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仪式就要开始了。”付俊也在旁附和道。
“嗯,走吧。”突如其来的一个男声吓了付俊一跳,他穿着黑色的正装,就站在付俊的背后,仿佛很久以前就站在那里了。
察觉到付俊惊讶的目光,那男人回过头来说道:“对了,我叫江染,这次联邦使团的领队,也是这次城邦审核的主管。”
“哦,原来是领队啊,久仰久仰了,这么年轻的领队,还真是年轻有为啊!”付俊连声说道。
江染对他的奉承毫无波澜,转身对着林萧二人道:“走。”
江星莱睁大了眼睛,一脸惊慌的看着江染,然后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低下了头,顺从的跟在了林萧身后。
仪式进行得很简单,无非是老城主作个讲话,汇报工作,然后新老城主交接,再由新城主画画饼,然后热热闹闹的搞几个活动完事。
在讲话完成后,一行人就已经离开了广场,奔某个酒店吃饭去了。
江星莱面对着一桌的山珍海味咽了咽口水,偷偷的抬头瞥了一眼坐在上座的江染,他正在听着付俊和老城主的工作汇报,而坐在她身边的林萧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正坐在座位上,也不动口。
江星莱悄悄的拿起了筷子,在面前的菜肴上夹了一小筷子放到了嘴里,然后又抬起头来观察江染和林萧的反应,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她舔了舔嘴唇,笑了,开始了大快朵颐。
江染看着江星莱的动作叹了一口气,但目前的工作重心并不在她身上。
“这次审核真是辛苦年轻的领队了,要是您提前通知我们,一定为您准备好上好的住房,好好招待您。”付俊说着,递上了一杯好酒,“这是在北极中一区生产的冰莲酒,口感独特,特地拿来与您分享。”
江染接过了酒杯,却直接放在了桌上,开门见山的说道:“这次来就是进行城邦审核,参加你们的继任仪式就是顺路的事,事实上你的城邦评级数据我也看了,但和我在你们实地考察的情况并不相同。”
付俊刚想开口,却被江染打断了:“停,这不是什么讨论而是通告,我回去会写一篇详细的报告资料上交给联邦,你们到时可以自行查阅。”
说罢江染便站了起来,林萧紧随其后,只有江星莱还在埋头大吃。
“星莱!”江染皱眉道。
“在!”江星莱立马放下碗筷坐正了,腮帮还因为塞满了食物而胀鼓鼓的,丝毫没有注意到场上的局面不对。
“走。”江染皱起了眉头转身出了门,林萧跟在其身后,江星莱最后,在出门前还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满桌的菜肴。
付俊半站立着,又想去送送他们又觉得没那个必要了。
“唉~你呀你。”老城主叹了一口气,起身也离去了。
饭桌上只留下付俊这新城主一个人面对着满桌子的山珍海味。
“艹!”付俊狠狠地踢了一脚桌腿,陶瓷的菜碟落到了地上,伴随着清脆的响声砸了个粉碎。
······
一辆黑色的轿车在城外的城际高速上狂奔。
江染面无表情的开着车,后视镜中的江星莱低着头,左手掰右手,不敢抬头来看他一眼。
江染的眼角抽了抽,张口道:“星莱啊,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跟着别人亦步亦趋,多学学你妹妹。你看你今天像什么样,能不能认点真,你以为当事务官很好玩吗?”
“对不起。”江星莱的头更低了,几乎要将脑袋埋到自己那不怎么丰满的胸里去了。
“林萧,回去写报告的时候把她的名字划掉。”江染带着命令的语气道。
林萧抬起眉眼,透过反光镜直视这江染的眼睛说道:“江星莱是你妹妹,按照联邦条例她不能通过你走后门,但这次是我给她的机会,与你无关,而且,在联邦的机构里我和你是平级的事务官。所以,少用你那趾高气扬的语气和我说话!”
江染皱了皱眉,说道:“现在这个使团我还是领队,我就是你的领导,领导的命令要执行!”
