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炽灯的光亮得有些晃眼,路明非反手盖在紧闭的双眼上,窗外依然大雨滂沱,天幕逐渐变成黑色。
这笼罩整个世界一般的寂静,是来源于他的内心深处。
他有些烦躁,这种想念加上遗憾且又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而就在几天前,他参加了诺诺和恺撒的婚礼,也是从那天开始,他就总会想起一年前在日本的那些事。
恺撒和诺诺的婚礼是一共六十场的环球婚礼。对婚礼恺撒花了不少心思去策划,也是花了巨资(但对加图索家族来说只是小钱hhhc),于是便有了这十分隆重且完美的世纪婚礼。
除了邀请加图索家族的亲友,恺撒还邀请了卡塞尔学院的校长与副校长,教授们以及学生会的成员。
而作为现任学生会主席的路明非,他参加的是最后一场婚礼。最后一场婚礼举办在日本东京的明治神宫。
到了婚礼现场,路明非发现蛇岐八家的人居然也在。
他想起了一年前的一个雨夜,东京秋叶原里的某家玩具店里,四个男孩围坐一桌,桌上是温热的平民咖啡,那时候恺撒说他举办婚礼的时候会邀请源稚生……
所以就邀请了蛇岐八家么?
……倒也挺好,路明非想。
神社前殿的拜堂前,新娘身着白无垢,披肩的暗红色长发梳成了高高的发鬓,以白棉帽为发饰。
爱捉弄人的小巫女此刻也变得温顺柔和,酒红色的瞳孔里写满了温柔。
新郎则是身着黑色白底的羽织,阳光般的金色长发整整齐齐的梳到背后披着。
这就叫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吧。路明非在台下看着,心想。
神官为新人们念祷文,行完三三九度之礼后,新郎和新娘开始交换戒指,两人抬头相视一笑,恺撒接过诺诺白皙纤细的手为她戴上戒指。
接着众人为新人鼓掌以示祝福。
婚礼在中午举行,一直到下午结束。
回到酒店的时候路明非遇到了乌鸦,乌鸦拿着一瓶酒朝他这边走来,两人便开始叙旧。
“婚礼上那位陈小姐,和我们家小姐长得很像,你觉得呢?”乌鸦忽然说。
路明非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身着红白巫女服的红发女孩。
“......有一点吧。”
乌鸦边喝酒边和他说,似乎是有点醉了,乌鸦又说:“我听说你之前暗恋陈小姐。”
路明非愣住了,心说朋友你这又哪听来的八卦?
暗恋是暗恋过,但至少,会来参加她的婚礼就是已经放下了。
没等路明非回答,乌鸦喝着酒继续说:“所以你当时躲在酒窖里犹豫要不要救小姐,是因为你喜欢的是陈小姐,所以很矛盾?”
后面乌鸦又说了些什么,路明非不太记得了。
但他只是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没有辩解,也没有反驳。
最后他一直听着乌鸦的宣泄到晚上,然后喝醉的乌鸦拿着酒瓶子摇摇晃晃的走回自己的房间。
……
回忆结束。
路明非也不太明白以前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地喜欢诺诺,因为高三毕业那天在放映厅里的事吗?一个迷茫懵懂的少年,因为遇到了逆光而来漂亮学姐从此一切都不一样了,所以喜欢上了学姐吗?
其实他也有想过,对于绘梨衣来说,多年生活在毫无一人的黑色的房子里,然后一个少年误打误撞推开了那扇门,带她认识到了不一样的世界,以及“温柔”这个字眼,所以也会像少年喜欢上学姐一样喜欢上少年。
但这并不是他应该花费四分之一的生命去救她的理由啊!
……
路明非抓了抓脑袋,头发更乱了,他的心情也很乱。
“哥哥,你看起来很烦恼。”一个声音从窗边传来。
雨声停了,时间也停止了流动。
路明非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扭头看向窗边,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的男孩坐在窗前看被静止的雨,似乎是感觉到路明非的目光,男孩也别过头来看着他。
“我靠……路鸣泽!你能不能不要突然出现啊?!跟闹鬼似的!”路明非抱怨。
这个男孩叫路鸣泽,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路明非才能看见他,名字也不知道为什么和路明非表弟一样,每次出场时间都会静止,自称是个魔鬼,只要用四分之一的生命和他做交易,什么都能做到。杀死白王也是路明非花了四分之一的命跟这家伙换来的。
“我是鬼啊,是魔鬼。”路鸣泽摊了摊手说道,“再说了,哥哥,你都是学生会主席了你还怕鬼啊?”同时小魔鬼咯咯地笑了笑。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冷……”
“我是认真的,哥哥。”
路明非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干嘛突然出现?”
“哥你这不是有烦恼嘛,这个做买卖的好时机,我当然得出现啦。”
“先说好我可没有想做什么要花四分之一的生命的事昂,我只是陷入了思考难题。”
“说说看?”
路明非犹豫了一会,还是说了:“绘梨衣和诺诺,你觉得谁更好?”
靠,什么鬼问题,居然还说出来了。路明非吐槽自己。
“哦~原来是感情问题啊。”路鸣泽转回去继续看着窗外,“绘梨衣吧。”
“为什么?”
“人家诺诺都结婚了你还奢望什么……”
“不是奢望,只是想……”路明非想了想,还是说了“想知道一个让我救绘梨衣的理由。”
路鸣泽沉默了几秒,说:“因为你和她是同一类人啊,在这个存在着龙族的世界里,除了混血种和人类,怪兽只有和怪兽才能相拥取暖,陈墨瞳完全不适合你。”
“……没有一点感情因素吗?”
“感情因素得问你自己啊,我怎么知道。”
“魔鬼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吗?”
路鸣泽似乎笑了,但他背对着路明非,路明非看不到他的表情。
“你要是对她没有感情,你为什么要从源氏重工的大楼里带她出来?为什么要那么认真地陪她度过那七天?为什么最后还是把她安全地送回了蛇岐八家?不会说……只是为了骗取信任和怜悯吧?”
路明非不知道怎么回答,确实他明知道这一切都是路鸣泽一手导演的,但他确还是很认真的饰演了这个故事里男主角,包括放走她……全是真情实感。
如果当时自己不执着地认为自己喜欢的是诺诺,也许就会对绘梨衣心动了吧?
但先来后到,如果他先遇到的是绘梨衣,如果从放映厅里把他捞出来的那个人是绘梨衣的话,那他是喜欢绘梨衣。
这并非随意,像是在长年的黑暗里忽然间一个天使降临把你带入光明,即使后面有多少个这样的天使,你也只会记住第一个,因为那是你最黑暗的时候遇到的光,是第一个把你从悬崖边上救下来的人,从那之后再也没有这么无助的时候了,也不需要被拯救了。
之所以纠结到底喜欢谁,就算是给不敢面对的自己一个逃脱“罪名”的理由吧。
……
等路明非回过神来,雨声早已再次响起,时间开始流动,窗前的小魔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他坐在床上,正看着窗外,夜幕里狂流一般的雨水冲洗着建筑物,让他回想起了一年前在日本的时候数个意难平的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