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常珍、花无颜见到黄宜等三人安然无恙,都同感惊喜。
且说当余谦华下令放箭射杀众人之时,黄宜与刘紫绮、李惠兰划着小艇顺江流下游去。羽箭纷飞而至,三人各挥兵器拨开,夺路而走。刘紫绮押后,李惠兰在前,两名女子使出八卦神剑剑法,各挺手中长剑开路,铁网帮喽啰们挡者披靡,被杀翻了不少。
余谦华眼见黄宜等人将要逃脱,急令五条小船去追。五十来人自后面吆喝呐喊、放箭射杀。乱战之中,刘紫绮小腿上中了一箭,李惠兰背上中了一箭。
铁网帮帮众见两女受伤,喝令停止放箭,急划小船来追。
对方船上水手多,很快就追上,五条小船将黄宜三人围在中心。三人各逞技艺,且战且退,又杀伤二十来人,沿下游划走。
仍有三条小船自后追来,眼看不久就将赶上。刘紫绮、李惠兰已受伤。黄宜喝道:“刘姑娘,李姑娘,铁网帮匪贼杀之不尽,我跟他们拼了,你们先走。”
刘紫绮道:“要生就一起生,要死就一起死。”李惠兰道:“我们还能再战,只要再挨一会儿,船靠岸后,就不必怕他们。就可惜雾太大,看不到岸在哪里。”
浓雾之中,只听附近有个声音问道:“敢问各位是从铁网帮那群天杀的臭贼手下逃出来的吗?”
黄宜听他骂铁网帮是天杀的臭贼。心道:“莫非是铁网帮的仇家?”应道:“正是,我等受铁网帮围攻。他奶奶的,那群臭贼真不要脸,说什么金钱美女留下,男子自杀,他们自己又不见自杀。”
浓雾之中,只听那男子嘿嘿嘿怪笑起来,笑声中充满凄凉之感。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哭,那人怪笑声一停。问道:“兄弟,你的宝眷们给臭贼捉去了没?”
黄宜心头一怔,才知宝眷是眷属之意。道:“这个倒是不曾,小弟尚未婚配,还不曾有什么家眷,和在下同船的有两位好姑娘、好朋友,铁网帮贼子们所以穷追不舍。小哥是在岸上吗?江上雾太大,我等看不清方向,你可否指条明路,带携些个,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只见铁网帮众贼点着无数火把,追了下来,相距不过十丈。但帮中箭已用完,只在后面吆喝呐喊,甚是烦人。
那人顿了一顿。道:“你们向东岸划去,不要走得太急。”
黄宜了声‘好’,寻思:“这恐怕是当地的渔民,他既说东岸有路,何妨一试。”划着小艇,往东岸靠去。
黄宜划出约四十来丈,已能看到江岸,三人舍舟登岸。刚上岸,见江中突然窜出一条大汉来。那大汉道:“三位请留步。”
黄宜听出正是刚才与自己对答的人。原来那人一直潜在水底,自己划了四十多丈,他便潜水游了四十多丈,速度与自己的小艇不相上下,对他游水的功夫不禁很是敬佩。道:“大哥水性真好,佩服,佩服!”
那大汉攀着江边石壁,黄宜伸手拉着他爬上岸。铁网帮三艘小船也即将靠岸。刘紫绮、李惠兰抽出长剑,守在岸边,避拒敌人。
那大汉一爬到岸边,不等喘口气,奔向一棵大树之下,大树上栓着一条大麻绳,打了个活结。大汉道:“快来帮我!”
黄宜想也不想,跟着过去。大汉解开绳结,分一半给黄宜,另一半自己拉着。大汉道:“使劲拉!”
