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和丽是在大年初二的早晨。文心和陈陈到了云启镇,来到了陈陈镇上的家里,带着她的父母一起回来看看。镇上的房子是个两居室,干净整洁倒也没有多少灰尘。陈陈拖着地,文心擦着窗……
“咦,陈陈你来看你来看!”
“怎么了?”
“和丽和丽!我在这儿在这儿!”
“和丽?”陈陈拉着拖把扒在窗上往外瞧着。
楼下和丽停了停,四处看了看,又继续往前走着,似是听到楼上一两声呼喊,一抬头便看到二楼窗口处两个素面朝天的女孩儿。
文心手撑着窗台,手里拈着抹布,“和丽,来啊来啊!”
“你就不能正经点?这对面的人看到了以为我俩干嘛呢?”
“这怕啥?你这对面都没人啊……”
“算了算了,我还是离你远点。”
“不行,来啊来啊哈哈哈哈”
“你们怎么在这里啊?”和丽看着窗口处正打闹得起劲儿的两个女孩儿,开口打断。
“啊,我和陈陈在这里收拾房子呢!”
“啊?房子?哦。”
“你要不要上来玩啊!就我们俩个!”
“不用了不用了,我还得和我妈,我妹去上坟呢!”
“啊?那好吧!你等会儿回来玩啊!我们可以一起吃午饭!”
“好——”
“姐,你在这儿说什么呢,走了走了!”一个女孩儿一身漂亮的白色羽绒服,蓝色破洞女仔裤,一双时尚马丁靴从后面走了上来,攀住和丽的肩膀,顺着往上面一瞧。
“咦?”“文心姐姐?”
“嗯嗯她们俩是我初中同学。”
“姐姐们好!”一声甜甜的叫喊让文心又记起了当年那个活泼的女孩儿。和乐,美满和乐。文心笑了笑,回道:“和乐好啊!”
“陈陈,文心,我们先走了!不然等会儿妈妈又得说。”“再见!”和丽拉着和乐往前赶着爸爸妈妈走了。
“哇,刚才那个是和丽妹妹呢?”
“嗯嗯,时不时很活泼?”
“哈哈是,不是说和丽还有一个弟弟吗?”
“嗯嗯,弟弟现在算算也读五六年级了吧……记不清了。”
“啊?最小的是弟弟啊?”
“嗯嗯。”
“唉,我要是有个弟弟妹妹就好了,不过有个哥哥更好!”
“嗯嗯,谁还不是呢?”
“……”
“我们等会儿吃啥啊?”
“不知道。”
“你会做吗?”
“你会做吗?”
“不会。”“不会。”
“算了回去吧回去吧!回去蹭饭吃!”
“唉,把和丽叫过来,给我们做饭哈哈哈哈!”
和丽“人家又不是你保姆。”
“哎呀开玩笑嘛!最重要的是大家可以一起叙叙旧啊!”
“……随你吧。”
“嘿嘿,给她发消息!”陈陈一手拿着抹布悠哉悠哉地擦着,一手噼里啪啦地打着字。
陈陈拖了一遍地,又洗干净拖把后,又拖了一遍,又拖了一遍,手紧紧地攥住胶杆子,手指泛着惨淡的白,来来去去,去去来来。
“搞定!”
“嗯。”陈陈手指松了松,背着陈陈弯着腰又开始了一轮,手指用力地扣着。
“姐姐,刚才那是文心姐姐吗?怎么感觉变了?”
“是吗?”
“是啊,感觉变瘦了,也好看了。”
“哈哈是啊。”
“旁边那个姐姐也好看唉!比姐姐还好看!”
“嗯嗯,旁边那个叫陈陈,都是我的初中同学。”
“哇,真好啊!那怎么高中没听你提起她们啊。”
“文心去了县一中,陈陈去了市二中,又不跟我一起读书。”
“也是,文心和陈陈姐姐也太优秀了吧!陈陈姐姐长那么好看,还去了市二中。”
“嗯嗯,陈陈家里也不错,爸爸开厂子的。”
“是吗?那挺好的。”
“文心姐姐也不错,人又好。”
“文心叫我中午一起去玩。那我去了啊!”
“啊?那好吧,我也找我同学玩去。”
“和丽,走快点儿!就在后面磨磨蹭蹭的!”
“哦哦来啦!”
“和乐呢?给我前面来啊!”
“啊?哦。”
一行五人前前后后走在水田的杂草丛生的田埂上,爸爸走在前面,妈妈抱着和风,和乐紧紧跟着妈妈,和丽摇摇晃晃地跨过一个个田坎,落了队伍。
“来,和风,过来,给你的外婆磕个头,以后啊读个好大学挣大钱!”男人在一旁站着,指示着儿子拿出三炷香点着,拿着一叠纸钱磕头念经。
“好了好了,和丽和乐你们也来!”
“啊?干嘛啊?”
“当然是给外婆拜年啊!还干嘛?”男人眼睛一鼓,拳头一握,大气一出,几个硬石子般的字蹦了出来。
和丽和和乐站着,拿过一叠纸钱,拜了三拜,嘴里还默默念着。
“好了好了。”
“我就说嘛,和风来了就行了,这两个孩子还来干嘛?”
“这是她们外婆,我妈,怎么就不能来了。”
“你妈,你妈有没有帮过我们,给过我们钱了吗?给过我们粮了吗?”
“那个年代的人谁不这样,和丽不还让他带了两年吗?”
“哼,还不是死得早。”和乾道又走在前面。和风嘴里含着棒棒糖,一身喜庆的新衣服里还塞着几个小红包,被妈妈抱回了怀里,往回走了。
“妈。”
“嗯?干嘛啊?”
“我今天在街上碰见文心了。”
“哦?就是那个你的初中同学啊?”
“嗯嗯。”
“你初中同学现在考上哪里了?”
“考的师范大学,中文系。”
“什么系?”
“就是出来教语文的。”
“哦!教语文的啊,好啊。”
“所以我中午去找她玩,陈陈也在街上,我们去她家里做饭。”
“我说你们一天小娃娃家家的,还要跑到人家家里去做饭,你以后还怕没得饭做?”
“我们难得聚一下,陈陈和我几年没见了!”
“陈陈?陈世耀的女儿啊?”
“陈世耀?不是死了吗?”
“不是吧?”和丽第一次听到“死”,反驳的质问中却有着隐秘的激动。
“我记得去年七八月就死了。”
“哎呀管他那么多,反正都是有钱没命享。”和乾道转身训斥,又冲着后面的妈妈说,
“孩子她妈,不准她去啊!自己家的饭都没做好,跑到别人家丢人现眼啊!传出去真的是婆家都不好找。”
“哎呀,你又在说。”
“那是的嘛,给我快点!”
“小丽,你也看到了。你爸不许你去,就在家吧,大过年的去人家家里也不好。况且你一个破大学咋和人家教语文的玩得一起啊?”
“妈!我就要去!我走了!”
“你给老子回来!一天以为读了个大学幺不倒台!”和乾道背着手走着,看着越过自己从田里、草上飞奔而过的女儿,一眨眼又看见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孩儿跑了过去。
“我帮你们去追姐!”
“哎!那个草!我说这些死命娃儿,还穿个白色衣服妖艳儿得很哪!”
“就是你生的好货色嘛!”
“……”“快点走,回去做饭。”这个叫向坤的女人抱着儿子跟着男人,看着儿子嘴里的棒棒糖,开口催促。
走过田埂,迈过一个个坑,儿子要下来看田里的鹅,妈妈劝阻怕他下地脏了衣服,爸爸呵斥怕他摔跤伤了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