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傲连忙电话向领导告假,匆匆订票赶往齐木的老家石家庄。在晚上10点多,张傲到了。
敲开家门的时候,开门的是齐木的妈妈。齐木的妈妈是非常温婉的一个女人,头发简单的盘起,整齐的头发有些干枯,似乎夹杂着几缕白发。眼神里夹杂着尚未消散的悲哀。
张傲站在门口,越过齐木妈妈肩膀看过去,客厅灯光很暗,齐木家里坐着几位中年人,神情肃穆,应该都是亲戚朋友。齐木妈妈向张傲点了点头,招呼他进来,便转身颓然地坐向沙发,沙发很深,如一张巨口,吞噬了瘦小的她。
大家见张傲到来,也觉得时间不早了,便一齐起身告辞回家,很快客厅里只剩下齐木妈妈和张傲。张傲反而有些慌,他自己年纪不大,也没有安慰人的经验,不知该说什么,只得保持沉默,愣神的看着她。房间里摆着很多百合,弥漫的花香让他觉得心安。
齐木的妈妈从结婚前开始就开着一家花店,一直到现在,都27年了。齐父到花店买花,俩人才认识,才开始一段美好姻缘,两人随后相爱、结婚,生下齐木。在这个时代,很多所谓的实用性不强的植物都已经被定向清理,只留下了氧气制造效率高的植物,为人类的生存提供必要条件,维持着生态的稳定。
出于考虑老百姓对美的追求,政府还是允许合法花店售卖各种花花草草,但卖植物需要很严格的审核和监管,而且,不允许私自贩卖花种。齐母跟花草打交道大半辈子,从这个角度讲,齐木的妈妈就是半个植物学家。齐木很像她的妈妈,温柔、善良而且对自然充满爱意。当然了,没有这些性格,齐木妈妈也就不可能照顾植物这么多年而不厌倦了。
就这样无言过了片刻,齐木的妈妈开口道:“木木爸爸去世前,一直强调不让木木回来,木木跟我说,你会回来看望我,其实我也没什么看望的,老夫老妻,终有一别……”张傲听出来,阿姨的声音很沙哑,应该是哭过后,没有回复,又带着悲伤哽咽的声音。听着自己也跟着难过起来,齐父并不算老,远谈不上生死的问题。
张傲想起来,有一年,齐木父母去北京旅游,自己还和齐木一起陪同,那时候,齐木的父亲身体还很健康,但容易忘事,在北京胡同里一天走丢了3回。
张傲尽力说了些安慰的话,回忆了和齐父开心的往事,希望能冲淡些悲伤的氛围,他把齐木想说的也都带给她妈妈。两人聊得没有话了,张傲觉得是时候问下自己心头的疑惑了,问道:“为什么齐木不能回来呢?”
齐木妈妈认识张傲,知道他和齐木关系很好,便不把他当外人。缓缓道来:“他爸是在一个月前开始反常的,这一点只有我知道,他总在卫生间自言自语,声音很小,我听不清。仿佛在跟人对话。他平时有些老年痴呆,也会有时候自言自语。所以我没有当回事。在最后一周,开始十分反常,他总说一定要保我们全家安全。听得我心惊肉跳。
所以,我决心搞清楚他到底在跟谁对话,在说什么。于是我昨天在卫生间放了摄像机,录了下来,我今天上午取出来准备看看,谁知刚看开头,他爸便在厨房倒在了地上,陷入昏迷,送到医院抢救。
医生接诊后,检查症状时觉得奇怪,说神经系统有急性中毒症状,口唇僵硬,血压波动异常,心律失常,但是胃里没有任何毒物。不知什么原因,只能按照解毒程序来抢救,在过世前,嘴里只不断重复‘木木不能回来,木木有危险’,没有2个小时就过世了。”
说完,张傲也惊呆了,如此诡异的症状,他从未听说。房间里便又陷入了沉默,张傲听着外面燥热的蝉鸣,竟感觉得一丝寒意。
但说到这里,还是没有说,为什么齐木不能回来,张傲想提醒,又觉得不妥当。好在,停顿了下,齐木妈妈又补充道:“他爸在视频里说到几个字:基因传染。”
张傲又是一惊,连忙问:“视频还在吗?”
