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杉和王强相视一笑,然后对薇薇说:“撤!”
“干么?不玩啦?”
“薇薇,我们把你先送回家,我们还有事?”
薇薇有些委屈,问:“你们有什么事?”
“别七想八想,我们有正经事,今晚上还要找林老师。”
“哪?哪只好这样了。看星期天我不罚你!”
送走薇薇,两人赶忙去找林老师。余杉和王强都觉得胡鹏真得一怒之下出走了。
“胡鹏去了哪里?”林老师也慌了。
“他真没回家?”
“真的。我和王强打过电话,他爸妈以为他还在学校呢。不知明天会不会来上学?”
林老师是不是对胡鹏的批评太过火啦?
这种时候,谁也没吭声,他俩等林老师定夺。
“现在可以去找找!不定在附近能找到,譬如那家校门口的游戏厅,滨河电影院外边那家迪厅,等等。他能去哪呢?王强,你知道胡鹏最近和社会上的人有没来往?”
“我也不知道呀。”王强说。
“他说他想去武当山。”一边的余杉说。
“他几时说的,和谁说的?”这时,林老师有点不像老师,倒像法官了。
5
姜天最近和北京的一所高校名叫周琴的女讲师搞了一次采访,就是关于中学生早恋问题的,还涉及到青少年心理与健康的问题。他们为此写了一本书。
余杉在他那里看到他采访三个不同女孩所讲述的故事。她感觉到与自己的生活非常接近,又很遥远。
下面是姜天和周琴的一篇名为《比雪花还轻的低语》的记实文学。这里是其中一个中学女孩讲的故事。
采访地点:南方某市
被采访人:舒怡
年龄:18岁
我除了知道他叫于刚外,别的情况便一无所知。他在我前排,长什么样一直没在意。每到上课时,他对着我脊背总会不安分地晃来晃去。
作为一名普高的学生,又刚满18岁,可以说一只脚跨入了成人的行列,另一只脚还停留在少儿阶段。人们都说我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孩。这一年龄,正处于一种动荡不安的关键时期。
我喜欢听音乐,有时在日记本上涂鸦一些文字。在一本新出的心理学方面的书中,对青年的成长进行了划分。如:从家庭中独立、与朋友适当交往、与异性适当接触、人生观和价值观的确立以及对未来生活设计的推进等等。我的阅读面很广,从小学三年级开始记日记,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是全优生。因而,我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我多沉溺于课堂和作业堆里。以致于在教师和同学们心日中,一直是个循规蹈距的好孩子形象。
其实,我并不想破坏大家心目中的这种印象。但在初二上半学期发生的一些事,竟然就这样改变了我原有的按步就班的生活轨道。
新官上任三把火。那天,刚换的班主任老师调整座位,正好把一个叫于刚的男生安排到了我的前面。起先我和他并不说话。他也一样,一幅不屑的样子,竭力保持一种“男女之间授受不亲”的严格界限。
很长一段时间,我除了知道他叫于刚外,别的便一无所知。他长什么样,我没怎么注意。只觉得他的脊背对着我,每到上课时总是不安分地晃来晃去。
后来,不知谁叫他的名字时有意叫成“鱼缸”,他也不生气,还嘻嘻笑。我在一边也被逗乐了。
大家说话间,我也向他提意见,说他上课老动,害得我也跟着一起动。
你干么要跟我动?
挡黑板上的字呀!
原来如此。对不起!他说。
以后几天里,他改变了这一晃来晃去的毛病,可以说是“任尔东西南北风”,他已是“兀自岿然不动”了。我的注意力由此集中到了课堂上。
当然也偶有反复,我便让他学习严守革命纪律的英雄邱少云。他摇摇头,说实在学不了。我有点奇怪,他比划半天才让人猜出他坐不住是因为有痔疮之类的毛病。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他果然又好了一些。他这种带病听课的精神着实让人感动。我开始对他注意起来,觉得他还挺会逗人乐的。
我不喜欢下课扎堆、说闲话,但有几次我听到有女生在议论于刚,就站下来听。
我听到了关于于刚的一些传闻。我甚至还吃了一惊,因为有人说他和林雨“好”上了。
“好”到什么程度?不得而知。林雨可是班长呢。而且也是不少男生心目中可望不可即的月亮女神。
这又怎么了?有月神,就有日神。北京不是还有日坛月坛两个公园吗?对了,你没昕后羿射日的故事吗?一下子能射下九个太阳?
