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自行车，放好自行车，背好吉他，进了一栋老小区，上三楼掏钥匙开门。年过半百的老人窝在塌了一半的沙发里，抽着香烟吃着十元四个的本地小菠萝，抖着腿看着电视机里的剧哈哈大笑。一头短发，一身时尚的花裙子，脚趾扭动着。微微挑起眼角看着面前的小子，换了条腿抖着。
“回来啦？”
“嗯。”回到自己的房间，补充了一句，“烟少抽点儿，都这么大的人了。”
“哎哟，小子，你是嫌我老了？不中用了？养不活你了？”
“不是，”放好吉他坐在女人面前接过递过来的菠萝啃着，“这烟抽多了不好，你前几天才咳得厉害！”
“你懂啥啊你，老娘当初要不抽烟，要不喝酒怎么把你养大的？”
“是是是，妈你最好了！吃饭了没有？”
“都这么晚了，还没吃饭啊？咋滴，以为离开你活不了了？”
“我这不关心你吗？你看你，非要跟我来劲。”载道拿过桌子上的遥控器，自行更换着节目。
“唉，你给我，我就要看这个！谁让你换的！”吴晓怜一脚踢了过去，抢着拿遥控器。
“妈，你都看了这多少遍了？你看不烦啊？”
“不烦，你懂什么啊你懂！”
“我懂啊，这不《悠悠寸草心》吗，您放心，您已经很好了，我会好好给您养老的啊！”
载道准备接着暗，但看着逐渐安静的母亲陷入了沉思之中，又调回原来的频道，讪讪一笑“妈，妈，您看您看，我跟您抢了还不成？”
“小道啊，我真的做好一个母亲了吗？”
“妈——您——”
“小道，你不怪我当年——”吴晓怜看着坐在身旁不远处的支着大长腿，悠闲自在地样子，看着他更加硬朗长开的面庞，这个儿子俨然长大了。
“妈，你不要再说了！”载道偏过头，拒绝继续这个话题。
“小道！妈知道——”
载道起身，淡淡说道“妈，我回房看书了。”
载道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房间门口，门被扣上的怦声和上锁的咔擦声响起，电视里泛着白色的光，稚嫩的童声响起“小板凳啊，好好摆，让我妈妈坐下来——”。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哪，今天的月亮好似浅了一层，瘦了一圈……
载道半夜起来上厕所，听到电视机里调小的声音和靠着沙发睡着的女人，犹豫了几秒，走了上去。“妈，妈，醒醒醒醒。”
“嗯，等会儿出去玩啊……”
“妈，妈，醒醒，外面睡着落枕——”
“嗯……乖……”
载道凑过去，看着呓语的女人，想要听清说些什么。忽然女人睁眼，短暂迷糊过后，一手拍下他肩膀上，“你要谋杀老娘啊，大半夜地吓死个鬼！”
“没有，我看您睡着了，让您去床上睡。”
“嗯。睡吧睡吧！”推开面前的儿子，起身回房，脚步间似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妈，我不怪你。”
“嗯。”吴晓怜顿了顿，锁门，随着关门声，一句“谢谢”飘了出来。
“早都不怪了！”载道看着面前这个已经年过半百依然爱穿花裙子的母亲逃离现场的背影，和那句别扭的“谢谢”轻笑出声。
打了个哈欠，转身回房睡觉了。
五天的旅游时光是短暂的，除去一路花费的交通时长，他们也仅仅去玩了南腊河漂流、
最后一个在西双版纳景洪的夜晚，他们四人来到了景洪江边，文心又偷偷溜去了那个小酒馆门口，发现驻唱的人已经变了，唱着变味的民谣，喝着过时的酒，讲着过期的故事。
四人没有再想着去游轮玩玩，总想着这种骗人的钱不花也罢，以为躲过了套路却不能躲过三朋好友的追问，没有去过游轮观澜沧江夜景也算是白来一趟了。
此时四人掐着时间打道回府，收拾东西睡睡觉。
“回去后就要上学了！啊，我不想上学！”
“那你辍学吧！”
“哈哈哈好啊，你养我啊？”
“我才不养你！”
“哼，你个没良心的，你要是辍学了，我养你！”
“喂，你说啥呢，能不能盼着我点儿好的。”
“呸呸呸，我不是那个意思，重点是我养你好吗？我的大小姐。”
“我知道，逗你玩儿啦！”
“你要去市里读书了，我们估计一学期才能见一次了吧？”
“嗯，平时小假回云霞镇的话太浪费时间了，寒暑假我才回来。”
“好吧，记得想我啊！不准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哈哈哈，我的旧爱。”
“不对，新欢旧爱都是我！”
“好。你放心。”
“你谈恋爱了要第一个跟我说！”
“你想啥呢，我高中不谈恋爱。”
“那没准儿，有个白马王子就触动你的芳心，你就这样那样，他就那样这样的——”双手比划，手舞足蹈。
“好好好，你别说了，你一天就没个正形儿。”
“哈哈哈哈哈。”文心笑完，总是一个跳跃的话题又出口了。“听人说高中就完全不一样了，我们会有数不完的试卷和考试，会有知面不知心的朋友和老师，会有……哎！”
“你还怕啊？”
“我不怕，我就怕我在学校受气了，在家里没人给我欺负哈哈哈哈！”
“这才是重点吧？”
“是啊，和丽多好，她有弟弟妹妹可以欺负，我啥都没有，你又不在我身边嘿嘿——”
“你一边儿去，我要脱离你的苦海了！”陈陈推了推一脸兴奋的文心，转念一想，说道，“和丽家弟弟和妹妹？”
“是啊，她们家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文心顺口而出，反倒是一想，“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谁没事儿问弟弟妹妹，家庭状况的，又不是查户口。”
文心一愣，摸了摸头发，又摸了摸鼻子，自己就是那个查户口的大嘴长舌妇。
“好幸福啊！有个弟弟妹妹多好！”
“是啊，我是我们家族里最小的，总是被各种姐姐哥哥指使着跑腿儿！”
“是啊，我也是我也是！”
“我俩太惨了！不过要是有个哥哥更好哈哈哈！”
“嗯嗯嗯！哥哥和妹妹，想想就很美妙好吗！”
“睡觉吧，不然等会儿又得闹起来赶飞机，没时间了。”陈陈按掉了定好的闹铃，看了眼时间，催促着文心。
“嗯嗯好，睡觉吧！”
鸡飞狗跳般地起床，紧赶慢赶着飞机。没有了第一次坐飞机的激动和忐忑，剩下疲惫、幸福、遗憾、满足，文心和陈陈相互依靠着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