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栋废弃的楼房里,二楼最靠里的房间,没有阳光,窗帘紧闭,靠山而居,四处皆是死角,正是一日最困倦的时候。
几个男人,偶有一个女人缩在一团倒地,眼神迷离着乱舞,嘴里胡言乱语地说着什么,一股发霉的阴暗的气息环绕在鼻翼间。
文心醒了,四肢动弹了一下,眼睛虚着看着这个房间,掉了漆的墙壁,一张桌子,一张床,桌上零零散散着瓶瓶罐罐,白色的烟四处扩散着,晕眩袭击了她的大脑。
有一个身影晕晕晃晃地走过来,骂骂咧咧地抓住她,阴恻恻地一口黄牙说着:“这么快就醒了?那就好好玩儿吧!”文心只觉得一阵疼,似乎有一股冰凉地东西往肌肤里去了,直直地往青色的血管里灌去,针头又被扎了进去,头上的疼一下子被缓解了,是什么呢?
“哈哈哈哈,来啊!”
“不够啊!”
“啊——”
晕晕乎乎间,四周一切都是虚幻,所有的人都好似都变成了一团影子,文心眼神迷离,感受着细胞的游走和血液的流动,时间就在晃动的指尖跳动,只见得几人在手舞足蹈着,而一个陌生的男人为袁家富贴心地服务着,他渐渐地没了声响,趴在桌上睡熟了。
她忽的感觉心脏极速地跳动着,快要喷薄而出,胸膛一挺起,心脏就像一口乱震的鼓面,胡乱跳动,她的额头冒着汗,嘴唇大张着,嗯嗯啊啊——头不自觉地摆动,乱糟糟的头发湿漉漉的黏在衣领处。忽然她便往地下直接栽去,身子一软,呓语着不成文的词。
于子山引领着长官们最快的路径,顺着山路而来,到达这里的时候,废弃的墙壁边水流顺着起皮的墙壁而下,老鼠蟑螂乱窜着,越往里走越是安静,脚步声被压得死死的,原有的场面没有预见,只是一群昏死过去的人,轻轻的放松声响起,他们将会接受最为神圣的制裁。
“他死了……”
“什么?!”
于子山从离得远远的,他没有资格靠前,等着一群人被押送着,这场战役对于他还没有结束……他往前走了两步,在房间外悄悄往前探了探,一间破败的屋子,暗不见光的房间,一人死了,正在勘测着,而她呢,衣服变脏了,皱皱巴巴的,头发乱乱糟糟的,也没人帮她打理……
“送往医院——快——”
天地一转,他踉跄了一下,身子往后缩,背紧紧贴着湿润的墙壁,嘴唇死死咬着,手在发抖,抖抖颤颤间从兜里摸出烟盒,要摸出一根烟——
幸好你不抽烟,我最讨厌烟味了——
回忆里清脆的声音像是春天的黄鹂,又像是婉转的夜莺,已经两年有剩了,那段时光,我看着你的心门一点点打开,如今你又该关上了。我连对不起,都没资格对你说了。
雾气氤氲,烟头润湿了,于子山一把丢给了靠过来的队长,一位年长的长官。
“送你了。”
“崽子,我会替你照看……她的。”
“嗯。”
于子山往一旁偏了偏脑袋,将墙壁里快要嵌进去的四肢拉回来,转身摆了摆手:“回去了。”前夜下了雨,这里的楼道漏水,他的黑皮靴子踩在水洼里,挺着脊背,长长的楼道里,他一言不发,四周的不解、不理,他毫不停留,他的眼睛只是盯着前方,或许这样他才能一直向前,不再回头。
“无名无功,无情无爱……你也愿意吗?”