黄宜道:“好!”两人使劲拉绳,只听得江中扑通、扑通,跟着哎哟咿呀叫声不绝。水下忽然窜起两张大渔网,平时看不到。网口串着大绳,绳索栓在树上,只要一拉绳索,渔网便浮上水面,越收越紧。
渔网上挂着尖利的锥子、铁刺、飞刀刀片,捆住铁网帮两艘小船。黄宜与大汉越用力拉,渔网越收得紧,锥子、铁刺和飞刀刀片刺透船板,刺进铁网帮帮众的身体。帮众挤在一起,周转不开,有的被网子上的利器刺伤,有的喘不过气。另一艘小船上的人指手画脚,要想过来解救,但网子上布满了利器,无从下手,要想登岸,却被两条大船挡住。
铁网帮众贼呼和喊叫,过得一会儿,终于撤走了。
那大汉哈哈大笑,笑声忽然转成了哭声,两颗热泪从眼里滚落,脸显悲哀之色。道:“秀珍,我……我为你报仇啦!余谦华那狗贼没来,你放心,这次没杀死他,早晚我去砍下他的狗头,就来陪你。”
黄宜助他勒死了十七八人,本来满是愧疚,听了他这翻话。不由得心想,他说的‘秀珍’只怕是他的媳妇。为什么他会如此痛恨铁网帮的人?嗯!准是铁网帮贼人抢了他的媳妇,想必他媳妇却甚是刚烈,宁死不屈,终于给害死了。这大汉怀恨在心,安排下利网在此等候。恰逢铁网帮今天出来打劫,来追赶我,这大汉撞到了这个巧合,让我划小艇来到利网边,也就等于引铁网帮匪贼上当。这大汉为了给他媳妇报仇,杀伤了这许多人,虽说这完全出于对他媳妇的深爱,可未免也太狠了些。
那大汉将绳索拉到极尽,网子也收到最紧。接过黄宜的绳索,重新打了个死结,铁网帮的人活活勒在网子里,早晚要被水淹死。
那大汉松了口气。道:“各位,请随我来。”黄宜道:“你自己去吧!我们不去了。”
那大汉一愣,他适才得报大仇,心情甚是畅快。听了这话,见黄宜满脸不屑,得报大仇的喜悦霎时间烟消云散。
那大汉道:“你嫌我下手太狠是不是?嘿嘿,嘿嘿。你只看到我杀人,就认定我狠毒无比,这也不怪。可惜天下之大,少有真正透彻的人,睁眼瞎子倒很多,常常把假相当作真相,黑的认成白的,白的认成黑的。”
黄宜怒道:“两船的人都死在你手上,活生生摆在眼前的事,难道我还冤枉你了?”
那大汉道:“不错,你没冤枉我,这两船的人都是我杀的!我张大路敢作敢认,你如果觉得我做得太过份,不妨来杀了我!”
黄宜道:“我为什么要杀你?你自己也知道做得过份,为何还是要做?”
张大路道:“你觉得不平是吗?那你来杀我!我没有错,也绝不认错。”
黄宜听他口气如此坚决,还死不认错,忍不住便想狠狠教训他一顿。
刘紫绮忽道:“这位大哥,我相信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原因,有你说不出的苦衷。”
张大路听到‘说不出r 苦衷’这六个字时,脸上凶蛮之色顿时消退,眼眶一红,差点又要掉下泪来。道:“我家不欢迎你们。”说着这话,拿眼光狠狠地盯着黄宜,显然并非不欢迎你们,而这个‘你们’的‘们’字要去除,所不欢迎者实单指黄宜一人。
李惠兰觉得很奇怪,这个死不认错的汉子,内心竟又如此脆弱。道:“黄宜,你也真是,你又不了解实情,怎能随随便便的便怪上张大哥了。”又道:“张大哥,他性格和你一样是耿直的,心中装不得半句话。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张大路听闻此言,心头才算消火。道:“我家隔此不远,请三位跟我来。”
