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双俯冲下山,要夺取马车,黄继业犹豫了一阵,决定相助陈双一臂之力,便冲下山去。
其时恰逢卫双青与王晖恶斗,黄继业、陈双和吴师德三人合力,打翻赶车的喽啰,架上马车夺路而走。等卫双青打败王晖,沿路追赶时,三人已去得远了。
初时三人害怕卫双青等人追上来,驱马狂奔。过得一阵,渐渐听不到平野上的恶斗呐喊声,那马载着五万两白银,颇为沉重,在山道上奔得一阵,便口喷白气,浑身出汗,慢了下来。
三人疼惜牲口,都怕马儿累死了,便不来催迫,任由那马慢走。其时月亮西沉,渐渐隐没,天就快要亮了。
三人架马车行了多时,谁也不曾说过话。黄继业寻思:“这是陈双兄弟的意思,君子成人之美,我也不要什么银子了,就全都送给陈双兄弟。”
黄继业沉思了一阵。道:“陈双兄弟,你停下马车。”
陈双拉紧手中缰绳,那马便停了下来。陈双转头看着黄继业。道:“黄兄有何事吩咐?”
黄继业道:“陈双兄弟,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就送你到这儿。来师德,我们下车。”
黄继业拉着吴师德,便要下马车。
陈双怔了一怔。愕然道:“黄兄且慢!如何叫做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们下车干什么?”
黄继业拍了拍陈双的肩膀。道:“陈双兄弟,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你我兄弟一场,今后若有差遣,但叫我力所能及,当效犬马。”
陈双越听越觉不是滋味,禁不住热泪盈眶。道:“黄兄,你……你这是何意?”
黄继业缓缓道:“陈双兄弟,你听我说,马车里有五万两银子,你把马车带回老家,拿出一笔银子支付洛家开出的彩礼费,迎娶洛姑娘。洛姑娘家见你发了财,必会当你是个有出息的,自然不会再耽搁你们。你与洛姑娘成婚之后,你便要想今后将和她相处一辈子,你须多让她一让。还剩下一笔银子,你便拿出一部分和洛姑娘一起做点生意,你们原本感情笃厚,有了夫妻情份,更能和睦相处,凡事都商量得来。往后便和和气气打点生意,可对付日常开支,还能有所节余。用不了多久,便连本带利捞回来了。但发了财后,切不可将一切所得看成理所当然,而铺张浪费,过度奢侈。更不可妄自尊大,将一切功劳都归到自己头上,而生轻慢洛姑娘之心。”
陈双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感激。他心中暗暗回道:“我自当对她千依百顺,事事迁就。若是发了财,那也是两人同甘共苦而得,当思其来之不易,铺张浪费是绝对不该的。”
陈双心底下涌起一股幸福感,热泪盈眶。道:“黄大哥,这银子是咱们一起夺来的,理应有你和吴兄弟一份,我……不能全要。”陈双便要打开箱子,分给黄继业和吴师德。
黄继业一把拉住。道:“陈兄,你听我说,我跟师德暂时用不上这些银子,而你又正好急需,你便全部带走。”
陈双道:“我这么做就不够朋友了,黄大哥,你不要让我为难。”
黄继业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兄弟,你若当我是大哥,便听我的,全部带走。你若是想要感激我,等你将来发财了,便用你多余的财富救济贫苦之人,助他们度过难关,便算是报答我了。”
黄继业拉着吴师德,跳下了马车。正要为陈双调过马头时,却听得有一人说道:“你们来得比我预料的早了一个时辰。这就要走了吗?”
三人一齐转头看去,却见林梦梦从树丛中走出来,三人都惊愕地看着她。她穿着淡绿色裙子,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天然便有一股说不出的妩媚动人之处,在那月光下一站,仿佛一切都失去了光彩。
黄继业道:“林姑娘,你在这儿等我们很久了吗?”黄继业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诧异之色并没有完全消退。
林梦梦道:“秦桑以卑鄙手段谋了我的银子,我怎能甘心?你们都觉得意外吗?其实一点也不惊奇。”
黄继业接口道:“我明白了,是你通知王晖设下埋伏,阻截秦家寨众贼的吧?”
陈双和吴师德都想起前事来。在汇通钱庄,林梦梦救了她父亲林万通后,便提前离开了。秦桑等一行装银子上车,耽搁了一阵。想来便是在这期间,林梦梦将讯息告知了王晖,王晖便设下埋伏。是以当秦桑与众强盗走出不远,便遭虎卫军拦截。
林梦梦淡淡一笑。道:“也是几头凑巧,我救了家父,走得没多远,便遇到王晖率领虎卫军在路上盘查。我只告诉他,秦家寨得了银子,正要赶回山寨,叫他在某地设伏,可人脏并获。我料到秦家寨众强盗并非泛泛之辈,虎卫军拦截不住。就算他们截住了秦贼,这条路也是他们必经之路,所以我提前在此等候。但我还是没有料到,竟然等来的人是你们。”
黄继业道:“林姑娘,这笔银子最先是你拿到,几经流转,落到陈双兄弟手上。你在此设伏,是想收回银子吗?”
