑溪淡淡地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象,心想,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可以给自己温暖。
楚景恒看到岑溪上了车也离开了医院,同样也将岑溪在儿童区发生的事情三言两语说了一下。他离得远,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从表情看得出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因为岑溪走后,楚景恒看到那名妇女回到了一个孩子身边,更年轻一点的女人似乎皱眉抱怨了几句,中年妇女笑笑没说话,但是看得出来笑容也很勉强。
楚景恒跟着岑溪走出了医院,看到她站在路边发呆,直到她上车,楚景恒就好像完成了纪闻渊交给自己的任务一般松了口气。
纪闻渊挂掉了楚景恒的电话时他还在路上,他忍不住刷了一下手机,发现岑溪竟然发了一个朋友圈。
是一个燕子窝,成年的燕子正在投喂小燕子。没有任何的文字。
联系到楚景恒刚说的话,纪闻渊似乎懂了她的心情。本来以为温水煮青蛙的计划如今只恨不得插翅回去拥抱她。
岑溪回到家的时候精神了很多,头不晕了,温度没有早上那么高了。她受不了医院的病菌,去浴室将自己洗了一遍,然后下单叫了外卖。
很快门铃响了。岑溪以为是外卖,谁知在猫眼一看,是妈妈。
岑溪开了门。妈妈拎着保温桶,里面熬了粥,还带了几样她做的小菜过来配着吃。大概生病时的她太脆弱,她在拿碗筷的时候忍不住红了眼眶。
岑妈妈停不下来,帮她收拾了一下东西才坐下来。刚好这个时候外卖就真的到了。岑溪去把点好的清汤粉放过来的时候,问妈妈:“你吃了吗?没吃的话就一起。”
岑妈妈确实没吃,于是拿过清汤粉和她坐在那一起吃。
饭桌上岑妈妈找了话题和岑溪聊天,“什么时候养了猫?”
岑溪说了个大概的日期,岑妈妈又问了一些养猫的事情,两人相处还算和谐,毕竟她们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不想触碰的过去。
最后两人吃好了,岑妈妈似乎也找不到留下了的理由,见岑溪也没有挽留的意思,只好叮嘱岑溪好好休息后便离开了。
岑溪在岑妈妈离开后,静坐了几分钟后拿出药,将药丸抠出来一粒一粒地吃。
生病的时光过得很快,吃了就睡,睡醒就吃。岑溪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她去厨房喝了一大杯温水,然后听到了有人摁了门铃。
应该是刚才点的外卖到了,在猫眼一眼,果然是外卖。她接过了晚餐道了谢,关上门回到了饭桌。她因为起床不久,胃口还不算好,便把外卖先放着了。此时门铃又响了。
岑溪疑惑地想,又是谁?她想起了今天中午妈妈拎着东西过来看望她,心底带着一份期待去猫眼瞄了一眼,发现来人并不是妈妈,而是她刻意要忘记的纪闻渊。
岑溪看到他又摁了一下门铃,他身上还穿着西装,他骨架漂亮,穿什么衣服都显得英姿过人,岑溪看到他眉间似乎存了一份焦躁,不知道他过来找她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岑溪开了门。
纪闻渊看到岑溪白白的小脸,平时浅粉的唇色也变得更加苍白,眼睛好像因为生病看上去更大了,她的双眼里倒映着风尘仆仆赶回来的纪闻渊。
“有什么事吗?”岑溪问。
纪闻渊从脚下搬了一整箱东西进去,箱子外面印着水蜜桃的字样和图片,岑溪明白了原来他是送水蜜桃来了。
她声音还带着鼻音,低低的有些可怜,“不是说了不用给我买了吗...”
纪闻渊将桃子放在厨房角落,而后站起身走近岑溪,双眼盯着她,直到两人距离到了一个暧昧又亲密的位置,岑溪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纪闻渊见了,声音淡淡的却带着质问的语气,“你为什么躲着我?”
岑溪惊讶地看着她,眼中带着慌乱,“没有啊。”
纪闻渊居高临下地看她,“你有。”
他的态度强势,今天非得要一个答案才甘心。
碍于这样的气场,岑溪踌躇不安地说:“真的没有,你是央央的舅舅,我为什么躲你呢?”
纪闻渊声音变低,又逼近她两步,“是因为我的喜欢给你造成困扰了吗?”
他自觉自己表现得很明显,他极少为他人做些什么,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想为她做更多。
岑溪听到这句话瞪大了眼睛,像是一只闯入心怀的林间小鹿,她又是惊喜又是慌乱地说:“你喜欢我?”
不等纪闻渊的回答,她却无缘无故地红了眼眶,“你怎么会喜欢我呢?”
她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可怜,又有多么脆弱,纪闻渊只想将她抱在怀里,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他反问道:“为什么不会?”
岑溪理智上保持着冷静,她却没有勇气推开这个怀抱,她轻声说:“我一点都不好啊。”
纪闻渊皱着眉,似乎能看透了她心底的不安,他推开她,抬起她的下巴,让岑溪的双眼看着他的,“你很好。谁说你不好?”