“愿意。”当初的铮铮誓言生生钉在了他的脑里,他已经被钉在十字架上了,仰头看去,云层里的太阳就要破开,金光开始绵延起伏,于子山踩下油门,车子疾驰而去。小心点儿,你的生日是不是又过了?还是那样,祝你快快乐乐,平平安安。
于子山按着方向盘的手冒着青筋,加速——加速——加速——脚一松,又回归平静,安安稳稳地如普通人一般开着最寻常的速度,最普通的路线回到了红姐身边。
“子山啊,我以为是谁呢?”任红从文件里抬起头,看着忽然逼近的于子山,松了一口气,笑了笑,“结束了?”
“嗯。”
“你啊,对这一带熟悉,让你去摸着路,一定快些。”
“红姐真是料事如神了,这说来也巧,袁家富中途跑了。”
“跑了?!”
“是啊,往龙鸣镇西边跑,一栋废弃楼里,那地方离咱们这儿可不远呢,就五公里吧。”
“什么?!不会是我们原来的工厂宿舍楼吧?”红姐拍案而起,很是愤怒这袁家富将火惹到自家门口了。
“可惜了,她再厉害,这也被警署的人抄底了。”
“是嘛,我早就说过了,这警署办事儿就是快!这我们啊,就要有困难找长官叔叔嘛!”红姐走到一侧的酒柜里,倒着两杯酒,折返回来,走到于子山身边,递给他。
“来,你辛苦了!这警民合作,可少不了你的功劳。”于子山接过酒杯,没有喝,只是摇晃着酒杯,看着任红,一直严肃的脸色破开,一抹笑从嘴角扬起来,“还是红姐聪明,对了,袁家富死了!”
“死了?是——”红姐侧过头,看着他,眼神询问着。
“是。”于子山将酒杯递过去,碰了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恭喜红姐。”
“哎,这哪有什么可喜的,他也是老人了,都不容易。”红姐睫毛下压,眼眸看着杯壁上残留的白色,一抹隐秘的笑在酒杯里若隐若现,忽地一脸严肃地凛凛地训道,“不过啊,这再难也不能破了底线!我们云州制药要将正义贯彻到底!”
“红姐高瞻远瞩。”
“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
“红姐,您也是。”于子山一饮而尽,身子向前一手绕过她的腰间放下酒杯,压低着声音盯着近在咫尺的红姐,又看了眼身后的玄关处,转身利落离去。
“红姐。”男人从身后玄关处移开一步,华子走上前看着他消失的门口。
“电话卡都处理了?”
“都处理了。”
“嗯,说吧。”
“秦丝路航逃窜的时候,被带进了警署,而她有一个叫和乐的妹妹,倒被她推了出去,挨了一子儿坠楼死了。”
“呵,我这里可不要心狠手辣的女人,她们太可怕了。”
“是啊,她前个将交易信息转给我们,以为还能踏着袁家富上来呢。”
“她知道我讨厌那档子事儿,交给我们替她处理了,那我们就收下这个人情,给警署来个顺水推舟。”
“这袁家富,可是把我们的实验搅和成了死循环了,拿的是成倍的钱,却不见几个新人进来,都是那些玩命的包干。”
“所以啊,我给他找了个好去处。”
“黄雀在后——”
“岂止啊,还有瓮中捉鳖呢。”红姐的眼神里划过轻蔑,干干净净地解决了心头大患,坐在办公椅上翘着腿,慢悠悠地翻着年度报告。
“不过,有个女人闯了进来,被误伤了。”
“哦?还拉个垫背的?不用管她。”
“红姐,于子山——”
“华子,我知道你跟他处事风格不一样,有些地方他急眼了些,你俩各司其职,互不干事,你说呢?”任红从文件中抬起头,丹凤眼瞟过去,卷曲的头发偏在一侧,只是几秒将眼睛收回来,不再说话,拿着钢笔的手一点点批示着,浓密的眉毛偶尔皱起,在圈点间便尽显杀伐果断。
“这是他们的详细资料。”华子没再多嘴,将报告放在桌上,便离开了。一侧透着气的窗户里,冷风吹过报告的里页,赫然是一张素白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