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指头陀是一个半文盲,自知读书识字少,便刻苦学习,倍于常人。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四山寒雪里,半在苦吟中”,他走的是一条“先学诗-后识字-再写诗”的奇特之路。他本“生来傲骨不低眉”,却“每到求人为写诗”。常“为求一字友,踏破万云山”,“五字难吟稳,诗魂夜不安。”他的成就得益于勤学、苦练、多参的经历。因天资聪颖,悟性极高,着有《嚼梅吟》等诗集。
八指头陀生卒年代适逢中华民族内忧外患之时。作为一佛子,虽皈依佛门,但生于斯长于斯,不能不为民族所罹灾难而担忧、不能不为列强残暴行径而愤慨。因而他的诗,绝非遁形山林宁静悠然,更多是愤世嫉俗的满腔热血。
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祖国的大好河山遭到蹂躏。他在诗中描绘了当时的情形:“强邻何太酷,涂炭我生灵!北地嗟成赤,西山惨不青。陵园今牧马,宫殿只飞萤。太息卢沟水,惟余战血腥。”1901年,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签订,诗僧热血激荡,用诗来抒发报国无门的苦痛:“声声欲唤国魂醒”、“国仇未报老僧羞”。
“我虽学佛未忘世,我已辞家犹悯世”。真正的修行离不开众生,八指头陀冷眼热肠,在苦行苦吟中寻找一种与众生联系的桥梁,寻找一种适合他普度众生的方式,而诗歌于他来说恰如其分,他把忧国忧民大爱和佛学悲天悯人的慈悲融为一体,且行且吟,这是八指头陀留给我们的背影,也高僧端坐高天的高贵之处。
吃得苦中苦,方为僧上僧!八指头陀一生以苦为乐,苦行、苦吟、苦读、苦心孤诣,终成正果。完全出于对佛的至诚,出于追求信仰的勇气。当今社会,物欲横流,道德危机,追名逐利最大化。世人在这种畸形的追求中逐渐迷失自我,究其原因,人们所缺少就是一种虔诚的态度,一种对理想和信念的无悔追求!八指头陀对此作出了最完美的诠释,至今仍烛照现实,直透人心!
八大山人/墨点无多泪点多
上回说了苦命老乡“八指头陀”的传说,这回聊聊江西老表“八大山人”传奇。翻开清代几百年历史,这两位有趣的僧人,一个生活在清初,一个生活在清末;一个冷峻孤傲,一个热血沸腾;一个遁世,一个愤世;一个疯癫,一个痴狂;两人相通的地方在于穿越净土和红尘之间,寄寓家国之痛。
明朝既亡,朝代更迭,矢志守节的士人既不能力挽狂澜,也不肯臣服新朝,每每有遁入空门者,这便是两难之中的痛苦抉择。八大山人之剃发为僧,正是这种万般无奈之举。对于八大山人说来,国破家亡的巨大隐痛是不能仅以禅学涵养消解的,满怀忧愤,一腔悲郁,只好通过诗文书画来宣泄:枯枝败叶,残山剩水,一派地老天荒沉郁苍茫的境界,令人怦然心动,山人所传达的,是植根于一个特定时代的、巨大的民族悲剧意识。
八大山人(1626~1705),世称朱耷,朱元璋之子朱权后裔,籍贯南昌。八大山人是他画作上的名号,《八大山人画记》作了说明:“八大者,四方四隅,皆我为大,而无大于我也”。八大山人的祖父、父亲都有画名,家学渊源对他影响极大,他8岁能诗,11岁能画,16岁应举中秀才。19岁时,明亡,为了逃避株连九族的杀身之祸,只好隐于村野,装哑扮傻,终日不发一言,23岁出家为僧。
托迹空门后,山人每日诵经念佛,体悟禅理。在佛事之余,奋志书画。他的诗、书、画当中都不乏揶揄、嘲讽和蔑视。他常在书画中把“八大山人”四字连缀落款,类如“哭之,笑之”,寓欲哭无泪、欲笑无由的深意。
康熙19年,八大山人忽发癫狂之疾。陈鼎《留溪外传》记其情状:“初则伏地呜咽,已而仰天大笑,笑已,忽跿跔踊跃,叫号痛哭,或鼓腹高歌,或混舞于市,一日之间,颠态百出”。这是典型的精神分裂症,国破家亡之痛,长期积忧抑郁,终致精神失常。
如此年余后,神经错乱的山人被其侄儿认出并医治,不久复归康宁,常书“哑”字于门,沉默不再与人语。其时,他已进入一种无声胜有声的精神境界,志不可屈,心不能平,情动乎中而形于墨,他那难以伸展的郁勃之气通过画面中种种物象流淌而出。他笔下的鱼、鸟、鹰、雁、猫、鸡、鸭,造型往往简括夸张,奇特怪诞,有明显的符号化色彩。如画的鸟常鼓腹缩颈,一足而立,游鱼则平直成扁形。鱼、鸟之眼,一圈一点,眼珠顶着眼圈,每作“白眼向人”的情状,犹如画家冷眼旁观世态炎凉。
在八大山人笔下,常有露根兰、倒悬兰,象征国土沦亡,着根无土。他画山水多为残山剩水,一派荒寒萧索;画花鸟则每每虚疏淡泊,冷逸瘆人,这与他凄凉身世和冷落情怀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样的特征,体现了文人画家的一个显着特点:状物为了寄意,写景了为抒情。
八大山人的自我情绪极浓,他的符号化的艺术语汇,展示的正是一个遗世独立者的精神世界,极端癫狂,不落常套,与他独立不倚,脱尽恒蹊的艺术创造是个统一体。他曾写有这样七言诗:“墨点无多泪点多,山河仍是旧山河,横流乱世枝杈倒,留得文林细揣摩。”我想,这正是他对自己的精神与艺术的最直截的表白。
真正的艺术是表达人生的困境的,这种表达,不是展现自己的苦难,而是寻找一种新的解释,传达生命的智慧!
