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莫星华带领下,一路向东北方向而去。三十里路,在平时来说并不算十分远,但此时莫星华身受内伤,行走速度缓慢,三人却走了将近一日,才转过荒山,走过密林,来到一个背山面水的黑色石头城前。
抬头仰望,只见黑石城墙高大雄伟,并无任何精美的雕刻装饰,乍一看,便如只是用巨石简单垒起一般,但仔细观察,却见巨石间结合紧密,石缝细得连最薄的刀片也塞不进去。在城墙之上,每隔两丈远,便有一处炮口,其上伸出乌黑粗大的炮管,直对着护城河外广阔的原野。正中处,两扇厚重的木门一左一右向外敞开,那门外包铁皮,镶以铜钉,一看便是结实无比,而再向上望,只见长达五丈的门洞上方,似乎立着一道道铁栅栏,想来若到了闭门之时,这些铁栅栏一道道落下,将门洞层层封死,便是昨夜那样的巨人,怕也攻不进去。此时不断有人自城门中进进出出,却令这如地府般森寒冰冷的黑城,有了一丝人间的生气。
楚随天一拍额头:“乖乖,京师怕也没有这般严密的防卫吧?”莫星华道:“这位大哥怕是没到过边关吧?京师虽是要地,但位于大明内部,不虞有敌来袭,却无需多加防备。不过老实说,就算是大明边关要镇,其守备力量怕也比不上这九幽城。”
“什么叫‘这位’大哥?”楚随天一脸的不高兴,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姓楚,楚霸王的楚,名叫随天,但随天命的随天。”
莫星华歉然一礼:“楚大哥,小妹心中只顾着怀念故友,却忘了问大哥的姓名,实是罪过,还请大哥见谅。”楚随天呵呵一笑,一摆手:“没什么……”白玉狠狠瞪了他一眼:“人家正在伤心之时,你少来胡搅蛮缠!”楚随天冲她一吐舌头,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理亏之处。
三人一路向前,来到护城河上的吊桥前时,莫星华低声道:“这城中到处都有投靠了内行厂的人,大家说话要小心些,否则不经意间,怕就要惹上祸事。”楚随天歪着嘴无声地一笑:“这话你嘱咐白家妹子就是了,我本来就是个到处躲着官府老爷的浪荡子,不像白家妹子,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客,根本就不曾把这些朝廷鹰犬放在眼里。”
不等莫星华说话,白玉已瞪起了眼:“谁是你妹子?你少在这里占我便宜。”楚随天一歪头:“哟,敢情您是位大姐?看你长得如花似玉的,多说也就十八 九,顶多与我同岁吧。姑娘,我劝你一句,这女人啊,能瞒一岁是一岁,遇着男人,能装妹子就装妹子,实在老得装不成了,也得往同辈人上靠……”没等他说完,白玉已一脚踢了过去,但显然不是存心真踢,却被他从容躲了过去,嘴里嘟囔着:“哎!女人可不能这样,如此泼辣,可不好找婆家。”
莫星华被他逗得捂口微笑,白玉却气得又给了他一脚,这次她脚下没留情,楚随天自然躲不开,被一脚踢在屁股上,虽不大疼,但还是呲牙咧嘴了一番,连连伸手揉着屁股,道:“好疼,好疼!”
白玉得意地一笑:“知道疼就给我老实点!”楚随天嘿嘿笑道:“好男不和女斗,好夫不和妻争。”白玉一瞪眼:“你说什么?”楚随天一指城门上方,突然一脸的严肃:“你看那是什么?”白玉抬头一看,却什么也没有,楚随天趁机绕过她上了桥,摇摇晃晃地向着城门而去。
莫星华强忍住笑意,道:“楚大哥这人,可真有趣。”白玉哼了一声:“什么有趣,不过是贫嘴罢了。”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忍不住要笑,倒真是觉得楚随天有些意思。再想想之前他所作所为,又觉得他实是个值得人去品味的人,一边想着他,一边扶着莫星华缓步上桥,向城内而去。
三人来到城中,纵目四望,只见一座座黑石垒成的建筑林立于街道两旁,不少建筑的门旁挂着木刻的牌子,上面或写着“客栈”,或写着“铁匠铺”,或写着“酒馆”,却是各种店铺一应俱全。莫星华道:“这些店铺都是内行厂建的,里面的掌柜和伙计,都是内行厂的人,与他们说话时一定要小心。我们在九幽之中猎得了妖兽,或是夺得了珍宝,都要拿到城中的内行署交给厂卫,换来内行厂造的九幽钱。饮食、兵器、衣服等物,均要靠这些钱自行购置。”说着,引二人进入一家酒店之中,立时有小二迎了上来,冲她点头笑道:“这不是莫姑娘么,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
莫星华面色一黯,低声道:“他们再也来不了了。”那小二摇头一叹,道:“这两位是姑娘的新朋友?人手可少了点。最近不知怎么了,那些妖魔鬼怪比从前更厉害了,不少队伍最后都变得零零散散。姑娘留心着点,看有缺人的队伍,再投过去就是了。”
莫星华一点头:“我们走了一天,都饿了,先来点吃的吧。”小二应了一声,将三人引到一张靠窗的小桌前坐下,便径自去了。
楚随天好奇地打量四周,见这酒店大堂之中并没有多少客人,都是三三两两在堂内各桌边围坐,只有角落边一张大桌前,围坐了八个人,正举杯痛饮,看着算是热闹点。不多时小二揣来酒菜,却是四道晕菜,六个黄面干粮,还有一壶酒。楚随天早已饿得前腔贴上了后背,当时抓起一个干粮,从盘子里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就吃,白玉皱着眉毛瞪了他半天,他却只当没看见。
莫星华抿嘴一笑,冲白玉道:“姐姐,走了一天,你也一定饿坏了,快吃吧。”白玉看着楚随天,哼了一声,拿过一个干粮,先掰成两半,再从其中一半上掰下一块,慢慢放在口中,抻出筷子夹了一块小点的肉,就着干粮吃了下去。
楚随天一边看她,一边嘿嘿地笑,白玉一瞪眼,将口中食物嚼烂咽下后,怒道:“你笑个屁?”楚随天立时点头:“没错,是在笑个屁。”白玉听出他在暗骂自己,伸手作势欲打,楚随天急忙竖起胳膊招架:“别打别打,小心我一疼把嘴里的东西全喷出来。”白玉将手慢慢放下,楚随天又道:“刚才那是你自己说的,可不是我要骂你,你打我理亏不理亏?”白玉又一瞪眼:“你真想挨打是不是?”楚随天一笑,把嘴里东西往下一咽,却一下被咽着,一下说不出话来,急忙连连捶打胸口,抓过那酒壶来朝嘴里就倒,好不容易才将食物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