我听不惯这种油腔滑调的话。干脆就闭目塞听算了。北京我可没去过。可林雨打算考到北京去的,难道于刚不知道吗?
于刚留小寸头,经常眯缝了两眼,一幅目空一切、桀傲不驯的模样。林雨真得会喜欢他?
正当人们半信半疑时,于刚撞了进来。说曹操,曹操就到。大家你瞪我、我瞪你,谁也不吭声了。
于刚则没事人似的站在一边,还牛头不对马嘴地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有人说,现如今中学生可了不得啦!他们已经突破了男女生之间人为设置的障碍和樊篱。可是否有足够的理智和成熟的心态,来重新面对这种变化呢?
我承认我那时候的心理趋于混乱。特别是于刚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脊背,以及后来他的一些自圆其说的托词,竟然打动了我。其实他根本没有痔疮。
种种迹象表明于刚在追林雨。由于我的特殊位置,在于刚和林雨之间,很大程度上就成了他们鸿雁传书的见证人。
他们心底的秘密,全部写在自修课上那些互相传递的纸条上了。
我仅仅是一个旁观者,也是他们在课堂上“传书”的一个潜在反对者。
这简直无疑于玩火自焚!在愈来愈强烈的热度中,他们都把对方理想化了,甚至于偶象化了。
在理智上,我也知道中学生“早恋”不好。许多时候是老师和家长的误解,使这一问题更为复杂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回避问题,不如面对问题,如此才能使问题迎刃而解。
于刚的脊背老是在我眼前闪现。这脊背是年轻的,一点也不佝偻,与朱自清的《背影》可以说根本不搭界。我后来给他和林雨充当了信使。
我深深为之折服了!
以前,我从来没见识过这种事情。可现在我就置身其间了,而且还是他俩的一个同谋。
也许,他们只有在偷尝禁果的亚当夏娃那里才能找到共同语言。老师和父母的话,都变成了空洞无味的大道理。他们大概已脱离开全班的这辆大马车,老师、父母已是鞭长莫及了。
一次,在课堂上,他们的纸条又传到我手里。我被他们弄得好奇极了!他们脸上的奇异神色,让人费心猜度。
我抖嗦了半天。终于,偷偷打开纸条,看了内容。那些话让人耳热心跳,但其实是一些空话、大话、废话。课堂上让人紧张和不安。幸亏老师背了身在黑板上写字,未发现我的失态。
在这种时候,我的心更像一只蠢蠢欲动的气球。它已掌握在一个贪玩的小孩手中,随时又爆裂的可能。在一种迷迷糊糊、懵里懵懂的把握不定中,被好奇、惊羡、妒嫉等复杂情绪所俘获,并且无可挽回,难以救药地“陷”进去了。
突然,在我心里产生了这样一个想法。我早已被纸条上的“甜言蜜语”所打动。我祈盼有一天能收到类似的纸条。如果真有这样的事,不管是谁,我一定会喜欢上他的。
但现在,我眼睁睁地把别人的纸条传递出去。这一切与我毫不相干。我气鼓鼓的,以恶作剧的形式搓成纸弹,射在了林雨头上。
有人看到林雨在猝不及防间遭受这一击,以至于让她差点喊出声来。
我没等她发作,然后转身悄悄地对她“吁”了一声便指指前面的于刚。
下课后,我对她解释说:你被丘比特之箭射中了!
什么丘比特?这简直是敌人的糖衣炮弹!林雨说。
这一切对我的影响很大,最明显的是我上课越来越分心了。
没多久,老师似乎听到些什么,便找他们谈话。于刚什么也不说,死硬对抗的样子。林雨则相反,表示了悔改之意,在学习上不仅要奋起直追,而且还立下了军令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师让她三思,并对她仍寄予了最大的厚望。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师把于刚当成了“从严”的对象。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他让全班同学引以为鉴。在于刚眼中,林雨就这样被“招安”了。
于刚的座位调整了,到了靠后的位置。一次上地理课,他趁老师摆弄地球仪的功夫,竟然向我丢来一颗纸弹。我的心忐忐不安。
纸条上写:
如果我喜欢你,你该怎么办?
我困惑了!
我置之不理,他又不甘寂寞地向我大胆暗示几遍,并很招摇地有意制造出一次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