李惠兰和刘紫绮说要去歇歇脚,裹裹伤。黄宜碍于两人的面子,这才答应去。三人随着张大路转过两个小山坡,沿一条幽静的石子小路,走了约四五里,再转两个弯,到一个村舍里。
张大路家是四间大木屋,然而只有他一个人,甚是冷清。
张大路招呼三人坐在客厅,自去端来两大盘熟牛肉,两大盘鲜鱼和两个酒坛。大厅里生起了大火,四人围着大火坐定。
张大路对黄宜本来颇存芥蒂,但到了他家之后,这位身材像门板似的大汉随即表现出热情好客的一面,只当黄宜是客人,热情地和他说起话来,邀他喝酒。
黄宜见他如此,也不再多说什么,酒到杯干,喝得甚是豪迈。张大路和黄宜对饮了两碗,便觉得头脑发昏。黄宜神采奕奕,脸上没半分酒意。他的酒量和黄宜相比,实在差得太远。黄宜从五六岁起始,就学着喝大草原的马奶酒,多年浸染下来,酒量甚宏。来到中原,他很少喝,酒量却不会喝的次数少而下降。
张大路两碗酒下肚后,心中暖和起来。但凡喝醉的人,哪怕是看到最讨厌的人物,也格外可爱了几分。李白写出那么多气吞山河、豪迈万丈的诗来,也许得益于此。
张大路喝了两碗酒,酒气不涌,话就多了起来。嘴里只不住地提到秀珍这两个字。
黄宜问道:“张大哥,秀珍是你什么人?”
张大路醉眼斜乜。道:“秀珍是个好女人,她家在隔壁王村,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八年前三月初八,是我和秀珍大喜的日子。我们张灯结彩,敲锣打鼓,抬着八人大轿,要把她接来过门。那是我一生当中最天心的日子,也是我一生最难忘的日子,更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日子。”
“秀珍坐在轿子里,接到了家门口,我正背她进门。忽然,一伙贼人抢了进来,拦着我,两个汉子抓着我肩膀,另一人去掀秀珍的盖头。我们以为是来闹着玩的,见他去揭盖头,才知来者不善,因为盖头只能由新郎官来揭。”
“我使劲睁着两人的束缚,拉住那人的手。喝道‘你干什么?’那人反手便给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只打得我天旋地转,半边脸肿得高高的,板牙也掉了好几颗。”
张大路张开嘴巴,抬起上鄂给三人看,果见他嘴巴半边牙齿落了五六枚。他年龄不过三十五六岁,还没到落牙的年龄,说是给人打掉的,这并非谎话了。
李惠兰道:“太不讲理了,他们来干什么?”
张大路喝了口酒,接着说道:“当时我的脑袋晕乎乎的,耳朵里轰轰响着,半边脸又肿又痛,说什么也爬不起来。我听到秀珍惊呼一声,问‘大路,你怎么啦?’我嘴巴里都是血,痛得说不出话,想要回答秀珍,却只能发出呼呼哇哇的怪叫。为首那人揭开了秀珍的盖头,狞笑着说‘新娘子挺漂亮,抢了!’我弟弟听那人口吐胡言,又这般大胆妄为,喝道‘哪里来的鸟汉,给我滚出去。’他抄起一根扁担,呼伦一声,斩在那贼人的腰间,咔嚓一声响,扁担断了,那贼人只晃了晃,却没伤到他。”
黄宜道:“难道他已练成了金钟罩,铁布衫?”
张大路道:“是不是金钟罩,铁布衫,我可不知道。但这一下,却惹怒了他,我们见扁担也打他不伤,都有点蒙圈了。那人反起一脚,踢在我弟弟的耳门边,我弟弟身子飞起,撞在围墙上,嘣的一声,土墙踏了一块,我弟弟和土墙一起翻滚,滚了几滚,躺在地上,就此不动,脑门里溢出一大滩血,当场就死。”
刘李二人‘啊’的一声,叫道:“这太狠了!太凶残了!”
