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四呵呵一笑:“我有个屁医术,不过是受了高人的一点点拨,学会了几种药的配方而已,我是只知对症下药,却哪里知道怎么治别人的病?唉,如果幸运地碰到那位高人的是他而不是我就好了。命啊,一切都是命。”
说罢看着司徒猛,一阵摇头,楚随天也在心中为司徒猛感到惋惜。
大车虽毁,好在帐篷等一应物品,分装在不同包袱中,却只是轻微受损。当晚,司徒猛支起帐篷,到周围转了转,却未猎到任何妖兽,看他的表情,似乎是不大高兴,刘响急忙安慰:“我看八成是被那两个修罗都吓跑了。”
众人只得吃带来的干粮和肉干,楚随天因为吃了那药丸,从咽喉到胃,均火烧般难受,却吃不下东西,白玉急得偷偷地哭,却也毫无办法。
吃过晚饭,天却还未黑,白玉陪在楚随天身边照顾他,劝他多少吃些东西,楚随天点头答应,吃得却比咽药还难过。莫星华向商秋原问道:“有没有铁壶?我想烧些水。把干粮用水泡软,说不定,楚大哥便能咽下了。”
白玉哎呀一声:“我怎么没想到?真是……”莫星华一笑:“你是关心则乱,一颗心全用来难过了,自然想不到别的。”白玉脸色一红,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胡说什么。”
“没有铁壶,也没有碗。”商秋原摇摇头,“出门在外,谁会带那些东西?”
楚随天一笑:“别为我劳神,我的肚子里有一团火,什么也吃不下。”
刘响默不作声地站起身,拿过自己的皮水袋,从靴子中抽出小刀,将水袋口割开,递到商秋原面前:“用不着什么壶啊碗的,把你的手放在里面,加加温就成了。”商秋原一怔,抬头看了看刘响,刘响不耐烦地一皱眉:“你是大哥不是?今天这生死之战都一起打了,难道你还对他们三个不放心?你那东西早被平十二点破了,谁也不是傻子,都知道你那手甲是了不起的东西了。”
商秋原并不说话,只默默地将戴着手甲的右手伸进水袋里,不一会,那袋里的水便冒出了热气。商秋原将手拿开,无数水气自他手甲上升起,顷刻间,手甲上便滴水皆无。
刘响从白玉手中接过干粮,放在水袋中泡了一会儿,然后递到楚随天面前,楚随天刚要伸手,白玉已先一步抢过,掰下一块浸润了的干粮,送到楚随天嘴边,楚随天看着白玉,无声地一笑,张口将那干粮吃了下去。
雷四在旁笑了起来:“你这小子,可真有福气啊。我老头儿一把年纪了,可还没享过这福呢!”
莫星华一笑:“雷伯,要不我伺侯您老吃点干粮?”雷四急忙摆手:“不敢不敢。唉,我只盼将来回到人间,见到我家小虎时,小虎已经长大,能像白姑娘这般,把好吃的东西送到我这老头子的嘴边……”他一边说,一边咂了咂嘴,一脸的期盼之色。
“小虎是你的孙儿吗?”莫星华好奇地问,雷四一点头:“是啊。我被抓到九幽那年,小虎还不到三岁,但长得已经像个五岁的孩子了。那孩子长得像我,体格像他奶奶,壮实!那孩子最喜欢的就是我,他爹他娘出门时,他都不哭,惟独我出门时,他那个哭,那个喊啊!我刚来时就常想,小虎看不见爷爷了,不知要哭成什么样子呢,他爹手笨脚笨,他娘又是个新媳妇,能不能哄好他?能不能带好他?可莫让我那乖孙子饿瘦了,哭坏了……”
雷四越说越动 情,不觉间,眼角已经有些湿润了。楚随天看着老人,轻轻闭上眼,发出一声叹息。白玉忙问:“怎么了?”
“小虎可真幸福。”楚随天嘴角微微向上扬起,语气却有些苦涩。“我突然想起了我和我的兄弟们。从小到大,可从来没人这么惦记过我们。我们是生是死,是苦是乐,也从来不会有人关心,有人在乎。我倒真想尝尝这种被人关心,被人惦记的滋味呢。”
莫星华在旁黯然不语,低垂着头,似是若有所思,又似是有些伤感,却不知到底想到了些什么。候小成凑过来,冲楚随天呵呵一笑:“别说得这么可怜,自由自在,我看挺好!”楚随天睁眼看了看他,一撇嘴:“小屁孩子,懂得什么。”
候小成立时争辩:“谁是小屁孩子?我今年都十五了,你呢?顶多就比我大个四五岁吧,还敢叫我孩子,你以为你是大人吗?”
楚随天把头一歪,干脆不理他,候小成哼了一声:“我说啊……”刚开口,莫星华便轻声打断了他:“小成,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候小成的脸微微发红,不敢正眼看莫星华,便低着头,看着地面。“我是……我是……”
“别费脑筋了,实话实说才显得真诚。”刘响在远处翘着二郎腿,摇头晃脑地哼着戏词,说:“你要是爱面子,想说谎,那就得想明白,你这谎能说多久,能骗多少人,到了最后露了底,又怎么去弥补。我告诉你说,谎话屁用没有,只能给自己带来痛苦。不信你试试。”
候小成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把脖子一梗:“谁要说谎了?老刘,你别乱说话成不成!我,堂堂正正一个响马,拦路抢劫官银,为了掩护兄弟们逃脱,被官兵捉住,如此英雄之举,我隐瞒它做什么?”
刘响嘿嘿一笑,又晃起脑袋,唱起了戏词。莫星华一笑:“响马也没什么。英雄不问出处,况且,谁不愿意好好劳作生活,过安稳日子,但乱世之中,谁又能够如愿?如果不去抢,就要死,如果不去偷,就不能活,试问,这又怎能怪那被逼无奈之人?要怪,只能怪这可怕的混乱世道。”
“可怕的世道,说得好。”楚随天转过头,冲莫星华一笑:“不错,如果能有别的活法,谁愿去做这些事?皇帝老子昏聩无道,奸臣阉狗横行于世,想好好活又活不了,没办法。苛政猛于虎啊!”
莫星华缓缓点头,白玉却突然一皱眉:“不对!”楚随天一愣:“什么不对?”白玉指着他的鼻子:“你不是连字也不识吗?怎么说起话来文绉绉的,白天时还出口成章作起诗来,什么‘我化清风去,绕树鸣不平。’,老实说,你是不是故意和我装蒜戏弄我?”
楚随天学着她的样子抱拳拱手:“姑奶奶,你饶了我吧,我哪敢和你装蒜?我是真不认字,不过不认字不代表我不知礼,不代表我没学问。我从小又没上过私塾,怎么能认字?可我从小浪荡江湖,什么人没见过,什么话没听过?单是说书先生每天的一段书,就够我学的了,会点诗词小曲,能张口说个典故,有什么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