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文心扶着墙壁,撑着肚子右侧的疼,她咬着牙齿,浑身冒着冷汗,腰已经直不起来了。一点一点地摸索着房门,正要拧动门把,房门便从里面打开。
“疼?”载道摸着她手按住的位置,搂着她,问道。“我去叫医生。”
“不—用——”
“文心——”载道一把将她横抱起来,长腿几个跨步便将她放在床上,看着她一沾床便自动地蜷缩的身体,心如绞痛,眉头皱起,下巴绷着,“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载道不再看她,直接出了房门,赶往医生值班室。几番折腾,病房又重新恢复了寂静,她的呼吸忽起忽落。
“现在她暂时缓解了疼痛,但癌细胞已经转移了。”
“还有别的办法吗?”
“保守治疗。”
“还有…多久。”
“视病人身体和心理状况而定,少则不足半月,多则几十年。”
载道将手猛地撞上墙壁,沮丧地垂着脑袋,吐着浊气。医生摆了摆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走了。
载道的肩膀抖动着,哭声压抑着好像是丧钟的回音。
不多时,他便走了进去,外面的天都要亮了。他轻轻地走到她的床边,这段路程他已经走了无数遍,落座。
“几点了?”
“五点了。”
“才五点啊。”
“睡吧。”
“我的橘子呢?”
“买来了,要吃吗?”
“嗯。”文心看着那一袋青皮橘子,平和地笑了笑,橘子在他的手里翻转,绿皮橘子发出清香,有些甘甜和青涩,像,像熟悉的味道。
“胡茬都出来了呢。”
“是吗?”
“嗯,不过—还是那么——”文心伸手摸了摸他的胡茬,甜蜜地笑着。
“怎么?”
“没什么。”
“尝尝。”载道将橘子分成两半,递给她。文心看着那一半橘子,一二三……总共五瓣。一瓣一瓣的饱满而水润像是月亮,她将那半橘子捏在手里,放在近前仔细盯着它的形状。
“怎么不吃?”
“它有些可怕……”
“……”载道早已不能回答她的奇思妙想,哪怕文心往往不需要他的回应。那念头又像蓬勃的热气起来了,那是爱吗,还是爱吗?但转瞬他不敢再想,宁愿在这一团迷雾里走着不断轮回的弯路,载道抬头看着她吃了起来,松了口气。
文心说完,便将橘子一瓣一瓣地拆开,放进自己的嘴里,一瓣一瓣地快速地吃着。这种味道,不似表皮的青涩,而是甘甜沁人,直直地涌进心里去了。
“慢点…”载道似乎对着她眼里的笑容不解,将手里的橘子往嘴里放,扯着笑容,品味着她喜欢的味道。
“把我的遗体捐献吧。”
载道手一抖,橘子瓣从衣服上逐渐滑落,滚到地上。
“将我的羁绊带回橘子林,埋下。”
“…你要停止我的时间了吗?”
“非常时期只是非常时期的。”
“不。”载道紧紧抓着她的手,拼命地说,“不——”
“文心,你忍心?”
“要用这样残忍的方式玩我?!”载道将兜里的那枚戒指拿出来,抓着她的无名指,不管不顾地直接将戒指推了进去,疯狂地呐喊,急切地证明:
“老子无论是载道,还是于子山,我他妈的只记得爱你!”
“我爱你!”看着那枚戒指终于在她的手上闪光,满意地笑,忽然瞥见那双平静的眼睛。怎么会可怕呢——载道把眼睛慌忙地移开,低头慌忙地吻上那枚戒指,慌忙地闭上了眼,仿佛在对自己说:
“我爱你。”
文心任由着他粗暴的动作,偏着头眼泪悄悄埋进了枕头,戒指是松的,她动了动,感受着那戒指的温度和那双手,手里汗津津的,冒着湿热的气。
窗外有些淅淅沥沥的声响,窗帘飘了飘,风送了进来。
“下雨了。”
文心疲惫地闭上了双眼,没有声响。
“……!”载道忽然感觉她安静了,惊恐地抬起头,看着她安详的神色,蹭地起身,贴在床沿,小心地害怕地看着。
“文心…”
“文心——”
他急急挥舞着手臂,床头柜上的绿皮橘子一个个地滚下,散落了一地,地上被他踩得细碎的橘子瓣稀稀烂烂,他手抖着摸索着一旁的护士铃,撑着身体就要按响。
“文心——”
“只是—困了。”文心懒懒地翻了翻眼皮儿,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影子。
“我以为…”
“我以为……”
载道梗在喉咙的一口气被吞了下去,身体晃了一下,踉跄着坐下。他将头埋在她的手上,湿润浸入了她的手心。
文心头歪着缓缓地闭上了眼皮,手指轻轻蹭着他的脸庞,擦着那些未干的泪水,嘴唇无意识地呓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