黄宜两只拳头紧紧握着,怒气勃勃。昂起脖子,猛喝了一大碗。
张大路道:“大家一看出了人命,霎时间鸡飞狗跳,全都乱了、散了。我父亲拿起一把镰刀,挖向那人的头脸,狗贼侧身一让,顺手一抓,抓着我父亲的手腕,向下一拉,我父亲身子急向下窜。那贼子顶起膝盖,用力一磕,磕在我父亲的胸前,我父亲胸前断了七八根肋骨,那贼子反肘下落,又一肘子撞在我父亲的背上,我只听到父亲口中发出一声惨叫,就此气绝,那贼子哈哈大笑,拉着秀珍要走。”
只听砰的一声,黄宜再也忍耐不住,重重一拳捶在桌子上,桌上酒碗菜盘一齐跳起来,碗里酒水溅出了不少。黄宜叫道:“恶贼如此行凶,没有王法了吗?”
张大路见黄宜怒气填膺,倒像这桩惨祸是发生在黄宜身上。他眼望黄宜,充满了感激,所受的苦难感到减轻了一大半。苦难如果有人分担,原先承受的人一定能减少一半以上。
只听张大路道:“秀珍拉下盖头,使劲甩脱他手,拼命向我跑来。那恶贼脸色一变,一闪身,窜过来拉起秀珍。道‘新娘子才刚到家门,你们不是还没入洞房吗?这个我余谦华很乐意代劳’。”
听到余谦华的名字,黄宜脸上微微一变。道:“那狗贼就是铁网帮帮主、江湖人称一网天下的余谦华吗?”
张大路狠狠地道:“余谦华这狗贼害得我家破人亡,他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
黄宜心道:“余谦华害得他这样惨,难怪他对余谦华恨之入骨,因之迁怒于铁网帮帮众。”
张大路道:“可惜没能引余谦华那狗贼落网,只杀了他手下的虾兵蟹将。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杀死那狗贼。为秀珍,为我的家人报仇!”
刘紫绮叹了口气。心中暗想:“帝王将相也好,凡夫俗子也罢,倘若亲人被害,仇恨之意并不会因身份诧异而有所减弱,都一样的沉重。”
李惠兰问道:“张大哥,你说你那秀珍媳妇和你母亲都没逃过吗?”
张大路咬牙切齿,双眼赤红。狠狠地道:“当时我只恨不得立即杀了他,又恨不得马上死去。秀珍咬着牙,甩开手,清清脆脆地扇了余谦华那狗贼一个耳光。余谦华大怒,呼的一掌,击在秀珍的肩上。秀珍哪能禁得起他的重掌?一轱辘撞在墙上,口吐鲜血,半晌起不来。我娘跑出门来,抱着余谦华的脚,又是哭又是求,又磕头又作揖,求他放过我们。余谦华那狗贼见已杀了二人,秀珍又已气息奄奄,我估计这贼子也害怕坏事做得太多,将来报应太重。终于要走开,可是他身旁一个叫牛宏武的说道‘大哥,要就不做,要就做绝!斩草除根,免留后患!’余谦华那狗贼听了这话,脸色一变。飞起一脚,踢在我母亲的脖子上,我母亲顿时气绝。秀珍哭着向她拼命,余谦华一掌飞出,击在秀珍的肩头,秀珍的身子落在我的头上,我只觉得脖子里、背上热乎乎的,那是秀珍的血,我脑袋发蒙,给秀珍一撞,昏死过去。”
黄宜怒道:“余谦华不死,世间便没公道了!”
李惠兰问道:“你……你没去报官吗?”
张大路道:“哎!别提了,八年前是后晋朝,当家的是石敬瑭,现在刘知远当政,改为后汉。姓石的也好,姓刘的也好,他们只管自己打得热闹,你争我夺,哪想过我们百姓的患难?”