岑溪的泪水流了出来,可怜又认真地问道:“真、真的吗?”
纪闻渊帮她拭去了泪水,亲了亲她的脸颊,“真的。”
岑溪的心跳快要停了,纪闻渊眼底带着笑意,“你也喜欢我的,是吗?”
像是被他蛊惑一般,岑溪乖巧地点了点头,纪闻渊心底终于放心了,摸了摸她的额头,“今天怎么了?发烧了吗?”
岑溪疑惑地看着他,奇怪他怎么会知道她生病了。只见纪闻渊拿起她的手,看到她今天打针的手背紫了一片,“疼吗?”
实际上,从刚才纪闻渊开始步步紧逼后袒露心意,她整个人处于思绪停滞的状态,无法认真思考,只能跟着纪闻渊走。
岑溪摇了摇头又点点头,纪闻渊却帮她吹了吹,然后侧头对她温柔地笑,“不疼了。”
岑溪因为生病而变得十分脆弱的心似乎被一股温暖的春风包围着,好一会儿,她眨眨眼,咕哝道:“这个梦也太真实了吧?”
纪闻渊听到她的低语,被气笑了,他抬起手掐了掐岑溪的脸,但是不敢用力,就好像在抚摸情人的肌肤,“你没有在做梦,你刚答应做我女朋友了。”
“我没有吧?”岑溪惊悚地抬起眼,她明明只承认了她喜欢他而已。
纪闻渊眸色瞬间暗了下去,凑近她,声音莫名地委屈,“互相喜欢,却又不做我的女朋友,你不想对我负责?”
岑溪被他靠近的距离吓得不敢用力呼吸,她稍稍回过神来,他深邃的眼眸锁住了她,岑溪脑子一抽,“我负责!”
纪闻渊满意地站直了身子,岑溪偷偷松了口气,想起自己刚才说的羞耻到极点的回应,带着水光的眼睛看向纪闻渊,“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纪闻渊见她这模样,笑了,然后开始翻旧账,“你说说之前为什么躲我?”
明明她也喜欢他。
岑溪捂着脸害羞着,不说话也不看他。
纪闻渊压低了声音,似乎在警告,“不说?”
岑溪侧了侧身,背对这他。
纪闻渊一手拦腰抱她过来,让岑溪直接坐在他大腿上。岑溪羞得不知道应该手脚怎么放,眼睛的目光都无法安放。
纪闻渊不给她机会逃跑,大掌禁锢着她的脸庞,“嗯?”
岑溪被纪闻渊今晚的强势逼到走投无路,闭着眼睛投降,“你还记得你当年在天台救过一个差点因为梦游而跳楼的少女吗?”
纪闻渊一手还搂着她的腰,摩挲了两下,似乎在丈量着什么,他承认道:“嗯,抱起来腰还是一样的细。”
岑溪知道他这句话意思是记得她,但也想不到他会说这个,脸上那抹浅红蔓延到了耳朵。她深呼吸了两下,镇静之后还是把她的心事说了出来,“我那段时间,有中重度的抑郁症。”
纪闻渊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岑溪的声音很轻,有些飘忽,“就是我家里出了一点事,嗯...然后我后面演变成抑郁了,那段时间过得浑浑噩噩,会不自觉地伤害自己和还觉得生活了无生趣...那是我第一次梦游,你还以为我压力大带我抽烟了。”
岑溪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日子,她现在能够正面面对那段生活,它没有摧毁她,却让她变得更坚强。但是这是她的想法,而不是别人的。
纪闻渊心底带着迟来的后怕,“幸亏那天我在。”
他差点就失去了他的未来女朋友。
“嗯,幸好你在。”岑溪放松了很多,“我觉得,你那么优秀,不能找我这样的女朋友。”
尽管她走出了抑郁的阴影,但是童年父亲让她的自卑根植于心底,她好像就是他嘴里的那个“无能”的人,身上没有闪光点,不值得别人喜欢。
“你这样的?”纪闻渊拧着眉,从她的潜台词听出了点什么。
岑溪咬着唇点了点头,然后低着头不敢再看他,“我觉得,我太普通,而且还差劲...”
纪闻渊捧起她的脸,耐心地和她说:“岑溪,你听着。”
岑溪还沉浸在贬低自己的世界中,迷茫地抬着眼,“嗯?”
纪闻渊语气十分强势地说:“我没有谈恋爱的经验,我可能会做得不好,但我希望可以给你更多的安全感。你要记得,你很好,我喜欢你,我希望你快乐,你不能怀疑这一点。”
被表白的岑溪觉得今天发烧的脑袋又开始晕晕的,纪闻渊很少说那么多话,此时却恨不得将心里想的都说给她听,“所以,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你一定要跟我说,不要憋着,嗯?”
晕乎乎的其实并没有听清楚纪闻渊说了什么的岑溪:“哦...”
所以...他成为她的男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