黄继业所问之话,正是陈双也最想问的。陈双心道:“这笔银子最先是林姑娘拿到,倘若她真要收回,我便还给她,也算物归原主。”但是这样一来,便不能回老家跟洛彩凤成亲。陈双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只听林梦梦道:“这就可想错了,我不想跟你们三人为敌。银子既然落到陈双手中,陈双便是银子的主人,我不会再要回了。”
黄继业忙问:“此话当真,你没骗我吧?”
林梦梦怫然不悦。却道:“要取得别人的信任,实在比登天还难,信不信由你。”
黄继业转头说道:“陈双兄弟,未免事情有变,你快调转马头,带银子走吧。”
陈双深深一抱拳。道:“多谢黄大哥作成,也多谢林姑娘成全之德。”
林梦梦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秦家寨众贼就在你们后面。你要是调转马头,正好就碰到他们了,不要怪我没提醒过。”
陈双、黄继业和吴师德心中同时在想:“不错!我们从卫双青手下劫走了银子,他们打败官兵后,必定会来追寻的。”
黄继业道:“那我们往前走,等将他们甩脱了,陈双兄弟再绕回洛阳。”
陈双点了点头。正要驱马向前。却听林梦梦又说道:“往前十步,便是我安排下的陷阱,你们绕道走吧。”
黄继业一怔。对她的提醒并不领情,却觉得她诡计多端。正在这时,忽听得后方在马队奔来。
林梦梦道:“这必是秦家寨的贼人跟来了。”她牵过马缰,绕过大路中间,从侧面走过。
黄继业不禁问道:“为什么要绕道走,你在大路中间设下了陷阱吗?”语气并不客气。
林梦梦脸上微微变色。道:“你要是不信,尽管走中间,死了不关我事。”语气也很不客气。
黄继业一怔,也没发作。走到大路中间,低头一看,但见路面上铺了些新泥土,泥土下盖着一层树枝。他轻轻一扒,树枝应手而开,却见树枝下面是个深坑。不由得心中一惊:“若不是事先得知,从中间走,掉落深坑里,可就惨了。”他向林梦梦看了一眼,脸上颇有些不敬。心中又想:“她害人的计策层出不穷,叫人防不胜防。”
林梦梦牵着马,绕开陷阱,转到树丛中。道:“好戏就将上演,你们如果想看,不防等会儿再走。”
黄继业并不知她说的是什么好戏。心道:“看你还想耍什么把戏?”向陈双和吴师德交换了个眼色,在树丛中停下。但听得后方马嘶人闹的声音越来越响,来了不少人马。
只听有人说道:“卫二当家英雄无敌,越老越展劲。适才二当家稍微显露几招,便将那虎卫军指挥使王晖打得屁滚尿流、满地找牙。”
卫双青呵呵呵呵的大笑声远远传来。又有一人说道:“要是卫二当家不嫌我根基薄弱,恳求收为弟子,传我几招,也好拿到江湖上耀武扬威。”
又有一人说道:“要真是这样,卫二当家就更不该传你武艺。你把二当家的武艺都学到了,自己去耀武扬威,风头大大盖过卫二当家的。人家便只知道有你,却不知有卫二当家。这如何使得?”
先说话的那人却道:“我说的耀武扬威,耀的是二当家的武艺,扬的是二当家的威名。每当我与人交手之前,我便自报师门,自称是卫二当家的亲传弟子。我以卫二当家传授的武艺打遍天下,就算成了天下第一,也还是卫二当家的弟子,风头绝不会盖过二当家,又有何不可?”
卫双青呵呵笑道:“当真想学的话,回去后我便教你们几招。天下第一是不能够的,紧要时刻却可保命护身。”
又有一人说道:“二当家神功无敌,如果二当家自称天下第二,便没人敢称是天下第一。”
卫双青心道:“我的武功还远远够不上天下第一。”但听众喽啰如此恭维,不禁脸上笑吟吟地。众人说话之时,渐渐靠近了路中间的大坑。
卫双青正当洋洋自得,忽然座下马前蹄踏虚,直往下坠。卫双青反应极快,慌忙离开马鞍,腾地而起。座下马掉入了深坑里,卫双青起飞,从深坑中窜上来。
林梦梦早备着一把石头,黑夜里认出是卫双青身影,便将石头掷出,嗤嗤声不绝于耳。只听卫双青‘啊’的一声,小腿上中了五六枚。他真气提不上来,身子又往下坠去。掉进深坑里,没再飞上来了。
卫双青上一刻还为‘武功天下第一’的称号而感到自豪,转眼间却掉进深坑,连林梦梦随手发出的石头也不能躲开。他幸好只是心头渴望,并没有昭示天下自己‘武功天下第一’,否则的话,一定会羞愧得要死。
跟着卫双青的喽啰没他这份本事,走在前面的大半人马,全都掉进了深坑,发出阵阵惊惶的叫声。后面小部队人马见前面的人掉了下去,急忙后缩,总算退得及时,没有陷落进去。
林梦梦道:“怎样?这戏好看吗?”
吴师德道:“几乎不用出手,便将狂妄自大的卫双青制住。姑娘机智无双,聪明绝顶,佩服佩服。”
黄继业心中却想:“阴谋诡计,只能胜得一时。下次人家有防备了,你还能得胜吗?一时取巧,有什么值得佩服的?”
林梦梦似乎瞧出他的心思。问道:“黄公子,我看你脸显不屑之色,你是否觉得我卑鄙奸猾,只会这些拿不上台面的歪门邪道,不足一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