在这里,齐木妈妈把手机递了过去。
张傲点了播放,画面中齐木爸爸站在镜子前对着自己讲话,确实不像正常人的行为。
只听见他对自己说:“你要我做的实验我已经做了,我已经做了,但结果还需几天才能拿到。要我给你可以,但是你答应我的条件,什么时候兑现?”听不到任何人回应,那个声音可能再他的脑海中。然后他又问了句:“之前你都没有正面回答我,但你今天必须得告诉我,会有什么坏处?”隔了半分钟,听他小声吼道:“什么?基因传染?”似乎有个声音再讲什么,齐父听着,这次齐父盯着镜子仿佛震惊了,表情有些扭曲。过了一分多钟,齐父缓缓说道:“那也就是说有可能传染给身边的人?那我的爱人李芮怎么办?我怎么相信你们会给他们解除,保证我家人的安全?”他又沉默地听了两分钟,神情忧虑地离开了卫生间。
张傲完全懵了,他不是医生,但是他觉得这极有可能是精神出了问题,是老年痴呆引起的幻觉和妄想,但是,不好直说。
他说道:“齐木他爸这一段生前最后的视频,我能带回去给齐木看吗,多少留个念想。”
他妈说:“这个视频还是不要给木木了,我总觉得他爸的死跟这个视频有关系,很不吉利,我不想影响木木。他爸说那些奇怪的话,到底发生了什么?张傲你能帮我找找原因吗?不找到原因,我内心永远不能安宁,这一切都太突然了,我到现在都还不能接受他已经走了……”说着齐母又低声哭了起来。
张傲说道:“我在北京有医生朋友,这段视频对确定原因很重要,可以给我带回北京吗?”
过了一阵,齐母整理了下情绪,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你和木木关系很好,我信任你,这段视频你带回北京,帮我找出答案,也算了我一个心愿。木木那儿,你在找到原因前不要告诉她视频的事情,找到原因了,确定对她没什么影响了,再给她吧……在找到他爸死因前不要让木木回家了,等一切水落石出了,我再让她回来。拜托你了,张傲。”
张傲点了点头,见时间不早了,想着也应该让齐木早点休息了,起身说:“好,我暂时不会告诉她视频的事情。我回去研究下这个视频,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那我先走了,您早点休息。”
到酒店安顿好已经凌晨2点多了。看了看手机,有两个齐木的未接电话,应该是问情况,想着很晚了,齐木也难过。他不想骗她,但又想着齐母的交代,视频的事不知如何作答,就想着明早回给她吧。
张傲在酒店睁眼过了一夜。想着明天怎么跟齐木讲这件事情。齐木肯定会追问为什么不让她回。这件事倒好说,原因没有人清楚,加上后来他爸后来痴呆加重了,说出这样的话也不奇怪,就算是遵循他爸的遗愿吧。
他犯愁的是,怎么说视频这个事情,他从来没有隐瞒过齐木什么事情,这么大事他有点难以隐瞒自己的好朋友,但刚刚又答应齐母先不要告诉她,他想着原来在学校选修心理学的时候,学过怎么安慰悲痛的人,要聆听,要共情,哎此刻只觉得心中乱做一团,这些都没法实操。齐木不光悲痛,她肯定也要知道视频的原因,万一看到视频要回去调查,后面真要出什么问题,自己肯定要难受自责死。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说视频的事情,他还是先去帮忙找找齐父去世原因吧。或许过几天就能搞清楚,那就可以把视频给她了,先暂时隐瞒,当做一个善意的谎言吧。
想到这里便放松了些,半睡半醒在床上躺了两三个小时,天已经亮了,他昨天太赶都没好好吃饭,便下去找了个早点摊吃早饭,吃着早饭,看着食物,他忽然想到医生给齐母说齐父的中毒症状。他猛然心中一亮,匆匆扒了两口,往高铁站赶。路上他给齐木回了一个电话,只说了一句:“今天下午6点我在你单位楼下等你,非常重要!”
他此刻满脑子都回荡着四个字:意识中毒!
心理学里的意识是他这几年私下的研究方向,昨天整个人都被悲痛和焦虑占据,一时没有往这个方向想,现在他有些感觉,他觉得他有方向了。
他想到之前看到过,一个意识心理学分支在做偏门的研究,这个心理学分支一直在研究如何控制和激发人的潜意识,释放人的潜能,他看到过这方面的几篇论文,他依稀记得,这种实验如果控制不好,副作用是会有意识不清甚至疯掉的后果,跟齐父意识中毒的现象很像,只是齐父的症状严重些。难道齐父参与了这种实验?他不敢往下想,一定要回去看看案例和资料,确认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