三人听后,都心下怅然。
张大路道:“求官不得,我只好自己动手。我醒来后,我的家人和秀珍全都断气了,我把他们埋在后院,先头那些日子,我真不知该打发。有好几次都想寻死,不如去地下陪他们,可是一想到我死了之后,就没人给他们报仇。想到报仇,我忍着痛苦活下去,我要为他们报仇。我不会武功,又没地方拜师,左思右想,始终没法子。余谦华那次害过我之后,七年前,又害了邻村一家姓周的。这几年,这恶贼干了不少类似的坏事。要么就抢人家媳妇,要么就抢人家未过门的妻子,有的不敢惹他,只能冤屈地过着,却没一个不在背地里把余谦华的祖宗骂得狗血淋头,骂归骂,老天偏偏不收他。”
“像我这样被害的人多了,我的日子也总算好过了些。每天出去打渔,勉强渡日,心中想得最多的是杀了余谦华报仇。有一天我突发奇想,制造了两张大网,在网子上扎着飞刀、尖锥,你们看过的,就是放在江边的那两张。我一直等着,等哪一天余谦华坐船出来,我就去引他到陷阱边,然后用渔网勒死他。”
李惠兰道:“原来那两张网你是为余谦华准备的,可惜余谦华没来。你却用来救了我们。”
张大路道:“不打紧,我听你们也是刚脱逃铁网帮的围捕,不愿意看到你们受害,也不算上是救。”
刘紫绮恍然道:“怪不得你刚开始和黄宜说话,第一句就问黄宜……黄宜的宝眷有没有被害。原来是你自己的亲眷都被余谦华害死。照这样看来,余谦华做过的这类歹事还很多吗?”
张大路道:“算起来,这几年被他害过的有十几家吧。”
黄宜道:“余谦华要是不死,当真天理难容。”
张大路长长地舒了口气。道:“三位豪侠能耐心听我吐完这许多苦水,我已十分感激。来,别光顾着说话,三位多吃点。”
听完他这些事后,黄宜、李惠兰和刘紫绮都觉得已没胃口。张大路夹起牛肉,大口大口的嚼起来。
刘紫绮心道:“我们只是旁听,便觉难受吃不下饭。他亲生经历,所受的苦况比我深得多,说完之后还照吃不误。哎!死去的人尽管已死,活下来的人却还要继续活下去,哪怕活得并不幸福。”突然间想起花无颜说过的那段话来。幸或不幸,很难分得清楚,又何必要分清楚?
眼看张大路吃得津津有味,三人夹起牛肉、鱼肉,也各吃了个大饱。在这当中,刘紫绮和李惠兰已在受伤部位涂了金疮药,作了包扎,二人只伤及皮外,涂抹包扎后,伤口中不再流血。不觉东方大白,三人辞别了张大路,出了村子,往山间走去。
黄宜道:“刘姑娘,李姑娘,我要去铁网帮。”刘紫绮和李惠兰早知他听了张大路的故事后,去铁网帮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李惠兰道:“铁网帮舵口在哪里你都不知道,怎么去呢?”
黄宜后悔道:“糟糕,刚才出门前应该问一问张大路的。”
刘紫绮道:“张大路也未必知道,你没听他说吗?这些年他只做了两张网,用来等余谦华上钩。我敢断定,他一定也没去过铁网帮的总舵,你就算再跑回去问他也白搭。”
黄宜道:“问了总比没问的好。有时候推测不一定准确。”
刘紫绮道:“你不信我的推测,那你回去问好了。”
黄宜道:“算了,余谦华做了这许多坏事,在这附近一定臭名昭著。张大路不知,难道便没人知道了?我们转一转,如遇有人,再问好了。”
李惠兰却道:“黄宜,我们好不容易才从铁网帮的围攻之下逃脱,刘姐姐和我还为此受了伤。铁网帮人多势众,对男子又从不留活口。去铁网帮无异于闯龙潭虎穴,九死一生,我就纳闷了,你为什么还吵着要去?”
黄宜道:“我所以要去铁网帮,是有原因的。一来铁网帮最近几年做的坏事太多,若不去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们还会继续为恶下去。再有一点,你们难道忘了吗?我们仨所以能顺顺利利地突出包围,逃脱性命,是为什么?是叶夫人将小艇让给了我们,她自己却身陷困顿之中,生死不明。吃水也不忘挖井人嘛。我们怎能一得逃脱,就把他们给忘了?”
