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凉风吹过,深红色的大海,涌起一波波的浪潮,将沙滩摊得平平整整。
高大的天木,挡住了内陆的一切景色,仿佛天地间除了这树林,就只剩下了眼前如黄金玉带般的沙滩,和那望也望不到边的海水。
帐篷已经支起,受了伤的翠袖,就躺在里面,睡得昏天黑地的小浪,也躺在里面。白玉静静地守在一边,随时观察着翠袖的情况。
宫云一直站在罗刹鬼的尸体旁,脸上是冰冷僵硬的表情,没人能猜透他此刻在想些什么。关三刀拿着如意流星锤,不断地敲击着罗刹鬼嘴边的两只大牙,似乎想将它当成战利品留下来。
余清虹一直盯着远处的那座墓,而楚随天,则躺在沙滩上,伸展开四肢,尽情地享受傍晚时那虽仍温暖,但却不热烈的阳光,思索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月光花园”又一次出现在自己身边,是巧合吗?绝不可能。那么怎样解释一切?难道说,那位花神不舍得自己,所以一直在冥冥中盯着自己?楚随天自嘲地一笑:得了吧,你老楚是个什么东西,别人不清楚,你自己还不明白?别说是神,就是漂亮点的姑娘,只怕也不愿多看你一眼。
除了海涛和敲击声,这里一片安静。
不久之后,关三刀终于将那两只大牙都敲了下来,拎着那足有四尺长、锋利如刀、形如弯月的红色巨牙,他得意地点着头。
“这东西,也不知能不能打成两把大刀。嗯嗯,挎着这种刀在九幽城里走,恐怕平十二之流见了,都得向咱点头致意吧。师父!”
他一边大叫着,一边拎着罗刹鬼的牙,飞奔向楚随天,楚随天斜着眼看了看他,恼他打破了方才的宁静,皱起眉,也不接话。
“师父,你说咱们能不能用这东西打出两把刀来?”
一说到刀,楚随天眼前一亮。他突然想起自己在武试时与那些妖兽搏斗的经历来。当时自己手无利器,虽然制住了妖兽,却无法将其杀死,多亏利用另一妖兽的爪子,才收拾了强敌。此时想来,自己也确实应该随身带把刀子,以备不时之需。
但他却没有心情和关三刀讨论这些,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楚兄弟,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感谢你的了。”一旁的余清虹突然开口:“如果罗刹鬼体内真的有‘罗刹凶魂’,你就将它拿去吧。”
关三刀和楚随天都不知这“罗刹凶魂”是个什么东西,闻言都望向余清虹,楚随天好奇地问:“罗刹凶魂?那又是什么?”
余清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慢慢转过身,看着楚随天,似乎在认真地观察他是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当她确定楚随天确实不知什么是“罗刹凶魂”后,才慢慢开口解释,说话时声音有些沙哑。
“传说罗刹鬼的体内,有一种叫做‘罗刹凶魂’的东西,那东西是什么样子,没人知晓,但却一直有人在传说,它是罗刹鬼凶暴之力的源泉。很多人都相信,得到了那东西,就可以拥有罗刹鬼的力量,所以虽然大家都知道罗刹鬼是九幽中至凶至狠的妖物,但不论是我们凡人,还是九幽中拥有智慧的妖族,却都忍不住到处寻找罗刹鬼,幻想着能将其杀死,得到藏在其中的‘罗刹凶魂’。北尘风也是如此,但可惜的是,我们太自不量力,高估了自己,低估了罗刹鬼……”
关三刀和楚随天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罗刹体内竟真的存有这种东西。
这时,宫云慢慢走了过来,看着余清虹,缓缓问:“你说的都是真的?为何我从没听过这种传说?”
余清虹看了他一眼:“你还小。”
这三个字比用什么武器打击宫云都显得更有力,宫云的身子猛地颤了一下,细心的人可以看得出,他狠狠地咬了咬牙。
他向关三刀伸出手,眼睛盯着关三刀手中的巨牙:“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关三刀哼了一声,将一只巨牙扔向宫云,宫云双手接住,拎着那巨牙,来到罗刹鬼尸体前,用力将巨牙挥起,狠狠劈向罗刹鬼,没多久,宫云便将罗刹鬼身子劈开,不顾肮脏,在内脏间不停翻找,关三刀看得直皱眉头:“这小子要找那罗刹凶魂?”楚随天坐了起来,低声说:“北尘风为了它,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我们怎么好意思占这种便宜?”
余清虹看着他,冰冷僵硬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温暖,她看着楚随天,轻声开口,从语调上可以听出她的激动。
“楚兄弟,如果不是你,我和翠袖都活不成。我们想要它,为的并不是什么力量,而是……而是想用它换回我们北尘风所有人重回人间的资格,但现在……北尘风已经没了,一切都结束了,罗刹凶魂对我们来说,已经一钱不值……”
楚随天嘿嘿一笑,打断了她的话:“值不值是一回事,该不该是另一回事。咱虽然只是个街头的浪子,却知道要想好好活下去,有些规矩便绝不能破。”
“规矩?什么规矩?”余清虹有些好奇。
“它定的规矩。”楚随天笑着伸手,指了指上方,余清虹抬头看了看天,突然间明白了。
“咱们这些粗人叫它良心。”楚随天笑着说,“脑袋里装着学问的人叫它天道。我叫随天,就注定了这一生一世,都得随天道的安排,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不该是我的,咱从来不贪图强求。老天是公平的,所以你别和它争什么,该给你的,到时一定会给你。别人用血用汗才换来的东西,我不能抢,也不能求,否则老天会生气,会改变我的命,会将本来要给我的转给别人。我来这儿为的不是什么罗刹凶魂,而你们不同。老天让我稀里糊涂地干掉了罗刹鬼,又让你和翠袖姑娘能活下来,就是特意恩赐你们,如果我要抢这恩赐,就是没有良心,就是违背了天道。将来我也有了这样的遭遇时,老天就不会派别人再来救我了。”
他看着余清虹:“我从小就信这个道理,虽然不一定对,但却是我活在这世上,一心想要守着的规矩。我从来不会因为别的什么坏了我自己的规矩,那样,纵使我成了万人之上的人,但在心里,也会觉得自己连禽兽都不如。”
余清虹没有再说什么,她也不知再说什么。她突然觉得,也许这一切真是老天的旨意,是冥冥中自有定律的天道,让她在这里遇上楚随天,让她在这里失去昔日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