“如果你对我的行为不满,可以向检察院检举我。”林萧还是那副无喜无悲的表情,也看不出有丝毫的怒容。
江染出了一口粗气,显然是十分生气,但依着自己对林萧的了解,这时候争执是没法改变她的想法的。
鼓了鼓腮帮子,江染没再多说,专心放在了开车上。
······
黑暗,空白。
他明明睁着眼,视野中却是一片荒芜。
五感仿佛是长在一棵小树上的叶子,现在整棵树木被连根拔起,除了麻木,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冰冷的囚室中,陆宵峰独自坐在空旷的板床上,双目无神,平视前方。他穿着病号的轻薄大衣,后背上隐约可见一个狰狞的伤疤,那是外骨骼装甲起火引起的深度二级烧伤,伤及真皮深层,残留部分真皮网状层组织。
这样的烧伤凭借现代的医疗技术当然可以不留疤痕的治愈,但按照联邦法案刑事拘留条例规定,嫌疑人在审判之前,即使受到严重的创伤或者病症都应以“尽快恢复受审状态”为准则进行医治,也就是说嫌疑人接受治疗的要求就两个,活着,神智清醒。
这并不是法案而是条例,所以其中有很大的操作空间,而这操作空间多半由主治医师决定,不少医生因此捞了许些油水,但陆宵峰没塞钱,也就草草处理,留下背后那并不好看的伤疤。
忽然,囚室的门打开了,走进来两个身着制服的大汉,两人一左一右站在门口,其中一个攀在门框上,懒洋洋的说道:“喂,小子,有人要见你。”
陆宵峰充耳不闻。
“喂,小子,有人要见你!”那大汉加重了语气,但陆宵峰依旧毫无反应。
那大汉恼了,大步走到他面前,抄起他的腋窝就将他架了起来,陆宵峰也不反抗,眼睛还是直勾勾的望着前方。
另外那名大汉也赶来帮手,两人一人架一边,扛着陆宵峰就走。
在一间会见室,两名大汉将他扔在了一个金属靠椅上,拷上了他的手,接着离开房间,合上了门。
会见室的灯光格外明亮,倾斜着挂在墙边,照着他惨白呆滞的脸。
来访者端坐在他的对面,静静的端详着他。
墙角的监控探头突然暗了下去,停止了运行。
来访者笑了,撑着膝盖身体前倾,几乎贴到了陆宵峰的脸上道:“喂,喂,喂!你还认得我吗?”
“喂,喂。”他又伸出手来,拍了拍陆宵峰的脸,但毫无反应。
来访者抬了抬眉毛,坐回了自己的板凳,靠着靠背,从衣兜里摸出来了一只录音笔。
一段长长的沙沙声,紧接着。
“今天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啊?”
“只是一点小误会,我都处理好了,他不会再来这座城市了。”
陆宵峰的嘴唇颤了颤,眼珠转向了面前的人。
“你是喜欢他吗?”
“没有。”
“没有?那不是你小时候的青梅竹马吗?”
“不过是一个觉得可以利用的人而已,他考上了星耀学院,现如今亲近一下他就信誓旦旦要死心塌地的跟着我了,日后用起来很划算。”
“很好。”
接下来是一段十分咸湿的声音,是两人在亲吻,互相脱去衣物的声音,那是晴儿的声音。
镣铐撞击在金属座椅上,发出响亮的金属碰撞声,在房间内回荡。
陆宵峰身体前倾,浑身的肌肉紧绷,像一头即将扑食的猛兽。但镣铐阻止了他,将他的动作卡在了半站立的那一步,手铐的金属边缘在他的手上剜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哈哈哈。”付俊笑了,将录音笔扔到了自己的凳子上,里面传来了微弱的呻吟声。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要杀她?”付俊走到了他的身后,在他耳边低语道,“因为她想要逃跑。”
陆宵峰猛的一伸脖子,张嘴就咬,但付俊及时抬起了头,让他咬了个空。
付俊绕着他踱步,而陆宵峰则是盯着他龇牙咧嘴,像一只被拴住的恶犬。
“你说我把她从小养到大,老师请最好的,学校上一流的,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锦衣华服…就是一条狗,我也养熟了吧!可她却想着跟外面的野狗逃跑。”付俊恶狠狠的说道。
“她是一个人!”陆宵峰用力一挣,手铐嵌进皮肤,血顺着金属椅流到了地面。
付俊撇起眉头,嘴唇上挑,双手按在他的扶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道:“她就是我养的宠物,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样的女孩我想要几个就有几个啊,你当初来找我就应该跪着求我,说‘求求你,把晴儿施舍给我吧’,没准我把她当一个屁就给放了,但你要来抢我的,抢我的东西!就算是宠物,你这样低贱的下等人凭什么来跟我抢!”