刘紫绮接道:“因此上,你黄大侠就想去铁网帮查探查探,要是叶夫人和顾前辈昨天都得以突围出去,那就放把火,烧了铁网帮众贼的贼窝。要是叶夫人他们没能逃脱,落入了铁网帮手上,那就设法营救是吗?”
黄宜道:“都被你说对啦!我心里就是这样想的,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比我心里想的更加清楚明白。”
刘紫绮心中却感到有些担忧,铁网帮心狠手辣,半点不留情面。贸然闯去,实是凶险万端,不是说着玩的。恰在这时,三人听到了铁网帮李二狗的那一声大喊:“他们在这里,快来!”。过不多时,又听到施常珍破口大骂。黄宜料知施常珍与花无颜遇上了敌人,于是提高嗓音,问了一句,声援施常珍,不多时便即赶上。
三人与施花二人打了个招呼,没来得及过多的寒暄。黄宜见施常珍裹满了布块。便问道:“施前辈,你受伤了吗?”
施常珍道:“伤了些皮肉,不碍事的。”
黄宜略觉宽心,转头看着那伙铁网帮帮众。这要是在昨天,他对这些帮众原本说不上有多大的敌意。但自从去了张大路家,得知余谦华的狠毒之后,对铁网帮的认识加深了,对这群坏蛋的厌恶之情也加深了。
黄宜道:“我好像记得你们破网帮中有一句很出名的口头禅,后半句叫作男子自杀。你们这么一个个拿刀带剑的,又一个个愁苦着脸,如丧考妣,是约好了来此集体自杀吗?”
李惠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刘紫绮摇头微笑。施常珍接道:“对!他们是来自杀的。嘿嘿,这些龟儿子不自杀,等着老爷来杀,那也一样是死。”
施常珍转述铁网帮帮众说过的话,不过是对象互易,将铁网帮帮众对自己说过的话反过来对铁网帮帮众说。
拿板刀的大汉喝道:“帮主有令!抓住女的赏银一千两,杀了一个男的,赏银二十两。给我上!”
铁网帮帮众吆喝一声,两人向刘紫绮围过去,两人围攻李惠兰,两人围攻花无颜。另外还有四人围攻黄宜。刘紫绮、李惠兰扯出长剑,事到如今,对这些帮众也不须再讲什么客气。
黄宜叫道:“二十两?老子就只值二十两?”眼看对方大刀长剑攻来,向后退开一步,斜身一闪,一脚踢中左首一名帮众的手腕。这一脚使力不多,只将那人手中单刀踢飞,那人虎口破裂,惨呼一声,缩到一边。
黄宜甚觉诧异,他自与人过招以来,从没有哪一次能在一招之间,就如此轻松的伤到敌人,不由得信心倍增。道:“你运气不好,那二十两赏银看来是没你的份了。”
另外三人挥大刀攻来,黄宜一闪一避,如法施为,又踢伤了两人。最后一人见自己孤军作战,怯意暗生,出招迟缓,惊讶地看着黄宜。
黄宜道:“你不出招,我可不会跟你客气。”虚踢一脚,这一脚他不敢踢实,只踢出一半,便即顿在空中,防着那人突然反击。奇怪的是,黄宜的脚距离那人的手腕还有半尺远近。那人却叫了一声,把单刀斜扔出去,如不细看,还真以为是被黄宜踢飞的,那人捂着手腕逃开了。
黄宜心中那个惊讶,当真没法说,没打到他,他却要自己认输,天下奇事怪事有很多,但这一件却是黄宜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心道:“我没踢到,他怎么就受伤了?这戏也演得太假了吧。”转头一看,只见铁网帮帮众有的胳膊被割伤,有的手腕中剑。刘紫绮和李惠兰已收起长剑,站在一边。
刘紫绮道:“他们武功真差劲。”原来这群人当中,除了最先与花无颜过招的那两人是会家子,学过几年功夫,其他人则是流民、难民。因战祸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不得已投靠铁网帮,暂时借个窝棚躲一躲。吆喝呐喊是把好手,但真实武功却是半点不会。一交手,刘紫绮、李惠兰便即察觉,轻而易举地便划伤他们的胳膊、手腕。两人也不愿杀伤人命,只叫他们破皮见血,那只是给他们长个记性。
拿板刀的汉子喝道:“一群饭桶!瞧老子的。”话音刚落,挥板刀往黄宜面门上砍去。
黄宜得狂战指点,已知自己武功的缺陷在于内力不济,上次在船上与张嘉亮斗一场,便因内力不济,手不应心,险些被张嘉亮打伤。最后紧急关头,踢出鬼使神差的一脚方得反败为胜。但这等好运,可一而不可再,可遇而不可求。
黄宜侧身让开,趁隙喝道:“你的猪姓狗名叫什么?在破网帮中身居何职?”