凤凰山上鸳鸯梦
沅陵山多,重峦叠嶂,有一仙山,状如凤凰展翅,故名凤凰山。
1938年,“西安事变”的主角、爱国将领张学良少帅被蒋介石幽禁在此1年多。一日,携夫人于凤至山中散步,少帅戏谑说:“凤至、凤至,你这只凤,飞回凤凰山老家啦。”离凤凰寺不远,有一座鸳鸯冢,为清辰州知府迟湍之子夫妇合葬墓。牌坊耸立乱草丛中,惹人注目。于凤至见之,颇为动容:“汉卿,虽然我们不能同生,但愿死后同在一起,像鸳鸯墓里夫妻一样永不分离。”少帅笑而不答。
据传,迟知府三公子迟维是个很勤奋的公子,娶镇海将军马三奇独女为妻。由于三公子读书用功过度,积劳成疾。马女躬侍汤药,久而不倦,可三公子病情日益加重,马女誓以身殉,不食8日,形骸骨立,迟三公子弥留之际,目注妇,无言。马女执公子手说:¥2君地下矣!大哭,顿时,双双气绝。辰州人以为奇事,夫妻清风峻节,当与青山流峙,便在凤凰山上修建鸳鸯冢,夫妇同衾同穴。
提到张学良原配夫人于凤至,忍不住想起一段流行语:若爱,请深爱。放弃,请彻底。等待,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可是,于凤至等了张学良50年。
于凤至出生在富户大家,知书达理,长相如雨后清荷。于凤至17岁嫁给张学良,比张学良还大3岁,典型的“姐弟恋”,为东北奉系军阀中有名的“军中鸳鸯”。少帅是民国四大美男之一,喜欢跳舞,一进舞场就成焦点,一个名叫赵一荻的女子,即赵四小姐,在一次跳舞中与少帅一见钟情。那时,赵四小姐还是一个中学生。有天,赵四小姐跑到于凤至面前跪下,求于凤至收留她。为此,她向于凤至保证,自己不要名分,只希望能做少帅的女秘书,即使做一对“野鸳鸯”也心甘情愿。
于凤至答应了,并给她丰厚的工资。赵四小姐终于以女秘书的身份挤进了这个原本平静的家庭。西安事变之后,他们三人平静的关系发生变故,掀起了巨大的波澜。身在国外“陪读”的于凤至,在得知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张学良被蒋介石扣押之后,连忙飞回国内,四处为张学良联系,希望他能获得自由。结果,无功而返。
在少帅软禁的头几年里,于凤至被获准陪伴在少帅身边。在凤凰山,张学良为她写了一首诗:卿名凤至不一般,凤至落到凤凰山,深山古刹多梵语,别有天地非人间。于凤至读后,深为感动,泪水长流,觉得汉卿值得自己付出一生。坐牢般的幽禁时光,没有自由的痛苦,于凤至心情郁结,患上乳癌。少帅建议她去美国看病:“顺便为我的自由,向世界呼吁。”
于凤至到美国治疗后,软禁的少帅又被获准由赵四小姐代为照顾,在香港待着的赵四小姐闻讯,喜出望外;而在美国的于凤至则在忍受化疗的折磨。头发大把脱落,疼痛难忍,左乳被摘除,即使面对这样的变故,她还是挺过来了。病情稍微控制,她便开始为少帅的自由而奔走呼号。
爱一个人要爱到什么样的程度时,才能容忍他的所有缺点,并以他的幸福为自己的幸福?在这一点上,少帅是幸福的。于凤至与赵四小姐,都做到了这点。如果说在少帅软禁之前,赵四小姐对少帅的爱还比较盲目,那么,在少帅软禁之后,这样的盲目变成了一种真实又残酷的现实。赵四小姐放弃了在香港的自由,以及有可能出现的新生活,毕竟那时她还算年轻,与少帅又没名分。可她接到陪伴少帅的消息后,惊喜不已。赵四小姐压根儿也没想到,这一陪就是50年,还陪出了她与少帅此生的婚姻。
而于凤至在美国与癌症的抗争中,学外语,学炒股,做房地产商。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能与少帅以后的重逢。她一边辛苦照顾着孩子的学业生活,一边规划着她与少帅的未来。她获得成功了,养育子女的资金绰绰有余,她还在美国建了两幢别墅,希望有一天张学良能来美国居住。她等他,一直等到93岁,最终等来的,却是一纸离婚协议书。可她还不甘心,临死前还吩咐,要在她的墓旁留个空穴给少帅,希望死后像沅陵凤凰山鸳鸯墓,葬在一起。而少帅与赵四小姐在50年陪伴中,相濡以沫。赵四小姐去世后,也在自己的墓旁留下一个空穴,期待能与少帅永世在一起。