陆宵峰奋力一挣,镣铐切入皮肉,伤口一片血肉模糊,但他对此毫无痛觉,他仰着头,瞪圆了双眼和他对视。
“我要杀了你,我会杀了你,就算一年不行,那就十年,一百年,我要不死,你别想睡一个安稳觉!”他浑身肌肉紧绷,脖子上青筋暴起,嘴巴大张,恨不得一口将这个人吃了。
付俊无视了他的威胁,站直了,正了正领带,撑了撑衣角,露出了一副从容的笑容:“好啊,希望你能多活几天,让我多睡不着几天。”
说罢,他拿起了凳子上的录音笔转身走出了会见室。
陆宵峰呼吸急促,身体因为过度的紧绷而颤抖。他多想挣脱手铐将他那张骄傲的脸捶个稀巴烂,可他做不到,他那血肉之躯抵不过那冰冷的镣铐,最终,他只能疲惫的坐回了靠椅。
伤口因为这一下的放松像开了闸似的流出来血来,失血导致的困倦涌上了头顶,他半闭着眼,无意识的晃动着脑袋,瞳孔都失去了聚焦。
“哐当。”门又开了,里面跑出来了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他冲到了陆宵峰的面前,转头就高喊:“警卫!警卫!”
接着背后的门又开了,似乎是刚才那两个把他架过来的大汉又来了,摇晃着将他又架了起来,在这摇晃中,意识像涨潮的海水一样退去,脑中之剩下了颠簸的空白。
······
城际公路上,一辆黑色的轿车飞驰而过。
“醒了?醒了就不要装死。”男人头也不转,握着方向盘说道。
陆宵峰睁开了眼,发现自己正坐在副驾驶座上,身旁是在他失去意识前最后见到的那个陌生男人。他懒得发问,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斜躺在了靠椅上,半闭了眼。
“你是陆宵峰不?我都快以为我搞错人了。”那男人说道。
陆宵峰点了点头,没做声。
“我是肖老的朋友,何闻道。我是一个律师,也是你的律师,这个案件我还不是很了解,把你保释出来是想你把事件发生的流程原原本本的给我交代一遍。法庭十天后开庭,在那之前我们得尽可能收集对你有利的证据。”那男人又说道。
“嗯。”陆宵峰随口答应了一句,脑袋别向了一边,目光扫向了窗外。
何闻道深吸了口气,没再说话,轿车的速度更快了。
路边斑驳的树影一个个扫过,望着夕阳的余晖,陆宵峰忽然想起了第一次和晴儿相见的场景。
那大概是一个晴朗的早晨,他因为上课吵闹被老师赶出了教室。
外边的阳光正好,鸟语花香,他一个人溜到了操场上散步,就凭他那调皮性子,怎么可能听老师的话乖乖站在教室外面等下课呢。
他一摇一晃的走着,逛到了学校的小花园里。
花园里的长青灌木林修剪得整整齐齐,阳光洒下,叶片上的露水反射出闪亮的光,像一颗颗宝石。
“嗯,这样好的天气,要是有人和我一起玩就好了。”他这么想。
忽然,花园的碎石路上跑来了一个气喘吁吁的女孩。
她顶着一头蓬松的短发,贴近脸颊和额头的头发被汗水黏在了皮肤上,乌黑的短发下是两颗珍珠一样的眼睛。
“你迟到了。”他愣了一下,对女孩说道。
“没办法,没赶上,校车。”女孩还是气喘吁吁。
“现在去教室也要被老师罚站,不如等下课了再进教室吧。”他双手插在裤兜,摆了摆腿,提议道。
“好啊。”女孩说着,放下了书包,蹲在地上休息了起来。
等女孩休息好了,他又说道:“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一起玩吧。”
“好啊。”女孩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女孩的眼中仿佛有光。
“我叫陆宵峰,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王晴,晴天的晴。”
这不是什么特别的相遇,很多很多人的故事都是从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相遇开始的,但是对于陆宵峰而言,这个普通的相遇是唯一的。
往事像路边的沙尘一样卷起又落下,陆宵峰贴着窗口,远远的看着那垂死的夕阳,耳边又想起了晴儿的那句话。
“宵峰哥哥,晴天傍晚的山峰很好看!”