拿板刀的大汉喝道:“我们是铁网帮,不是破网帮!”
黄宜道:“那都一样,铁网破了,不是成破网了吗?破网帮比铁网帮牛得多。”
铁网帮众人听闻辱及本帮的名誉,无不人人大怒。有的辩解起来:“老子是铁网帮的,不是破网帮的。”有的道:“铁网是铁的,扯不破,摔不坏。破网是破的,不用扯已经破啦。铁网、破网天差地远,得好好分清楚。”有的则道:“破网帮很牛吗?难道比铁网帮风头更胜?”更有的顿时心中后悔:“我怎么加入了铁网帮,半点风光也没有,越混越没出息。赶明儿改投破网帮去,好好风光一把。”
拿板刀的汉子喝道:“安静些!吵什么?哪个要投靠破网帮的,站出来让我牛宏武瞧瞧!”
帮众见他动怒,都没敢再议论。心中却各打算盘:“改投破网帮这事,须做得不露声色,不留痕迹。”有的则想:“牛二当家好威风吗?就让你先威风,赶明儿老子投靠了破网帮,比你威风,到那时率领破网帮剿灭铁网帮,让你牛宏武给我提鞋……提夜壶。老子吃饭,你得站着,老子拉屎,你得闻着……。”
黄宜记得昨天晚间突围的时候,这些帮众敢拼命的并没几个。显然牛宏武是这群人的首领,只要先打趴牛宏武,余者不足为患。又想起张大路说过,当年余谦华本已不想再杀人命,却因牛宏武一句‘要就不做,要就做绝,斩草除根,免留后患’,张大路的母亲和妻子都被余谦华杀死。心道:“此人怂恿挑拨,他所造之恶,不在余谦华之下。”
黄宜道:“你叫牛宏武吗?怎么不叫牛牛牛?”
牛宏武道:“我是想叫牛牛牛的,但是祖辈不允许,说牛家家谱里没有牛字辈,得安字辈来才成。所以只能委屈自己,叫作牛宏武。”
李惠兰早已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牛宏武的名字还可以改得更加牛气冲天。”
刘紫绮接道:“是吗?敢问李妹妹,如何才能更加牛气冲天?”
李惠兰道:“三牛为犇(ben),他要是改名叫牛犇犇,一个名字里含有七条牛,这要是拆开来念,则要叫他牛,牛牛牛,牛牛牛!岂不是牛气冲天?”
刘紫绮道:“有道理,可我听着怎么像是呼唤畜生呢?”
李惠兰噗的一声,笑得更加响亮。铁网帮帮众当中,有不少汉子跟着嘻嘻而笑。只是害怕给牛二当家听去,不敢笑出声音来。施常珍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这两个女娃娃还真有点意思。”
牛宏武大是恼怒。喝道:“住嘴!再敢胡说八道,我不撕烂你们的嘴。”
黄宜道:“牛宏武,你所作之恶,不在余谦华之下,你是自己投降?还是要我打得你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