就像生前的选择一样,少帅在活过一个世纪之后,选择了在赵四小姐的墓旁长眠,而于凤至,则成为一个永远回不去的“鸳鸯梦”。
红军老表侗寨情
“嘀嘀哒,嘀嘀哒,嘀嘀哒嘀嘀……”
这是红军冲锋的号子,如今从老红军邹盛栋口里“吹”响,仍是那么激扬铿锵,催人奋进,仿佛把我们带进了那硝烟弥漫的岁月。
今年96岁邹盛栋是湖南人亲切称为“老表”的江西上饶人。1931年初春,15岁的邹盛栋就跟黄公略领导的红三军团上了井冈山,当了红三军警卫营的一名司号员。5月14日,记者一行问到他“为什么要当红军?”邹老没有豪言壮语,回答很朴实:“家里穷得丁当响,没米下锅。跟着红军闹革命,打土豪分田地,至少有一碗饭吃。”
这时,邹老点了一支烟,接着说:“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后,1934年4月,我们中央纵队从江西会昌过广东、广西,一直马不停蹄,走了8个多月才到通道。一路上,国民党军队围追堵截,飞机在头顶上侦察盘旋,行军异乎寻常的艰难。为了不让敌人发现行踪,我们只能在天快黑时启程,走到晚上11点钟,才在就近的农户屋檐下、破庙和山洞等歇息。有点像逃荒的叫花子,头发长又乱,衣服破烂不堪,一天只能吃一餐饭。尽管如此,只要我的号子一吹响,不管什么时候,红军战士会一跃而起,斗志昂扬。”
邹老说:“我父亲1929年就参加了革命,一直是‘带队伍的’,曾经在一个营团当政委。父亲在1935年就牺牲了,家也被国民党给抄了,我还是上个世纪70年代才听说的。我命大,活到今天。1934年,国民党开飞机从广西追杀过来,追到黎子界,丢下好几颗大炸弹。我为报警,站在山冈上猛吹紧急隐蔽的号子,飞机上扔下的炸弹离我不远爆炸,躲闪不及,背部左边中了弹,左眼珠也被弹片击中。血流满面,我睁不开眼睛,背部伤口的血把衣服全染红了。国民党把我们往死里打,狂轰滥炸,战士们四散离去,没有人收容伤员,梨子界到临口有几十里山路,我挣扎着跑到临口镇后,还是没有追上大部队,人也走不动了,痛得我昏死过去。”说到这里,老人掀开衣服,展示了他背部残留的伤疤。这道刻在身上的印记,既是历史留给老人的记忆,也是老人亲历历史的明证。上世纪70年代,邹盛栋被确定为“失散红军”,国家每月发放了生活补贴。
“后来,我才晓得,是侗寨一个叫李开用的大娘收留了我。那个年月,没有外科,做不得手术。大娘就请来民间草药医生,给我眼睛和背上伤口敷药、换药,她就天天帮我煎药吃,煮鸡蛋补身子。我的身体也一天天好起来,当我再去找红军时,红军已走到四川了,就这样,我留在通道临口镇五一村侗寨。李大娘有3个女,没有崽,把我当作亲生儿子一样看待。她在临口镇开有一家舂米作坊和伙铺(小旅馆),我就一直帮着李大娘舂米和打理火铺的生意。解放以后,她家分了田,就开始种田为生。寨子里的人,叫我‘独眼红军,一目了然’。”他赵本山式的幽默一下,裂开嘴巴,笑了笑。
记者发现老人嘴角带着一丝羞涩。邹老说:“其实,李大娘看中了我老实可靠,想把一个女儿给我做媳妇。可3个女儿见我是‘独眼龙’破了相,都不答应。我21岁时,一个模样好、心眼又善良的侗寨姑娘看上我。她叫杨瑞花,真是像山里桃花一样。不久,我这个江西老表就单枪匹马和她拜堂成亲了。”
婚后,夫妻相敬如宾,养育了7个子女,都成家立业了。邹盛栋自从留在临口镇后,就一直没有回过老家,直到80多岁时,在子女的陪同下,他才回去了一趟,家里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他老泪纵横地说:“是侗乡人救了我这个江西老表的命,也给我的一切,这里人都是我的亲人!”
钥匙不到锁不开
贺龙元帅的故乡桑植洪家关。群山巍峨,郁郁葱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